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宅,選擇困難的天秤女,外表柔弱內心彪悍的北方妞兒。愛老狼葉蓓劉若英,沒有固定信仰,卻鐘愛所有充滿溫暖力量的東西。編故事,寫經歷,愛旅行,常天馬行空地幻想,愿我藉由著文字,與許許多多這一生都不會謀面的人進行來自內心深處的融合與交流。
我們到達夏河的那天,已經是下午四點。我們三個人癱坐在滿了房的青旅大廳里欲哭無淚。路途上的疲憊,海拔三千米出現(xiàn)的輕微高反,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住宿問題,差點讓我們崩潰。最后,發(fā)燒的日本妹子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去找旅館,就近住在青旅的沙發(fā)上,而我和范范在一處廉租房改成的旅館里擠了一夜。
從西寧到甘南藏族自治州首府夏河的距離不到三百里,卻足足用了九個多小時才到達。
凌晨四點半,范范把我從睡夢中搖醒,要我起床洗漱準備出發(fā)。十月初的西寧,已經是初冬季節(jié),馬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我和范范背著雙肩包,拉著行李箱,站在暗黃的路燈下等出租車。天還是一片青色,出租車很少,等了許久才終于在大巴開動前登上了七點十五分唯一一班發(fā)往夏河的大巴。
大巴車上三分之二的乘客都是藏民和喇嘛。我旁邊的喇嘛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上了車就開始蒙著紅色的袈裟睡覺,車上可以隱隱約約聽見其他喇嘛的誦經聲。山坡上牛羊恬靜地吃著草,一切都剛剛好,可是我看著劃過我眼前的寺廟、村莊,泛黃了的高原,卻忍不住難過,究竟還要走多少路,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這好像是一個特別難回答的問題,我問了很多人,都沒有答案,只能靠著自己在漫長的跋涉中一點點尋找答案。
大巴在一條溪水邊停下休整,我和范范坐在草地上望著高原湛藍的天空發(fā)呆。
一位穿著藏族服裝編著藏辮的老阿媽,從布袋里掏出水果和坐在她旁邊的喇嘛在溪水里洗完后一起分享;有個六七歲的那曲藏族男孩,跟著家人一起到夏河去旅行,他普通話說得標準,長得俏皮可愛,圍繞在喇嘛身邊跑來跑去,而那些喇嘛們也都慈祥地看著他。我?guī)退牧嗽S多照片,他不停地追著我要看照片。后來在夏河,我和范范去藏吧喝茶的時候,又在街上遇見了他。一個扎著麻花辮的藏族少女蹲在大巖石旁邊洗臉,范范要給她拍照的時候,她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后立馬躲到了石頭后面。和高原的天空一樣,那是我見過最純凈的少女的目光,有點好奇卻又有些躲閃。但她嬌羞的模樣,讓我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動人。
夏河縣城很小,只有兩條街,到達夏河的那個下午,我們在散步的時候,和少女擦肩而過。是范范先認出她來的,我立刻站住轉身,那時候她已經走出幾十米了,但也突然回頭看我,隔著人來人往,彼此不停地揮手。還有那個喇嘛,是個年輕的女生,臉上有藏不住的高原紅,和藏族少女一樣眼神里都透露出一絲羞怯,我們在大巴上遇見,在寺廟廣場上遇見,在山上的寺廟里又遇見。我們遠遠地注視了一會兒,我走過去問她,是不是坐同一輛大巴。
當時在大巴上的時候,我根本都沒有想到,夏河會那么小,以至于同一輛大巴到達的人,總會接二連三的遇見。
大巴行駛了七個小時之后,壞在了一個荒無人煙連信號都沒有的地方。
范范的鄰座是一個發(fā)著燒的日本妹子,范范決定帶她一起搭車,于是由中國大陸、中國臺灣和日本組成的跨國搭車團成團,但遠比想象得要困難。倒不是不好意思伸手,而是路上根本沒有幾輛車。迫不得已的我們連拉沙和水泥的車都招手了,但是他們都是在附近施工的,沒法將我們帶到縣城去。
司機也加入到幫我們搭車的陣營里來,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搭車無望的時候,一輛黑色SUV向著我們的方向駛來。我連忙跑過去伸出手,司機停下車后我們急急忙忙跑過去,在大巴司機幫忙勸說下,車主同意把我們捎到夏河。但我們萬萬沒有想到,車主在中途接到一個電話后要返回,于是我們從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被扔到了另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第一次搭車的時候,因為大巴車上的所有人都在,所以并沒有感覺到緊張,可是這次除了我們三個人,看不見任何一個活物。
我擔憂地看著范范問:“我們會不會被人拐走?”
好在沒多久,就順利地搭上了第二輛車。到達夏河的時候,每個人疲憊不堪。
夏河的拉卜楞寺?lián)碛惺澜缟献铋L的轉經筒,《天下無賊》也曾在這里取景拍攝。整座縣城隨處可見僧侶和藏民。在這之前,喇嘛對于我來說充滿了神秘感,但在夏河,街上的行人一大半都是穿著紅色袍子的喇嘛。你在面館可以看見他們,在手機充值店可以看見他們,在夏河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有他們的影子,他們是這個縣城最主要的人群。
夏河被低矮的山丘包圍著,遠遠可見佛塔和佛殿林立。清晨的夏河萬籟俱寂,所有的商鋪都沒有開門,穿著藏族服裝的信徒們朝著拉卜楞寺方向走去。轉經筒,磕長頭,是這座小城里居民們每天的日常。那個小女孩,四五歲的樣子,俯身在地上,虔誠著磕著一個又一個長頭,朝覲結束后自顧自地坐在木板子上穿鞋,眼神迷茫地看著四周拍照的游客。她的鞋已經很舊,衣服也是皺皺巴巴的,那瞬間我突然有些動容。我并不信教,也沒有任何一種虔誠的信仰,可是那瞬間我突然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那種力量是無法描述的,因為它早就潛移默化地與你的血液融入到一體了。在夏河,我見到很多這樣的人,從孩童到走路都有些困難,卻還堅持每天早上朝覲的老阿媽。
馬克·李維在《偷影子里的人》中說,人們常常把一些小事拋在腦后,一切生命的片刻烙印在時光塵埃里,我們可以試著忽略,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卻一點一滴形成一條鏈子,將你牢牢與過去連在一起。
以前看獨木舟的書,插圖有一張她在夏河戴著鴨舌帽,頸間掛著一個黑色的相機,一張年輕沉默的臉,她和笛安這樣有家庭可以依仗的青年作家不同的是,她在最開始和我們一樣,一無所有。當我到達夏河,坐在路邊曬太陽,才明白可能我們這樣的人,要比別的女孩子走更遠的路才能告訴自己值得更好的生活。
但愿時光能對得起我們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