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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雪

        2016-11-25 18:03:38巴圖爾滿族
        四川文學(xué)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腰間紅燒魚大兒子

        巴圖爾(滿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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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雪

        巴圖爾(滿族)

        大雪漫天飛舞的時候,老邢已經(jīng)踏上了回家的列車。列車上的人并不多,該回家的早就到家了,在除夕還沒有回到家的人,一定被什么事絆住了腳。列車就像一尾穿越茫茫原野的巨蟒,一路向著家的方向狂奔。那時,大年除夕的鐘聲,還有幾個小時就敲響了,此刻他的心里就像長了草,雖然坐在列車上,可他的心兒早就飛回了家,他知道一家人都在等著他,一桌子熱氣騰騰的年夜飯也快做得差不多了,零星的鞭炮聲,讓除夕的氣氛越來越濃了。

        老邢下意識地摸了摸系在腰間那幾沓鼓鼓囊囊的東西。他幾次都差一點就睡著了,要不是過道里一個推車子賣貨女人的一嗓子,他真的睡著了。他睜開依舊困倦的眼睛,買了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沉重的眼皮才算睜了起來。他不敢睡,萬一腰間的東西丟了,這東西說真的比他的命還重要。這一年白干了不說,回家怎么交代呀,孩子老婆都瞪著眼睛等著呢。大兒子說,過了年要買新車;二兒子說,店里的設(shè)備要更新,就缺幾萬塊錢了;女兒也說,急需一點錢。老伴兒說,你回來就好了,咱們家滿天的云彩都散了。雪花還在車窗外漫天飛舞著,稠密的的雪花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也不知道火車到哪兒了。

        北方的冬天就這樣,一場挨著一場大雪,把山川大地都嚴(yán)嚴(yán)實實裹了起來,一眼望去除了雪白還是雪白。老邢非常喜歡北方白雪飄飄的景象。他更喜歡雪花飄飄的樣子,就像天女散花一般,把整個世界都裝扮得非常漂亮,這種景象又像童話故事一樣,總能讓人回想起很多往事。那年也是除夕也是大雪飄飄,小兒子突然發(fā)高燒不退,他只好騎著自行車帶著妻子和小兒子去醫(yī)院,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可他心里是熱乎乎的,能陪伴在妻子和小兒子身邊,他心里無比的幸福。等小兒子病好了,年已經(jīng)過完了。望著車窗外飄舞的雪花,很多溫暖的往事都涌了上來,想起這些他的心里也特別的溫暖。

        退休的這一年,老邢憑著自己的專業(yè)技術(shù)南下北上,穿梭在全國各大工地上。馬上就要過年了,才拿到這一年的薪金。拿到了,放在哪里他都不放心,最后用女人的長筒襪系在腰上,覺得這樣才最安全。大家都讓他用電匯多保險,可是他搖了搖頭說:電匯是快,可是年夜飯就上不了這道菜了,過了年才能取出來?,F(xiàn)在車速老快了,幾個小時就到家了,還是自己帶身上保險快捷,他就不信小偷有那么賊,一眼就瞧出他腰間的秘密了。在老邢心里,他腰里系著全家人最重要一道除夕大菜。只要一家人高高興興團聚在一起,他就心滿意足了。

        老邢原是某建筑設(shè)計院的副院長,理論和實踐都是杠杠的,在很多建筑商的眼里,他就是一棵搖錢樹。退休后,很多建筑商爭著聘請他,薪金當(dāng)然不菲了,現(xiàn)在干一年頂他上班時干十年的。大兒子說,咱老爸就是人才,有手里的知識和技術(shù),走到哪里都餓不死。老二說,我早就說了,老爸終于熬到退休,早些年弄個病退下來,咱們家早就奔小康了。

        老邢走出站臺的時候,大雪依然飄飄灑灑地下著,冷颼颼的北風(fēng)直往衣服里鉆,還吹起雪沫子,抽打在臉上又涼又疼。走出出站口,兩個兒子和女兒三家人都在外面等著,都搶著他坐自己的車,他的心里再次滾蕩著一股暖遍全身的暖流。到了家里,老邢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包已經(jīng)被翻得底朝天。他沒有在意這些,再說,大過年的不想惹得大家不高興。

        老伴兒說:老頭子啊,回來得正是時候,菜飯也都好了,趕緊洗把手上桌子,孩子們都等著你呢,要不然早就開始了。

        老邢換了一身衣服出來,酒已經(jīng)燙好了。酒過三巡,大兒子站起來舉起杯子:來,老爸我?guī)覀円患揖蠢习掷蠇屢槐?,祝老爸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大家依次敬完了。老伴兒捅了一下老邢,可他并沒有理解老伴兒意圖。老伴兒說:這最后一道菜該你上了,我們可都等著呢!

        老邢的紅燒魚每年都是除夕年夜飯的壓軸大戲。他擼胳膊挽袖子說:好,紅燒魚馬上就上來。一年多都沒下過廚房了,不知道這手藝還行不行了。

        什么紅燒魚?老伴兒瞪著眼睛說:哎呀,真金白銀的上呀!

        他一拍腦門說:哦!我怎么把這茬兒給忘了。

        老邢進了里間一會兒才出來,用一只茶盤端出十幾沓錢,擺放在餐桌上正中央,他剛想說點兒什么,就見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像觸電了一般,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手都迅速伸向了茶盤中的錢。桌子突然垮了,碟子、碗兒和杯子散落一地,菜湯、肉湯在屋地上流淌著。

        大兒子和小兒子扭打在一起。小兒子說:你憑什么多拿?

        大兒子說:因為我是哥,為這個家做的貢獻多。我上班為爸媽分擔(dān)負(fù)擔(dān)的時候,你在干什么?你還在上學(xué),還在花爸媽的錢,那時,你花每一分錢都有我的血汗。

        老邢實在看不下去了,他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走出屋外,看著屋外依然雪花飄飄的樣子和白茫茫的世界,忽然,他眼前的雪慢慢地變成了黑色,他揉了揉眼睛,雪真的變黑了,飄飄的雪花,也像黑天鵝的羽毛,在空中飄著。

        【散文高地】名家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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