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首秋
千百年來,阿拉伯人不斷行走于歐亞大陸之間。在他們的影響下,源遠流長的東西方文明得以從古往的互識到如今的交融。然而在古老文明相互碰撞之時,那些傳遞文明的使者們卻悄然轉身,只留下那頭裹巾條和一襲白色長袍的身影,化為了人們腦海中對阿拉伯世界為數不多卻印象深刻的典型記憶。正是這種似曾相識而又模糊不清的記憶碎片,營造著阿拉伯文明特有的神秘,也讓人們魂牽夢縈她那面紗之后的美麗臉龐。
在十九世紀的西方音樂領域,即使是那些歐洲著名的嚴肅作曲家們,也早已按捺不住對阿拉伯的好奇與癡迷。從1838年舒曼以《阿拉伯風格曲》為標題的作品誕生算起,丹麥作曲家加德(Niels Gade),俄羅斯作曲家里亞多夫(Anatoly Konstantinovich Lyadov)、阿連斯基(Anton Stepanovich Arensky)以及法國作曲家德彪西等人都曾撰寫過這類題材的作品。聆聽這些充滿裝飾和富有幻想的音樂,人們仿佛置身于作曲家身旁,與他們一同凝視那些繁復交織的“阿拉貝斯克”(Arabesque,即“阿拉伯”)圖案;隨著目光穿透花紋的間隙,漸漸迷離,思緒也慢慢消失在一片朦朧的臆想之中……
在歐洲本土的阿拉伯幻想日益風靡的同時,另一方面,十九世紀下半葉西方殖民勢力在阿拉伯地區(qū)的逐漸擴展,使得歐洲音樂文化對阿拉伯音樂的影響日益深化。伴隨著歐洲音樂家們的到來,阿拉伯地區(qū)不僅出現了音樂學校,擁有了西洋樂器的樂隊,連西方的作曲理論體系都一并融入其中。西方音樂在和聲布局、節(jié)拍節(jié)奏、配器上也觸動了當地的傳統(tǒng)音樂創(chuàng)作??梢哉f,相對于東方世界而言,此時的阿拉伯人已經更早地開始全面認識西方音樂。
可惜,目前國內的大多數聽眾并沒有太多機會能夠欣賞到阿拉伯人對西方音樂的理解與闡釋,也沒什么機會去聆聽阿拉伯人是如何轉述外邦人口中的阿拉伯故事的,而對阿拉伯本土作曲家的最新創(chuàng)作更是知之甚少。不過,幸運的是,在第十八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jié)上,作為阿拉伯世界最頂尖的國際樂團之一的卡塔爾愛樂樂團,將在上海東方藝術中心為我們傾情獻演,這不失為一個了解阿拉伯樂團的好機會。
據悉,卡塔爾愛樂樂團成立于2007年,由卡塔爾莫扎王妃親手建立并贊助。全團一百零一名職業(yè)音樂家均來自歐洲與中東國家的一線名團,通過嚴格篩選才得以進入。憑著對西方音樂的熱愛與深厚理解,長久以來卡塔爾愛樂樂團致力于阿拉伯世界的交響樂普及與教育工作,在發(fā)掘阿拉伯地區(qū)的音樂人才與世界文化交流方面起到了巨大貢獻。樂團不僅每年都在駐地卡塔拉國家歌劇院舉辦四十余場樂季音樂會與藝術教育演出,2013年至2014年,還先后在華盛頓肯尼迪藝術中心、米蘭斯卡拉歌劇院和巴黎香榭麗舍劇院成功舉辦了專場音樂會。2014年,卡塔爾愛樂樂團在英國倫敦逍遙音樂節(jié)上演了一場由BBC全程直播的音樂會,獲得英國廣播公司、《紐約時報》、《英國衛(wèi)報》等一些列主流媒體的一致好評,成為了阿拉伯樂壇的一顆耀眼明珠。
如果說不惜重金、精心挑選、孜孜不倦、追求完美是一片沃土,可以賦予具有極高修養(yǎng)與天賦的樂隊成員們以先天養(yǎng)分,那么想要讓他們萬花齊放,則還需要一位技藝高超的園丁。
回顧卡塔爾愛樂樂團的歷屆執(zhí)棒者,從2008年的指揮大師洛林·馬澤爾,到2014年韓國著名大提琴家張漢娜,顯然他們已經讓卡塔爾愛樂樂團展現出了世界公認的出色水準。而擔任本場音樂會指揮的莊東杰,雖為中國臺灣新生代青年指揮家,名氣不大,但實力絕對不容小覷。年僅三十三歲的他剛剛捧得2015年馬爾科國際指揮大賽冠軍,還曾獲得2013年馬勒指揮大賽第二名、2013年索爾蒂指揮大賽第二名(第一名空缺)與觀眾票選大獎以及2012年布加勒斯特國際指揮大賽第三名。未來,莊東杰還將受邀指揮慕尼黑愛樂樂團、斯德哥爾摩愛樂樂團、奧斯陸愛樂樂團等二十七支歐洲頂尖樂團??胺Q“萬里挑一”的指揮,配合出眾的樂團,相信一定能為大家?guī)硪粓雎犛X的享受。
除了阿拉伯本土樂團來滬演出彌補了國內不了解阿拉伯樂團現狀的缺憾之外,這場音樂會還充滿著更大的驚喜,音樂會中將要演出的四部作品居然還可以同時滿足國內聽眾們的另外兩個缺憾!
