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群

引子

親愛的，你去哪里了，為何尋你卻不見？

找遍高山大海，找遍江河峽谷，找遍森林草原、找遍溪流山川，找啊找啊。

我找遍了整個世界……

沒想到，你飛身一跳驚艷了世界，你完美一躍留下贊嘆與傳說。輕輕地你走了；招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霓虹。就這樣，你悄無聲息地走出了我的生命，就這樣，你把悲傷留給了愛你的至親；

親愛的，我知道，

你愿意，

我永遠永遠的這樣稱呼你，

你愿意，

我永遠這樣無限深情的愛著你……

你用這種方式作別世界，

如此美麗的與我不見。

10年前，你曾說，這輩子咱們沒機會了，下輩子一定會和你一起廝守，不離不棄。

10年后，你讓我在海天相連的地方與你相約，在牛郎織女相會的地方和你不見不散。

今天，我去了天的盡頭，我去了海的角落，問牛郎，問織女，問遍了人間塵世，問遍了蕓蕓眾生，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沿長江而下，從江頭找到江尾。在你落水的地方，我哭干了所有的眼淚，對著蒼天喊，蒼天嗚咽，對著江河喊，江河哭泣……

依稀別夢中，你告訴我，那天正午，你從河邊落水后，瞬間化作一縷青煙，飛向了云端。

一

親愛的，你去哪里了，為何尋你卻不見？

時間定格在農(nóng)歷大年初三那個悲慘日子。

那天，合肥市三十年未遇的寒流剛剛離去，正午的陽光照在行人的身上十分愜意。走親訪友的人們，腳步不再匆匆，似乎要停下來享受這稍縱即逝的盎然的春意。

那天，八點剛過。你穿一身新衣，帶一份厚禮，領(lǐng)著外孫女一路歡天喜地的去金寨路給你的老母親拜年。

那天，你一改出門就打的士的習(xí)慣，牽著外孫女的手沿淝河北岸結(jié)伴而行，與同行訪友的人們一樣，也想享受一下和煦的陽光帶來的融融暖意。你們一老一少邊走邊欣賞路邊泛著綠色的花草樹木，遠處圓年的炮竹聲一陣緊似一陣的響徹在中心城區(qū)湛藍的天空。

忽然“有人落水了，快救人！”的呼救聲在你身邊響起。

你拉起貪玩的外孫女的手氣喘吁吁地跑了500米，看見一位在路上點燃了炮仗的頑皮的小女孩，捂著耳朵亂跑時，腳下被磚塊絆了一下摔倒在地滾到了河里，撲騰了幾下慢慢下沉。你看了看四周都是落水女孩的同伴，沒有一個大人，孩子們手足無措的只知道喊救人。

眼看女孩被水淹沒，你緊走幾步告訴外孫女，“寶貝，在這兒別動，外婆下去救小姐姐，一會就來?！?/p>

說罷，你脫掉一身新衣，飛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中。

那天，合肥市的氣溫是0到3度，河水冰冷。在水中你拽住下沉女孩的衣服往上拖，一次，二次，三次，你用盡了全身力氣將小女孩托出水面，推到河邊的斜坡上，自己卻因用力過度，雙腳一滑，仰面摔進2米深的河床里，再也沒有上來。三分鐘后，一位駕駛北京現(xiàn)代汽車的年輕司機停下車和女朋友一起把躺在河邊斜坡的小女孩抱進車里送去附近的醫(yī)院，告訴后面人趕緊下河救你。走親的人們停下急匆匆的腳步，加入到營救你的行列，許多人掏出手機向110求救。兩位會游泳的中年人，從車里拿出送親友的酒，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下半瓶，跳入河中。你的外孫女在岸上急的直喊外婆快回來。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救援隊伍來來回回在河里搜索，卻始終找不到你。你妹妹的女兒、女婿獲悉后，也趕到了河邊，加入救人隊伍。一個小時過去了，救人大軍沒找到你，兩個小時又過去了，還沒找到你……中午時分，消防隊員趕來后穿上防寒的皮衣，兩次潛入河底，才從污泥中把你拽出來，被人抬上岸時，你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你的外孫女爬在你的身上，一面喊外婆，一面用小手擦你臉上污泥。幾分鐘后，全身沾滿污泥的你被送到附近一家醫(yī)院，院方迅速組織專家組進行了搶救。由于落水時間太長，搶救無效，你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你驚鴻一跳，救起了一個幼小的生命，感動了一座城市，點亮了人們道德的燈塔。你縱深一躍，狠心拋下了下我和你摯愛的親人，去了另一個世界。

你飛身一跳時，怎么就沒想想你是一位女人，一位不識水性，年過五十，當(dāng)了外婆，頭發(fā)花白的老女人；怎么就沒想想，你九旬老母做好午飯在苦苦地等你，你身在國外的女兒女婿給你打了半小時的電話始終沒人接。你走了，你的親人留不住你，你居住的城市留不住你，我更留不住你。

