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付 王光永
前些年?;靥K北老家,于是便有了重逢鄉(xiāng)親們的機會。家鄉(xiāng)人的純樸依然如舊,村頭田間他們常常是圍攏到一起聚合聊天,抑揚頓挫的節(jié)奏,喜怒哀樂的表情變化萬千。老人們臉上的滄桑、手上的老繭無不訴說著他們的生活經歷。面對如此純樸的形象、動態(tài)的語言、動人的故事,不禁使人產生了按捺不住的創(chuàng)作沖動,于是就畫了許多人物速寫(見圖1、圖2)。
之后,這些形象以及他們背后的故事使人難以忘懷,并時時都在打動著創(chuàng)作的心靈。通過對以上所畫素材的反復篩選、組合,一套組合陶塑創(chuàng)作方案就形成了,后來又經反復推敲,作品題名為“村里的留守老人”。
“村里的留守老人”組合陶塑,塑造了六個人物造型,圍攏在一起的老頭兒有說的、有聽的、有看的,每個人的神態(tài)各異,幸福、喜悅、惆悵、憂慮、期盼……復雜的表情無不寫在各自的臉上。圖3是組合作品其中的一位老人,情緒似乎有點激動,他急于表達的肯定很多,面部表情寫著的內容也太多太多。這位老人的原型是杜大爺,杜大爺當時已經六十多歲了,他耳不聾、眼不花,而且思維敏捷,早年做過會計,村里人都稱他“大會計”。生活中的經歷與滄桑,被歸納到陶塑作品里,凝固在“大會計”的面部上;正在聽收音機的老人是個大能人(見圖4),閑暇之余他喜歡聽收音機,大凡看到這位老頭兒,總是與半導體相伴。老人耳背,收音機的音量開的太大,怕別人會提意見,音量太小自己又聽得不太清楚,還不想離開這幫爺們兒,只好把收音機捧在耳邊,不然可就影響收聽效果了;手里拿著香煙的這位是個老石匠(見圖5),從他的形象可以看出他當年肯定是個壯漢,曾經也是把好手,這位老石匠當年可是遠近聞名,誰家建房,哪家缺了石臼、石磨,都想請到他。如今,隨著生產方式的改變及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前常用的生產、生活用品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先進的面粉加工機械,徹底淘汰了石磨、石臼;聯(lián)合收割機,淘汰了拉石、碌碡等。于是乎,老石匠也早就沒人來請了,告別了石匠活兒的老頭兒,自然也就閑了下來。
一組陶塑六位老人(見圖6),各有各的特點,各有各的故事。一個個人物原型時時打動著我,每每創(chuàng)作過程中總是無比的興奮和激動,也總有一氣呵成之欲望,泥片的龜裂恰似激情的裂變,咧咧巴巴的肌理,與老人手上老繭、面部的滄桑形成默契的吻合。制作中有些效果的產生,絕無半點的刻意追求,皆出自于自己內心創(chuàng)作的激情迸發(fā)。拍打出來的泥片儼然是綿綿不斷的創(chuàng)作思緒,又似纏綿未了的情緣,無限延伸的音符。
在表現力上,尋求制作手法的個性突破,目的即力圖達到反映作品的內涵??鋸?、粗狂、稚拙、質樸的表現手法既含傳統(tǒng)又不乏當下趣味。細節(jié)之處盡力追求去斧鑿之痕,退去鉛華,大樸不雕,豪華落盡,自醉稚拙。如此自然,如此灑脫,如此盡情之表現,恰到好處地釋放出了作品的內在張力,真真切切地讓欣賞者透過作品瞥見一段歷史。另外,采用還原氣氛燒成,就是讓作品產生更加強烈的凝重感。
去年秋天,我又一次去老家蘇北,同樣看到了圍攏在一起聊天的老人,只是少了往日一些人的面孔。聊天時得知杜大爺、老石匠等幾位老人都已經過世,他們真實的音容笑貌都已經離我們遠去了。好在他們的形象以及他們的故事已經留在了我的作品里。我總是在想,我們常常是為了搞創(chuàng)作苦思冥想,搜集素材,尋找創(chuàng)作靈感,其實最好的素材皆在我們身邊,皆在我們平日的生活里,皆在我們前行的旅途中。
如同作品中的人和事,將來都會漸行漸遠,而后,人們聞聽的故事也只是褪了色的傳說,然而,也正因如此,彼時的激情和記憶引發(fā)的創(chuàng)作靈感才倍感珍貴。這種帶著熾熱溫度的親身感受,即使在歲月的磨礪中也無法冷卻,而且還時時會激發(fā)自己的創(chuàng)作欲望,給自己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作素材。由此看來,把激情轉化為作品方為上舉,文章是,藝術亦是,也許作品都應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