□ 李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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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已從山中歸來（組詩）

□ 李洪林

去

客車下高速、過省道、走鄉(xiāng)路

風(fēng)塵仆仆，領(lǐng)著一車的詩人

去返七十里外的璞

去歸七十里外的真

去和十萬朵梨花相遇

去和半架牛頭山握手

去吧！越遠(yuǎn)越好！

不管看見什么

都別輕易寫詩

站在半里之外

只看，靜靜地看

看滿山的梨樹、桃樹和棗樹

齊刷刷地把枝條舉向半空

像是舞蹈，又像在向看不見的力量

致敬

水

領(lǐng)受水的教育

我們也往低處走

從十曲八彎的土路下來

把傲慢和高血壓降下來

到山腳去，到低處去

到?jīng)芎尤找箾_刷的河床上去

為一泉山水低頭

這從800米深處涌出的水

藏著微量元素和自然的秘密

像個江湖俠客

帶著離奇的身世

這名叫“御泉”的水

曾經(jīng)貴族一樣的水

現(xiàn)在多親民，它匍匐在低處

甘愿做十里八鄉(xiāng)的仆人

村里人都說這泉能治疑難雜癥

大家將信將疑

不過，我相信！

你看它多么通透、清冽

站它面前

我們多像個諱疾忌醫(yī)的病人

山

請允許我做一天的動物

在野桃花與杜梨樹之間穿行

請允許我做一天的植物

在路邊，在斜坡，在石頭上

實在不行，在河床上也可以

水沖走了，我也是你的

再不行，就讓我做這迎面吹來的風(fēng)吧

繞樹三匝，吹你的額頭

可惜，我只是個路人

是你牛頭山的路人

這些從你懷里撿來的枝條、石頭和野草

我只能放下，放下，再放下

它們才是你的孩子

我?guī)Р蛔?/p>

教育

講解員小哥兒很熱情

面帶春風(fēng)，天機洋溢

他在介紹牛頭山的草木、山民

你看他多認(rèn)真

多像個剛?cè)肼毜男W(xué)教師

對！我們真是一群小學(xué)生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大學(xué)問

他在介紹礦泉水廠的生產(chǎn)線

介紹這水中的礦物質(zhì)

我擰開其中一瓶

有些水不小心灑出來

你看，心里藏著小秘密的人

總會露出小馬腳

聽說山下的泉眼

日流量只有160多立方

所以這水廠只有2萬噸的年產(chǎn)能

多好?。〔欢嘁膊簧?！

這是自然的教育、樸素的法則

它教我們享受饋贈

也教我們最基本的節(jié)制

露營

再往上走

塬上住著一大片油菜花

再往下走

就和泉水成了鄰居

再往下，連戶口也成涇河的了

就在這里露營吧

暫時住牛頭山懷里抱著的人

幾十頂帳篷假裝是這山上的土著

只有鼾聲最誠實，在提醒著

我們終究是要從春天醒來的人

后半夜，風(fēng)吹著帳篷沙沙作響

像山神，在附近踱著步子

太陽躍出山頭，又大又近

像誰放飛的風(fēng)箏

有人把頭探出帳篷

有人馱著晨輝，已從山中歸來

那步伐，好似昨晚的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