大年初四，寒冷中的綠城合肥被你感動。寒風(fēng)苦雨中，淝河北岸邊，三萬多人在寒風(fēng)中點起蠟燭，為你照亮回家的路。你白發(fā)蒼蒼的老母在你落水地方喊著你的乳名心如刀割，老淚縱橫，你的外孫女用嘶啞的嗓子，悲天蹌地的哭著喊著找外婆，誰也拉不住……

大年初四，安徽省會合肥被一位年逾古稀的女阿姨英勇救人的壯舉溫暖著。你的事跡占盡省城各大媒體頭版頭條時段和版面，他們稱你為英雄的媽媽。

我知道，你不是英雄，也不想當(dāng)英雄，你不想讓風(fēng)燭殘年的媽媽失去女兒，也不會讓年幼的外孫女沒有了外婆。

可是，今天，你真的成了一名英雄，一名年過五旬，舍己救人的女英雄。英雄走了，年邁的老母親再也見不到她心愛的女兒，年幼的外孫女永遠得不到外婆的疼愛了。

悲痛欲絕的我，面對蒼天仰天長嘆！我好恨自己，恨自己膽小懦弱在你失去老伴10年后沒有勇氣走進你，在你最需要牽手的時候，沒能守在你的身邊。如果我在，就不會讓你去飛身一跳，那個救人英雄就一定不是你，因為30年前我就對你說過，今生今世只有你是我的最愛。

二

親愛的，你去哪里了，為何尋你卻不見？

你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孤獨的人世間。

你走了，我在這紛繁的塵世間再無幸福可言。

我知道，你在那邊也需要愛人陪伴，也需要大愛深情。與此在人間孤苦伶仃，不如去哪里與你相親相愛。

風(fēng)兒吹來，是你要和我的對白，我讓風(fēng)兒捎話，今生錯過的，不會再來，來生我一定與你幸福牽手，日日依偎夜夜纏綿，蕓蕓眾生中只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又是一個不眠的長夜。我的思緒回到了30年前那個漆黑的夜晚。

灰暗的夜空里，碩大的榕樹下，靜靜的淝河岸邊，你依偎著我講述著你那苦難的童年。我緊緊地摟著你，擦拭掛在你眼角的淚珠，臉貼著臉傾聽著那些令人心碎的故事。

你說你是一個私生女。你的媽媽和她鐘愛的男人相愛一年后，懷上了你。一對相愛的年輕人因為破壞了當(dāng)?shù)亓餍辛饲甑牧?xí)俗，不能成婚。你的爹爹被族長逼的懸梁自盡，你的媽媽受盡侮辱后被趕出了家門。懷有四個月身孕的媽媽為了給他深愛的男人留下一男半女，拖著被同胞哥哥用菜刀砍成重傷的腿，從燕趙河北一路南下，沿街乞討至江淮淮海市昏倒在宿州路一家雜貨鋪的門前，好心的老板娘看你娘可憐，收留她在店里洗衣做飯暫度饑寒。十月懷胎，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你呱呱墜地了。你的到來給這對無兒無女的老兩口帶來不少的歡樂。他們沒有因為你是沒爹的孩子嫌棄你，而是當(dāng)作自己孩子疼愛有加。你出生后的第二天，雜貨店的老板給了你媽媽10銀元的賞錢，說你媽媽為家里添了人口，值得慶賀。你媽媽雙手捧著10銀元，豆大的淚珠滾出眼眶。面對如此大恩，你媽媽無以言對，她雙腿跪地給這對心地善良的老板和老板娘連叩三個響頭。然后讓老兩口坐在椅子上，轉(zhuǎn)身從床上抱起你，站在他們面前抹眼淚說，從今往后，我就是你們的親女兒，這丫頭就是你們的親孫女。爹娘在上，請受女兒、孫女一拜。你媽媽抱著你給兩位老人叩頭謝恩。