首先,我們可以從前所未有的獨到角度,聽阿拉伯人如何轉述西方人眼中的阿拉伯故事。盡管這場音樂會的開篇與壓軸作品——交響組曲《天方夜譚》與《酒神之舞》(選自歌劇《參孫與達莉拉》)描繪的都是阿拉伯地區(qū)的故事與傳說(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參孫與達莉拉》講述的主要是猶太人的故事,但就地理位置而言,其發(fā)生地以色列仍處于阿拉伯的核心地區(qū)),但兩部作品的音樂語言以及描繪形象卻統(tǒng)統(tǒng)是“歐化”的。比如《天方夜譚》中的銅管明確地刻畫了一個粗暴又強壯的蘇丹王形象,小提琴則勾勒出了柔和細膩的舍赫拉查德形象,兩者在力量與大小上的強力對比有點類似迪士尼卡通中的夸張描繪。又比如在《酒神之舞》中,抒情段落一出現就迎面撲來一股法式香氣,而帶有微醺狀態(tài)的阿拉伯音調似乎與今天,明文禁酒的伊斯蘭文明格格不入。
因此,這讓我們十分期待,在西方人已有的經典解讀之下,阿拉伯的本土音樂家們會選擇哪一種效果?更為夸張,趨于保守,還是有全新的闡釋?
其次,我們可以通過黎巴嫩當代作曲家馬塞爾·哈利法的這首《拉巴卜琴與樂隊協奏曲》(第三樂章,中國首演)對阿拉伯地區(qū)的最新音樂創(chuàng)作情況有所把握。哈利法在以往的創(chuàng)作中,常常試圖在結合阿拉伯音樂精髓的前提下,利用更富張力、走向世界的現代元素與寫作方式來打破傳統(tǒng)的阿拉伯音樂,如《阿拉伯協奏曲》(Arabian Concerto)、《回歸交響曲》(Symphony of Return)以及《安達盧西亞協奏曲 》(Concerto Al-Andalus)等。
最后,我還要特別“劇透”一下暗藏在本場音樂會中的一枚彌足珍貴的“彩蛋”,那就是丹麥作曲家卡爾·尼爾森筆下的《阿拉丁組曲》(Aladdin Suite)。這首作品共由七首樂曲組成,分別名為《東方節(jié)日進行曲》(Oriental Festival March)、《阿拉丁之夢與晨霧舞曲》(Aladdins Dream And Dance Of The Morning Mist)、《印度舞曲》(Hindu Dance)、《中國舞曲》(Chinese Dance)、《伊斯法罕集市》(The Marketplace In Ispahan)、《囚徒之舞》(Dance Of The Prisoners)以及《黑人舞曲》(Negro Dance),寫于1918年至1919年間。之所以稱之為“彌足珍貴”,不僅是因為這部作品在國內很少上演(目前可查到非完整成套的演出記錄只有一次:2009年9月11日,七十二歲的愛沙尼亞指揮大師尼姆·雅爾維率領荷蘭海牙愛樂樂團首度訪華時演奏了《阿拉丁組曲》中的四首樂曲),更需珍惜的是在將近一百年的時間里,這部作品的全套錄音也十分少見,目前可尋覓到的只有兩套。因此,這次有機會在現場一次性飽覽除《印度舞曲》與《囚徒之舞》之外的全部五首作品,實乃幸事!
既然神秘的阿拉伯人即將不遠萬里,帶著瑰寶行至我們家門口,讓人還怎能按捺得住興奮,不去一探究竟?既來之,則聽之,2016年10月23日,東藝音樂廳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