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霞
何燕不喜歡賣早點(diǎn)。每天凌晨4點(diǎn),何燕睡得正香,卻被老板娘叫醒,讓她揉面,磨豆?jié){;不到7點(diǎn),她已經(jīng)穿著一身油膩膩的工作服,腰酸背痛地站在店門口招呼客人。
何燕已經(jīng)20歲了,正是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年齡。和她一個村子的大馮也在這座城市,在一家建筑工地干活。大馮對何燕一往情深,每隔一段時間,大馮總會繞過大半座城市,坐兩個小時的公交車趕過來,來了就拉著她說:“走呀,咱們?nèi)コ源笈艡n?!焙窝嗬?,很不高興,她想,如果大馮不是農(nóng)民工就好了,他就不至于整天穿得這樣寒酸,還能帶她去逛商場,買好看的衣服和好聞的香水。
大馮總是說:“燕子,別急,等我賺到大錢,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買。”何燕愿意等的,卻不是大馮這樣的人。
那天早晨,何燕像往常一樣,打著呵欠站在門口招呼客人,一位30歲左右、穿著考究的男子,走進(jìn)店里要了一碗豆?jié){,一個燒餅,他在付款給何燕時,微笑著對她說:“謝謝!”
何燕忽然就感覺像觸電了一樣:這個男人真好,長得好,穿得好,說話的聲音好聽,襯衣潔白而干凈,是她心目中的好男人。何燕捏著男人遞過來的錢,很久不愿意松手。
第二天早晨,何燕站在早點(diǎn)店門口,左顧右盼,盼著男人再來。男人果然又來了,還是一碗豆?jié){,一個燒餅。何燕跑到里間里,仔細(xì)洗了洗手,然后才端著豆?jié){給男人送去,男人又像昨天一樣向她道謝。
又一天的早晨7點(diǎn),站在早點(diǎn)店門前的何燕,開始有一點(diǎn)兒不一樣,她的工作服很整潔,她的額前別了一個藍(lán)色的發(fā)夾。男人又來吃早點(diǎn),看到何燕就愣了一下,又微微笑了一下。何燕有幾分激動,她給男人端豆?jié){時,順手送了一小碟花生米,小聲說:“脆得很,你嘗嘗?!蹦腥藝L了一粒,顯然也喜歡它的味道,他對何燕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天,男人離開時,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一張紙上,把它塞給何燕,還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何燕捧著那張紙,像買彩票中了大獎,她問自己:“這算什么事?男人只不過是來吃早點(diǎn)的,自己就是一個賣早點(diǎn)的,難道我愛上了這個人?難道這個人愛上了我?不,不可能吧?”
何燕糾結(jié)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再看到男人時,目光就有些躲躲閃閃的。男人卻神色自若,一如既往地喝著自己的豆?jié){,付款時,他又一次輕輕握了一下何燕的手。
那天下雨,店里幾乎沒有客人,老板娘干脆回去休息了。何燕獨(dú)自守著店,有兩個在對面辦公樓里上班的女孩,又來吃早點(diǎn),男人也來了,他依然要了豆?jié){和燒餅。吃完早點(diǎn)付款時,他忽然把一個精致的小瓶子悄悄塞到何燕手中,又朝那兩個女孩的方向努了一下嘴,小聲說:“試試看。其實(shí),她們都沒有你美?!焙窝嗄樇t心跳得厲害,急忙把瓶子藏了起來。
那天晚上,何燕睡不著,反復(fù)回味男人夸她時的神情,她在被窩里拿出那個裝著香水的玻璃瓶,輕輕擠出一滴,味道那么芬芳……
第二天早晨,何燕悄悄灑了一點(diǎn)香水,又像往常一樣去店里招呼客人。男人又來了,還像往常一樣,穿著干凈的白襯衣,何燕在心里悄悄為自己打氣:今晚就給他打電話,有什么可怕的?
這時,店里又進(jìn)來一個吃早點(diǎn)的女孩,她看到男人就笑著打招呼:“李哥,真巧,你也來吃早點(diǎn)。聽說,前些天你們夫妻帶孩子去三亞旅游了,真是有錢又有閑,讓人羨慕死了……”何燕腦子里嗡的一聲,男人回答了什么,她沒有聽見,她對老板娘說頭暈得厲害,就跑回里屋去了。
何燕走到里屋,聞到一種濃烈的香味,這香味混合在蔥花和油條的味道中,有些不倫不類。原來老板娘6歲的女兒翻出了那瓶香水,把它全都灑到了地上。這時,老板娘走進(jìn)來,大聲呵斥女兒:“你真淘氣,把姐姐的香水全弄灑了,你要賠給姐姐!”說著,她拿起香水瓶子看了一眼,又笑著對何燕說:“這個牌子的香水非常貴,幸好只是仿制品,否則這樣浪費(fèi)真讓人心疼死了……”老板娘說著,又出去招呼客人了。
何燕走到小女孩身邊,拿起玻璃瓶,徑直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
當(dāng)天晚上,大馮打電話來,他說:“明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禮物,生日蛋糕?衣服?化妝品?”何燕懶懶地回答:“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買香水?!贝篑T問:“怎么了?”何燕輕聲說:“香水有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