老板娘俯身扶起你的媽媽，眼里飽含熱淚搖著頭說，苦命的孩子啊，別難過了。今后，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吃的，就有你娘倆吃的。此后，老板兩口子對你和你媽媽精心呵護。就這樣，在雜貨鋪老板兩口子和你媽媽的關(guān)愛下，你一天天長大。轉(zhuǎn)眼間，你就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老兩口拿出多年的積蓄在淮海給你找了所最好的學(xué)校。上學(xué)的那一天，燦爛陽光下，你一手拉著老板爺爺，一手拉著老板娘奶奶，蹦著跳著進了學(xué)校的大門，沒走幾步你轉(zhuǎn)過身喊道：爺爺、奶奶，你們回吧，下午別忘來接我啊?？墒?，下午放學(xué)時，你的爺爺奶奶沒能來接你。中午送你進校門后在回家的路上老倆口被一輛受驚的馬車撞倒在地雙雙身亡。你媽媽聞聽噩耗拔腿跑往出事地點，看到七竅流血的老倆口躺在地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放學(xué)的時候你沒能等到爺爺奶奶來接你，是學(xué)校的老師把你接回了她的家里。從此，你和你媽媽孤苦伶仃的又一次回到了舉目無親的日子，無助地活在這個世界上。說心里話，和雜貨鋪老板兩口子一起生活的這幾年，應(yīng)該是你55年生命中最短暫、最幸福、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山川載不動太多悲哀，哀歲月經(jīng)不起太長的等待。這件事發(fā)生后的第三年，在中華大地瘋狂了十年的文化大革命終告結(jié)束。街道辦事處一位好心大姐，看你媽一個人帶著你艱難過日子，就把她介紹給了剛剛轉(zhuǎn)業(yè)到地方的一名軍轉(zhuǎn)干部。這個男人臉色黝黑，濃眉上挑，肩寬、腰粗、腿長，一米七三的個頭，長得很壯實。此人脾氣暴躁，說話粗嗓門。雖說沒有多少文化，但也為人耿直。他來自農(nóng)村，動亂的年代里在部隊服役十幾年，不奉承不投機，憑著一身正氣混了個團級干部。轉(zhuǎn)業(yè)地方后，一沒托關(guān)系二沒找門路，順其自然的分配到一家街道辦事處干保衛(wèi)處處長。因家里窮兄妹多四十不惑了還沒成家，娶你娘倆他也是實屬無奈，內(nèi)心講他真的不想找個帶“拖油瓶”的，怎么說人家也是個老處男?？涩F(xiàn)實是他若不娶你娘倆，拖下去連帶孩子的女人也很難找到了。能找黃花大姑娘的前提條件已經(jīng)沒有了，只能將就著和你娘倆成個家了。同樣的境況，你媽媽也沒太看好他，這個人性情反復(fù)無常，做事沖動，沒文化也沒有什么肚量，不是你媽媽理想中的男人?？墒?，不找他又能找誰呢。自己畢竟是個帶孩子的女人，還沒有正式工作。你媽媽心里清楚，人家沒嫌棄自己帶一女孩就很阿彌陀佛了。

兩個無奈的人作了一個決定。喜歡不喜歡的，感情不感情的已經(jīng)不很重要了，現(xiàn)實逼得你沒得選。湊在一起過日子吧。的確，那個年代的人找對象也不是太挑剔。

就這樣在太多的無奈中，你媽媽和這個男人走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家。以前三個不相干的人今后要在一起過日子了。自此以后，這個粗魯?shù)?，有時候不講道理的男人就成了你媽媽的丈夫，就成了你的繼父。盡管你也不喜歡他，但你沒得選擇。幸虧那時你還小，大人之間的事你不懂。沒多久你就習(xí)慣了，你就把這些事甩到腦后邊去了，就到學(xué)校瘋?cè)チ恕?/p>

你說有一件事你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有天晚上，你媽媽讓你管這個男人叫爸爸，你瞪著眼說了一句“他不是”，扭頭跑到街上去了。媽媽把你抓回去揍了一頓，罵你不懂事，逼著你站在他前面叫爸爸，你還是不叫。這個粗魯?shù)哪腥税涯憷^你去揚手就打，嘴里罵著“我養(yǎng)了你個白眼狼”。媽媽雙手護著你跪在地上向他哀求道，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求求你別打她。今后我一定叫她喊你爸爸。

其實親爹的樣子你也沒見過，稱呼他爸爸也沒什么，只是你覺得他不像是你的爹爹。你想象的父親應(yīng)該是高大帥氣，有文化、有修養(yǎng)、有素質(zhì)，性情溫和，舉止儒雅，胸懷寬廣，像位學(xué)者一樣的很偉岸的男人。后來你大了，懂事了，想到了媽媽的不易，你還是管他叫了爸爸。

還好，開始的幾年你上你的學(xué)，他們做他們的工，大家在一起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

