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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駐守荒原

        2016-11-11 18:25:50佚名
        人生十六七 2016年11期
        關(guān)鍵詞:小鼓老韓熱水袋

        佚名

        西大灘加油站到了,這是離藏區(qū)最近的青海加油站,海拔4150米,周圍都是無邊無垠的荒原。路過這里的司機,無論多晚,只要叫一聲老韓,一個瘦小的男人就顛顛地奔出,披著軍大衣,雙手習(xí)慣性地攏在腰間。到了近前,老韓解開大衣紐扣,原來懷中藏著的是一只熱水袋。寒潮一過境,加油站上就刮著吹哨子—般的寒風(fēng),氣溫很快降到零下20攝氏度,加油槍就容易被凍住,得用熱水袋把它慢慢暖開。

        加完油,如果天色已經(jīng)像墨汁一樣濃黑,老韓會建議跑長途的貨運司機在他家借住一晚,次日早上喝過老韓媳婦做的面片湯再走,這樣安全。

        老韓應(yīng)聘到此加油站工作前,四年中加油站已經(jīng)換了七撥主人——條件太艱苦,工資待遇低,每到夜晚,荒原上嗚咽的風(fēng),就像一個有冤屈的靈魂在游蕩,聽得人心里毛毛的;這里的海拔太高,就算是本地人,只要身體動作稍微快一點,太陽穴那里就像有一面小鼓在敲,突突地抽痛。因此,不論是加油站的領(lǐng)導(dǎo),還是經(jīng)常光顧的老司機們,都沒想到老韓一來,轉(zhuǎn)眼已八年。

        因為地處荒涼的高原,老韓一家人的飯食十分簡單,長連七個多月的冬季只有洋蔥、土豆和白菜這三樣蔬菜,連老韓三歲半的孫女也吃這樣簡陋的飯食,可是萬一哪個司機有點高原反應(yīng),老韓就趕緊吩咐媳婦給煮酸菜面片湯,把家里人都舍不得吃的雞脯肉下在湯里,喝完湯,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出一層細汗,無休止敲打太陽穴的那面小鼓就停了。

        喝湯的人就說:“老韓,你要是不在這里干了,我們還怪不習(xí)慣的?!崩享n很不能接受這樣的贊美,局促地搓手回答:“一時半會兒離不開的,我舍不得兒子……”

        老韓的大兒子已經(jīng)落葬在離加油站只有一里地的戈壁上,那里有方圓十幾里地唯一的一棵紅柳樹,早被高原上的風(fēng)吹成了貼地盆景的模樣。兒子的去世是老韓心里永恒的痛:加油站由舊址搬往新址前,同為加油站員工的老韓的兒子前去看守物資,暖氣還沒有裝好,半夜凍得睡不著,不得不燒炭取暖,就這樣再也沒有起來。

        老韓的媳婦說,老韓以前從不抽煙,但現(xiàn)在,他想兒子想得受不了時,會帶上煙,慢慢走到紅柳樹下面,在那里抽上一根。

        每次,老韓走很遠的路去抽煙,一向打扮得粉嘟嘟的小孫女就能感應(yīng)到爺爺心里的難受,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一老一小緩緩走去的背影、讓在加油站門口閑聊打趣的司機們都安靜下來,近乎肅穆地目送著他們。

        在遠方,那棵孤獨的紅柳樹悄然站立,枝條在寒風(fēng)中抖動,猶扣火焰—般。

        (2016年鶴崗中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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