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英
今年父親大部分時間呆在歙縣南鄉(xiāng)老家。9月中旬,是收獲棗子和山核桃的季節(jié)。
我的老家出產(chǎn)的金絲琥珀蜜棗,以前是貢品,呈半透明琥珀色。拿起一個對著光線,能看清里面的棗核。這些年,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成片成片的棗子樹缺少管理,衰敗了不少。聽母親說今年由于減產(chǎn),加工金絲琥珀蜜棗的生棗賣到了七八元一斤。我家多時可以摘一千多斤生棗,現(xiàn)在只有兩三百斤。摘下的生棗父母在家加工成了金絲琥珀蜜棗,賣了一部分,把成本收回,賺下的七八十斤蜜棗全部送給了親戚朋友。母親說趁著現(xiàn)在還能做,大家都搞點吃吃。
蜜棗剛收尾,就到了收山核桃的時候。我們歙縣南鄉(xiāng)的核桃樹全部長在高山上的樹林和竹園里,高聳云天,純野生。打核桃是一項吃力和危險的活計。父親七十多了還要爬樹打核桃,我想想都后怕。父親和母親就這樣爬高下低,上坡下坎,一棵樹一棵樹慢慢打,慢慢撿。辛苦忙活了十幾天,收了一千多斤。父親說去年都賣虧了,今年想加工好再賣。
過了幾天父親打來電話,叫我問問看單位有沒有人要核桃,問我們姐妹能不能幫忙賣掉?唉!這下父親可是給我出難題了。我總不能一個熟人一個熟人去問吧?要不行我就貼張廣告在小區(qū)的布告欄,但能賣掉多少我可沒底。思來想去,后來給一位朋友打電話,請他幫忙看能不能給他的員工搞點福利,發(fā)兩斤核桃。朋友問有多少,我說兩百斤。他答應(yīng)得很爽快。我告訴父親必須趕在中秋、國慶前把核桃加工好運來。父親高興得要命,叫我一定講定,質(zhì)量肯定保證。于是父母在家忙開了鍋。把生核桃脫殼,鳧去空籽,曬干。然后等鎮(zhèn)上廠里開工去炒。
9月14日,父親打來電話,一早他就和媽媽趕了五十多里路,去鎮(zhèn)上加工核桃。問我下午能不能弄輛車去。家里買了車,但我不會開,老公單位又有事。傍晚時分,請一親戚幫忙跑了一趟。
吃過晚飯我就在家等。他們到屯溪已十點多了。我燒好的飯菜熱在鍋里。父親喝著酒,母親說早上吃了一碗稀飯,一天沒有吃東西。鎮(zhèn)上的廠里今天剛開工,炒核桃的人很多。有人不注意,一蛇皮袋核桃就丟了,那人哭了半天。母親寸步不離地守著自己家的幾個蛇皮袋。我勸母親吃慢點,別噎著,母親邊答應(yīng)邊快速地往嘴里撥拉著飯菜??磥砟赣H真是餓壞了。
平時沉默寡言的父親兩杯酒下肚,話語明顯多了些。他端起酒杯和母親的碗碰了一下。“老太婆,我退休有工資。趁著我們現(xiàn)在身體還硬朗,做兩個給你存著。以后呀減輕兩個女兒的負擔(dān)?!蔽蚁脒@大概就是我父母的簡單心愿,也是天底下父母的簡單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