一年后媽媽生了一個男孩，家里的日子再也不太平了，你的苦日子也開始了。這位來自鄉(xiāng)下的男人不僅天天擺他的大男子主義，還有嚴重的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尤其是有了他自己的親生骨肉后把你視為了多余的人。他全然不顧正在長身體的你因為營養(yǎng)不良長得又矮又瘦，將家里所有有營養(yǎng)的食物都給他心愛的兒子了。不滿十三歲的你和成年人一樣饑不果腹，一年到頭以野菜充饑。幾次在教室里上課，你餓的臉色蠟黃，暈倒在課桌上。老師不忍心看你病倒，偷偷回家把留給自己孩子吃的高粱餅子拿給你吃了。這天，你在學(xué)校上完課后提前回家做作業(yè)，餓得實在拿不住筆，就在家里找吃的。在廚房里翻了半天也沒找到一點食物。回到屋里體力不支，一頭倒在床上昏睡過去。突然，身子底下被什么東西隔了一下，你下意識的睜開眼翻身一看，在小弟弟的被子里藏著半塊白面饅頭。你知道這塊饅頭是你媽媽給你弟弟留的。你若吃了會招來一頓毒打或者殺身之禍?？墒?，餓得兩眼直冒金星的你顧不上想這些了，伸手抓起半塊饅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恰在這時，你的后爹回家了。進門見你在嘴里嚼著饅頭，甩手打了你一個耳光?！敖心阃党晕覂鹤拥酿x?！彼麏Z下你手里還沒吃完的饅頭，扔在小弟弟的身旁，採住你的頭發(fā)又打了你兩耳光，霎時，你的嘴角流出了鮮血。你沒有哭，用憤怒的目光盯著他，嘴里依舊嚼著香噴噴的饅頭。性情暴躁的他被你激怒了，擰著你的耳朵把你拖到了院子里，一腳將你踹倒在地。你依然沒有哭。他又要抬腳時，你媽媽推門而進，見你的嘴里流著血，一把將你摟進懷里，心疼的哭喊道，“不要打我的女兒！”“不要打我女兒！”“這個白眼狼竟敢偷吃我兒子的白饃，今天我非打死她。”瞬間，這個公牛般粗壯男人憤怒的拳頭雨點般的落在了你瘦骨嶙嶙的媽媽的身上。為了心愛的女兒，你那羸弱的媽媽咬牙忍著這份屈辱，她把滿腹的苦水咽進肚子里。一個月后，你媽媽為了不再讓你受委屈，把你送給了鄉(xiāng)下一位遠房親戚撫養(yǎng)。直到你15歲讀完初中，這位親戚老了無力撫養(yǎng)你了，媽媽才又把你接回來。這時候，你的那小弟弟又有了一位小弟弟和一位小妹妹。你的哪位可惡的繼父盡管已經(jīng)失去了處長的位子，在家里依然吆五喝六，依然不歡迎你回到這個家里。這個狠心的男人竟然讓你去新疆支邊。你的那些個弟弟妹妹們，也沒把你這個從鄉(xiāng)下來的人當(dāng)作自家的人。如果不是你媽媽以離婚相威脅，你可能真的就去新疆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了。因為那時代正是政府號召戍墾屯邊的年代。你媽媽為了你的將來，拿出雜貨鋪老板留下來的存款，（這些錢你媽媽從來沒有跟你繼父講過，她嫁給他時就預(yù)測到將來會有這么一天。）把你送進一所女子無線電培訓(xùn)班學(xué)習(xí)接發(fā)電報技術(shù)。送你進培訓(xùn)班的那一天，媽媽拉著你的手一路哭一路短吁長嘆。她流著淚抱著你的頭撕心裂肺的捶胸頓足：“孩子啊，媽媽這輩子對不住你，媽媽生了你，沒讓你過一天好日子，沒讓你吃一頓飽飯，穿一件好衣，倒是天天挨打挨罵。媽媽有罪啊，你恨媽媽吧，我做的孽讓你受罪了，我的兒??！”看媽媽哭得傷心，你就踮起腳尖，抬起手來用衣袖擦著媽媽臉上淚。此刻你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痛楚，撲在媽媽的懷里放聲地大哭起來。你委屈的淚水和媽媽內(nèi)疚的淚水流在了一起。你緊緊地抱著瘦弱的媽媽，怕她傷心過度支撐不住倒下去?！皨寢尣豢?，媽媽不哭啊，還有弟弟妹妹等你照看，你放心，我在里面會照顧好自己。你回吧媽媽，我不會恨爸爸的?；匕?，媽媽！”說罷，你掙脫媽媽的懷抱，背起書包，扭頭朝培訓(xùn)班的大院跑去。

這一刻，你長大了，懂事了。像你苦難的媽媽一樣，把所有的痛苦吞進肚子里。

這一刻，你訣別了那個冰冷的讓你傷心欲絕的，沒有半點幸福可言的，永遠也不屬于你的家。你在心里默默祈禱，愿自己的離開，能使苦難的媽媽幸?？鞓?。愿自己的退出能讓那個被叫叫作爸爸的繼父幡然醒悟，珍惜和媽媽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期盼下面的弟弟妹妹們能好好疼愛他們的媽媽。只要媽媽幸福，即使自己立刻死去也無怨無悔。我是一個私生女，本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給媽媽帶來了無盡的痛苦，自己才是罪孽深重的人。

此刻，你下定決心，不再和那個家有任何牽連，不再讓媽媽左右為難。

此刻，你只愿媽媽快樂、平安。

半年后，你的學(xué)業(yè)完成了。你同20名同學(xué)一起走進了淮海市電信局的報房，開啟了生命中另一段歷程。

三

親愛的，你去哪里了，為何尋你卻不見？

淚水中聽完這些如泣如訴的令人心酸的故事，我欲哭無淚，只能緊擁著你那嬌小瘦弱的劇烈顫抖的身軀，用我最熾熱的心去撫慰你那顆受盡創(chuàng)傷的心。淚水中你問我，你會愛一個私生女嗎？我將你的手放在我的胸前，指著蒼天對你說，你是一個苦命的受盡人間磨難的善良賢惠的女人。我愛你。請星星作證，今生今世我要用的生命誓死守望咱們的愛，只要你不離不棄，我就與你生死相依。

在那個漫漫長夜里，我們倆就這樣依偎著，纏綿著，幸福的廝守著到了黎明。

我們相愛在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

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里，你我相約去南京春游。在疾馳飛奔的巴士上你靠在我寬大的肩膀上，一臉幸福的熟睡著。

湛藍的晴空下，我牽著你的手漫步在風(fēng)景秀麗的玄武湖畔，徜徉在碧波蕩漾的莫愁湖邊，聽滾滾長江里繁忙行船的汽笛長鳴，看魯迅公園里絢麗櫻花的燦爛綻放，你一頭烏發(fā)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飄來飄去，豐滿的胸脯隨勻稱的呼吸上下起伏著。

燦爛的陽光里，甜蜜的愛情帶走了你滿臉的憂傷，濃濃的幸福烙在了你的心里。幸福中的你從頭到腳洋溢著青春的風(fēng)采，散發(fā)著成熟女人的美麗。

華燈初上時，我們踏著滿地的銀輝，來到中山陵拜謁中山先生。中山陵是中國近代偉大的政治家、革命先行者孫中山（1866-1925）的陵墓及其附屬紀念建筑群。中山陵面積共8萬余平方米，主要建筑有：牌坊、墓道、陵門、石階、碑亭、祭堂和墓室等，排列在一條中軸線上，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建筑的風(fēng)格。南京中山陵景區(qū)，古稱金陵山，紫金山共有三座東西并列的山峰。屹立在城東郊，是寧鎮(zhèn)山脈中支的主峰。東西長7千米，南北最寬處4千米，周圍綿延10余千米。巍巍鐘山，青松翠柏匯成浩瀚林海，其間掩映著兩百多處名勝古跡。

皎潔的月光下，你告訴我之所以想來中山陵，是因為非常崇拜宋慶齡女士，她敢于沖破封建家庭的枷鎖，嫁給孫中山先生，且在孫中山病逝后守身如玉，未再改嫁。這份堅貞的愛情感天動地?！敖裆袷?，我也希望擁有一份這樣愛，你能給我嗎？”你用清澈的目光望著我，然后將濕潤的嘴唇湊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生怕天上的月亮也聽得到?！澳?！”我在你緋紅羞澀的臉上輕輕地吻著回答道。

夜深了，我們相擁著回到了那家極其簡易的招待所。在兩張緊挨在一起掛有蚊帳的單身床上手拉著手睡下了。那么近距離的挨著你，卻沒有半點邪念。只是半夜醒來時透過昏暗的燈光，見你蹬掉了蓋在身上的毛巾被，撿起來重新蓋在了你的身上。

半月的假期轉(zhuǎn)眼就到了，我就要離開淮海市了。你依依難舍的把我送到了車站。我讓你就此止步，你又送我進了車廂幫我找到座位。你拉著我的手，清澈黑色的目光在我的臉上掃來掃去，然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說：我像在做夢。你在淮海待了這么短的時間就要走，我真舍不得你，我跟你去吧。你到那我就到哪，咱們永不分離?！?/p>

“親愛的，我們相愛了，不會離開的。今生今世咱們在一起”。我也把嘴湊在你的耳邊小聲說道?！北娔款ヮハ?，你抬起腳跟，雙手摟住我的脖子忘情的吻著……

“記著，快點回來娶我?！?/p>

“嗯，回去我就打結(jié)婚報告?！?/p>

“車要開了，再親一下！”

“嗯……”

長長的汽笛聲中，我厚厚的嘴唇緊緊壓在你薄薄的紅唇上。你激動的有些喘不過氣來，起伏的胸脯貼在我的胸前。淚水滾出了你眼眶，掛在臉頰上。

嗚——汽笛聲再次響起。我慌忙把你送出車廂。

火車徐徐地離開了合肥站。透過車窗我看見你跟著列車走著跑著，一步一揮手。直到火車漸漸遠去，消失在茫茫的江淮大地。

帶著你對我的一汪深情，兩天后回到了工作單位。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一上班，在門衛(wèi)室看到你寫給我的信。拿著這封情感熾熱的情書，我掉頭返回宿舍，急不可待得撕開信封讀了起來。

我最最親愛的：

在你還沒回到家的時候，我發(fā)出了這封信。在你回到家的時刻，你會馬上讀到這封信。這不是一封信，是一顆滾燙的心。是我那顆愛你的帶著你體溫的火熱的心。

你的匆匆到來和匆匆離去在我的心靈上引起多大震撼，你知道嗎？當(dāng)我到了出嫁年齡的時候，你突然從天而降出現(xiàn)我的面前，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我是一個苦命的女孩，從小在苦水里泡大，也從不奢望會有人愛我，更不會祈求轟轟烈烈的愛情。

我感激你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給了我一份熾熱的愛。這份深情撫平了我二十多年來傷痕累累的心靈，至今還在溫暖著我，并將溫暖我一輩子。我希望一輩子這樣被你愛著疼著呵護著。

謝謝你，親愛的。你把一生的愛全都給了我，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好好守候咱們的愛。我要在對你無限溫暖的思念中，等著你來娶我。當(dāng)我成了你的新娘后，用我的善良、賢惠、勤勞、溫柔來報答你。

謝謝你，親愛的。認識你之前，我每天生活在痛苦中。你的愛拯救了我，你的愛溫暖了我，你的愛讓我有勇氣活了下來。今天，你是我生命的支柱，沒有了你我將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愛人唯一的親人，我將永遠的幸福地躺在你溫暖的懷抱里，徜徉在你愛的海洋里。

謝謝你，親愛的。你有著偉岸一般的身軀，堅實寬闊的臂膀，大海一樣的胸懷，烈火一樣的熱情。我為今生能擁有你的愛感到無限的驕傲和自豪。短短的幾天里，你敞開了寬廣的胸懷，不嫌棄我，接納我，愛著我，我好幸福，好開心。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你的愛讓我明白了一句話，叫作有苦才有甜。此時此刻，我好想趟在你溫暖的懷抱里享受你給我的愛，把我的處女身子交給你，在以后日子里給你生一個孩子。我要向我媽媽呵護我那樣呵護我們的孩子。你放心，做了你的新娘，我會是一個好妻子，一個好母親。我會站在你偉岸身軀的背后，幫助你實現(xiàn)所有的夢想。

謝謝你，親愛的。秋天就要來了，我們能擁有一場風(fēng)光的婚禮嗎？我喜歡選擇九九艷陽的季節(jié)，和你廝守一個長長的秋季。到了冬天在我們屋角放著一個小火爐吧，當(dāng)寒流來時，我愿屋里常閃耀著炭火的紅火。我喜歡我們的日子從黯淡凜冽的季節(jié)開始，這樣，明年的春花才對我們具有更美的意義。我即將走入婚禮的禮堂，當(dāng)結(jié)婚進行曲奏響的時候，母親將挽著我，送我走到你的面前，我的步履將凌過如夢如幻的花香。那時，你將以怎樣的雙臂擁抱我呢。我們已有過長長的等待，現(xiàn)在只剩下最后的一段了。等待是美麗的，猶如奮斗是美的一樣。如今，鋪滿花瓣的紅地毯伸向兩端，美麗的希冀盤旋飛舞，我將和你一同去采擷無窮的幸福。當(dāng)婚禮進行曲在教堂里響起，我就在親朋好友的矚目下立下永恒的誓言。因為我知道，是你在地毯的那一端等我。

好想把自己的心刻在這猩紅色的地毯上，用我那顆激烈跳動的心，而不是平時呆板的語言。只要你能好好看完，對我來說就是莫大的安慰和溫暖！

謝謝你，親愛的。此時此刻的我，真的很想你。你走后我曾想：在胸前做個口袋，把你裝進來，那樣可以隨時拿出來看看?？涩F(xiàn)實是你離我那么遠，而我只能遙遠地想著你，讓你活躍在我的心里。而遠離你時，那見不到的思念之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想你，親愛的。想你在火車站給我的那個最深情的擁抱，最甜蜜的初吻。

雖然我們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有些東西不是時間計算。僅僅幾天你就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沒想到上帝會這樣眷戀我，讓我在一周的時間里，擁有了一份真誠的至高無上愛，擁有了一個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的愛人。在我痛苦悲傷的時候，你一句溫情的問候會讓我激動半天，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幸福，好開心。你在合肥的這些天，我的心一直在為你跳動。

不管你說什么話，我都喜歡你。因為有你在我的身邊。我可以做你生命里的光環(huán)，圍繞著你，永不離開你。你告訴我真正的愛是什么，那個人是你，是在我心中的你，在我身邊的你，所以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謝謝你，親愛的。我想我們很快就會有一個溫暖的小家了。我好憧憬啊，你憧憬嗎？你在哪兒等我吧。我會穿一身華麗的婚紗，走進咱們的家。等你伸開雙手把我抱進洞房，等你揭開我頭上的紅蓋頭……

四

親愛的，你去哪里了，為何尋你卻不見？

雙手捧著你情意綿綿的來信，如同捧著你那顆火熱滾燙的心。你把那顆赤誠的心交給了我，你把濃濃熾熱的愛交給了我，我每天都生活在你溫柔的愛河里。于是，我在門衛(wèi)安置了一個專用信箱，每天正午10點準時去信箱取你的來信。如果那天信箱里沒見你的來信，那種失落的感覺就像一日三餐突然少了一餐一樣。那個年代，信息匱乏，通信落后。手機、微博、微信等現(xiàn)代化的通信工具都沒有，只好靠鴻雁傳書。捧讀你的來信是我生活的全部，偶遇周日值班，我就把你的信放進文件包去單位有空拿出來看。兩個有情人沿用這種古老的感情傳遞的方式，寄托對對方的相思。那段日子里，每天擁有著你的愛，我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快樂，最開心、最幸福的人。在單位辦公室，在集體宿舍，我的臉上天天洋溢著笑容，走在大街上見了人，不管認識與否，都招手打招呼。周圍的朋友同事說我交了“桃花運”。如果有三天沒收到你的情書，我等不及了，就會給你打長途電話。我知道你的上班時間和班次。那天是白班，那天是夜班，那天是中班我都了如指掌。所以我會選在你上夜班的時候，給你去電話。雖說我知道你的電話是部工作電話，不能說悄悄話，但是只要聽到你熟悉的聲音，就會很滿足的。我還知道，我們的通話內(nèi)容你們電信局的接線員都能聽得到，所以短短的話語里，我不會問你為什么沒給我寫信，只給你送上幾句溫暖的祝福的話語。你心有靈犀，下一封心里就會解釋沒寫信的原因。我知道，你在與我相愛后，有一個很現(xiàn)實的很嚴酷的問題在困繞著你。這就是我們倆戀愛成功，進入婚姻，你就要離開合肥，離開你的母親，離開你的單位，到我這里來。就你本人而言，你是迫不及待的一定要到我居住的地方來。離開合肥，離開單位都沒有問題，要離開你那苦命的母親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有愛心的十分孝敬的女孩子。你媽媽在那個家里生活得很不開心，你不會為了自己的幸福，把苦命的媽媽一個人孤零零扔在那里。你更知道當(dāng)媽媽老了的時候，那個男人是指望不上的。所以你會一輩子守在媽媽身邊盡孝的。你不想讓媽媽老了的時候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你不是一個自私的女人，你是一個時時處處為別人著想的人。還有那個沒給過你半點父愛的心胸狹隘的說話粗魯?shù)睦^父。在那個年代，一個女孩離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熟悉的城市，嫁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一般的女孩子很難做到的。你要嫁給我光有愛情是不夠的。必須做通媽媽和繼父的工作。做媽媽工作不是很難，繼父就不好說了。如果你不顧后果，一意孤行的到我這來，你媽媽就要面臨一場災(zāi)難。這不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我喜歡你，愛你，是你的這些優(yōu)秀的品質(zhì)征服了我，不是因為你有多漂亮。說實話，在茫茫人海里，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既沒有修長的身材，也沒有漂亮的臉蛋，該凸的地方?jīng)]凸，該翹的地方?jīng)]翹。按今天的標準，你稱不上是一位美女。然而，讓我為你癡情的并不是這些。我愛的不是一個美女。

在你后來的信件中，我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其實在我回來的這些日子里，在我冷靜下來的時候，也會想到這些的?？墒菒矍槭亲运降氖遣活櫼磺械?，是可以戰(zhàn)勝一切的。我知道要說服媽媽和繼父，很難很難，且難于上青天。讓你一個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去做這么艱難的一件事，我想到了你無助的樣子。我于心不忍，可又別無他法。天各一方，幫不上你，我只有祈求蒼天可憐我們，讓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在一段漫長的等待后，你終于在一封字跡潦草，寥寥數(shù)語的信中提到了你我都不想說的話題。你在信里說，前天晚上，你買了一大堆禮物去了媽媽家，向媽媽說了咱們的事。媽媽說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女兒的幸福就是媽媽的幸福，只要女兒愿意媽媽就愿意，媽媽生了女兒，沒給她帶來一天的快樂和幸福，有的只是無盡的痛苦和悠傷，現(xiàn)在女兒長大了，要尋找自己的幸福，做母親的只有高興的份，媽媽只要女兒幸福。可是，繼父那里就不行了。你媽媽只跟他透露了一點點這層意思，他就暴跳如雷了。你在隔壁聽到了他的嚎叫：告訴你閨女，讓他趁早死了這份心。我寧可讓她死也絕不讓她下嫁。她要嫁人我不攔，但決不能離開合肥。這里的男人還沒死光吧。

我看見這封信上有淚滴的痕跡。我知道你是含著淚糾結(jié)了很久才寫的這封信?；匦胖校覄衲悴灰倚?，一次不行兩次，要堅持，不放棄。要保重自己。我在這里夜夜為你祈禱，天天為你祝福，期盼上帝能保佑我們。接下來有兩個月的時間沒收到你的只言片語，沒有你的任何消息。我坐不住了，算了算你的排班表，該是你值夜班的晚上，我撥通了你工作的電話。一時也顧不了你已戀愛的隱私了，直接讓你接電話。出乎意料，一位男士語調(diào)急速的直言問我：你是她男朋友吧。我答：是的。他說，她跟家里鬧矛盾喝藥住院了。我腦袋轟的一聲像要爆炸一樣。于是急切地問你在哪家醫(yī)院？不要緊吧？對方說住在省立醫(yī)院急診，醫(yī)生給你洗過胃了，沒有生命危險。詳細情況你把電話打到醫(yī)院問一下。我謝過你的這位男同事后，速將電話接入省立醫(yī)院總機轉(zhuǎn)急診室，找到正在治療的你，迫不及待地先問清你的身體情況，得知沒什么大礙后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地。我稍稍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緒，哽咽著問你：為什么做傻事??？你要有個好歹，讓我怎么辦？都是我不好，我無能。不該讓你一個人承擔(dān)這么重大的事。謝謝你對我這么癡情，這輩子我我知足了。“寶貝，”我第一次這么稱呼了你?！皩氊悺倍直緛頊蕚湓谛禄橹共胚@樣稱呼你的。今后不許再做傻事了，記住了。寧可我去死也不能讓你去死。如果你不聽我的，那我明天就從世界上消失，我說到做到。

電話那頭你用嘶啞的聲音問：

“你哭了？”

“嗯”我回答。

“哭啥?。俊?/p>

“你喝藥，我心疼。”

“這輩子不能嫁給你，還不如死了的好。”

“如果我們相愛讓你這般痛苦還不如不愛?！薄澳銖男〉酱蟪粤四敲炊嗟目?，我決不讓你為了我再受苦?！?/p>

“那也不能讓你為我吃苦啊?！蹦憧藓爸?/p>

“我為你吃苦是應(yīng)該的，因為我是男人?！?/p>

“我還是你的女人?！?/p>

“好，寶貝，不爭了。你安心的養(yǎng)身子。過幾天我去看你?！蔽遗略捳f久了，影響你治療。

“你不用來了，養(yǎng)幾天就好了。你來了讓他碰上了，場面更尷尬。

“好，聽你的。那就先不去了。你要快點好起來?！?/p>

為了嫁給我，你竟然以喝藥自殺來要挾你的繼父。你的這片深情，讓我既感動，又心痛。你的這份堅貞，我不知如何報答。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這樣下去帶來的后果。

如果我們倆執(zhí)著地去追求屬于我們自己的愛情和幸福，誰也阻擋不了。大不了我們私奔就是了?？墒悄菢?，你就再也進不了那個家了，再也見不到你苦命的媽媽了，你來之不易的那份工作也就丟了。你一沖動離家出走了，你的繼父會把一切怪罪到你媽媽頭上，他將會以此來懲罰你媽媽。那你媽媽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假如老人家的晚年生活在苦悶和郁悶里，我們的心將難以安寧，就會在自責(zé)中艱難度日。日久天長，我們的愛情就會在這種苦悶中經(jīng)受煎熬。這不是我們要的結(jié)果。怎么辦？只有鼓起勇氣，面對現(xiàn)實。分手，雖說我們誰都無法接受，雖說很是殘酷，但應(yīng)該是最好的結(jié)局。你在合肥再找個人成個家，天天生活在媽媽和繼父身邊，你繼父能接受，還能隨了你在媽媽身邊盡孝的心愿。我思來想去只有這這樣的結(jié)局對你的傷害才是最小的。這樣一來，我們的愛情就不復(fù)存在了。為了你的將來，只有忍痛割愛。我清楚你是我的唯一也是我的生命支柱。失去你，我不會再有愛，我的生命也將變得毫無意義?？墒羌词惯@樣我也必須這樣做。否則，你一生都會在自責(zé)的沼澤里過活。想到這里，我決定必須到你那里去一趟，把一切跟你講清楚。

五

親愛的，你去哪里了，為何尋你卻不見？

一個月后，我啟程去了你居住的城市。見到了剛恢復(fù)過來卻依然十分憔悴的你。問過醫(yī)生知道你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我才徹底的放下心來?？吹侥愕牡谝谎?，忍了很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和半年前相比，你簡直判若兩人，眼窩深陷，發(fā)無光澤，臉色又白又黃，整個人瘦得如同樹干，我心疼的一把將你摟進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你雙手捧著我的臉大顆的淚珠往下掉。哭過之后我們倆來到了一處以前經(jīng)常去的公園的門口坐了下來，你抬起手擦去了我掛在臉頰上的淚水。問我路上辛苦嗎？我搖了搖頭說不辛苦有座位。你點點頭。

“一場好好的愛情，讓你遭了這么大的一場罪，你自殘自己知道我的心都碎了嗎？”像以前一樣我單手摟著你的肩膀無限柔情地對你說。

“我這一輩子只能嫁給你，他不讓我嫁你我就以死相拼。”你一臉倔強地望著我。

“可是我寧愿死的人是我啊。你想過嗎？你死了誰來孝敬苦命的媽媽啊。你死了，你媽媽她還活得了嗎？”

“你是我的初戀，我非你不嫁，沒有你我在我身邊我一天也活不下去的?！蹦惆杨^靠在我的肩膀上，微閉著雙眼。

“我這輩子愛的唯一一個女人就是你。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蔽覍⒛樉o緊貼在你胸前。

這時，我想起了來這里的目的。說話時有意不說“娶”這個字。

幾天來，我們故地重游，去了上次我來時約會的河邊，樹林，花園。我知道只有和我在一起，你的身心才會很快恢復(fù)過來。的確不到一周的時間，你的臉色紅潤起來，身上似乎也長了點肉，心情漸漸開朗起來了，每天笑聲不斷。你把我來的消息告訴了你媽媽，老人家說要見一見我，看看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天午后，我見到了你那苦命的母親。她一臉慈祥地站在我面前，就像我的母親一樣，和藹可親。

她拉著我的手，以一位母親的身份跟我聊著。

那天，她和我講了她自己的過去，講了你的身世。兩個多小時的講述，那么多痛苦的故事她沒掉過一滴淚。她是一位堅強的母親。她撫摸著我的頭愛憐地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我也知道你和我女兒都深愛著對方。這段時間你給了她太多的愛情太多的幸福。她一個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能擁有這么多甜蜜的愛情。作為她的生身母親我都無法給予她這些。所以，孩子，我要謝謝你。我也希望你們廝守一生，相親相愛?？墒俏壹业那闆r你應(yīng)該也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