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麗?閆雨沨

當前，越來越多的機構或個人抑或專業(yè)群體關注到教師，特別是中國鄉(xiāng)村教師的基本素養(yǎng)、質量。為此，2016年1月，受凱風公益基金會的邀請，以北京大學康健教授和北京師范大學朱旭東教授為主的十多位專家學者就教師的基本素養(yǎng)與養(yǎng)成這一主題舉辦了一次沙龍討論會。本刊采擷其主要觀點，以饗讀者。

康?。宏P于教師基本素養(yǎng)的養(yǎng)成，對中國來說，是一個非常嚴肅的話題。我國的教師培養(yǎng)在體制上經歷了從完全獨立的定向培養(yǎng)到非定向培養(yǎng)的重大變化。伴隨一系列改革，如課程改革、體制改革，教師質量方面仍存在較大的問題，特別是農村地區(qū)，由于合格教師或優(yōu)秀教師的流失已經造成嚴重的教育公平和教育質量的喪失。可以說，這個問題在中國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有必要成為討論的一個重點。

朱旭東：教師的基本素養(yǎng)與養(yǎng)成是一個大題目。過去十幾年，我確實主要圍繞教師教育開展課程研究。從客觀上來判斷，現在的教師隊伍建設仍然存在許多問題，難道僅僅是以往政策實施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嗎？我認為不能把板子打到某一領域、某一部門、某一政策上，因為更多的還是外在社會變革導致諸多問題的產生。

以鄉(xiāng)村教師的質量為例，我認為城市和農村之間以及整個社會內部的水平并沒有達到一定的均衡度，這個問題會一直存在，國際上包括發(fā)達國家也會是這樣。這是人類自身存在的基本問題，并非中國獨有。從這一邏輯角度來講，討論教師基本素養(yǎng)時，也要追尋教師本真、本體最需要的素養(yǎng)，而不再討論農村教師和城市教師之間的差別。

那么，高質量教師到底是什么樣的，追求高質量的教育公平到底是什么樣的，以及互聯網時代中西合璧的教育、優(yōu)質教師的平民化等問題，都很有意義。所有這些取決于我們怎樣理解教師是誰？教師應該具有怎樣的基本素養(yǎng)？為此，我提出“教師全專業(yè)”概念。我們理解教師，往往是從學科專業(yè)和教育專業(yè)來理解，教育專業(yè)包括教學和心理學兩部分內容，但在我的研究過程中以及走進課堂去觀察乃至于在課堂發(fā)現的一個非常大的問題，就是關于“學習”沒有體現出教師的專業(yè)性。

關于教師的專業(yè)性，大多數觀點關注在兩個“專業(yè)”上，一是“學科專業(yè)”，二是“教育專業(yè)”，但很少關注“學習專業(yè)”。無論是大學，還是社會教育機構，或多或少存在著學習專業(yè)缺失的問題。為此，我在建構教師專業(yè)時指出，教師至少應該有三個專業(yè)屬性：一是學科屬性，沒有學科，教師是不可能具備基本素養(yǎng)的。二是學習屬性，是教師對學習的發(fā)生做出的判斷，從幼兒園教師到大學教師都應如此?，F在有關學習的屬性、學習的專業(yè)屬性，在教師素養(yǎng)上并不具備，導致大多數教師（工作）效率低下，或學生在課堂的學習沒有得到重要保證。三是教的屬性。

只有將教師的學科專業(yè)、學習專業(yè)、教育專業(yè)作為整體的結構來討論，才能體現出教師基本素養(yǎng)。如果教師沒有學習的專業(yè)養(yǎng)成，基本上在課堂是半專業(yè)狀態(tài)。因此，我建議教師教育研究者的工作一定要在教師學習的專業(yè)上下功夫，這就需要：第一，讓教師意識到知曉學習（如何發(fā)生）的重要性；第二，教師要具有在課堂表現出學習的設計能力和技能。如果教師沒有學習的設計能力，他基本上關注的是自己如何把內容呈現出來，而不會關注對這個內容，學生是怎樣學習的。

再從教師基本素養(yǎng)的角度看，首先可以從教師的專業(yè)屬性來討論。基于教師專業(yè)屬性的三個方面，即學科屬性、學習屬性、教的屬性，教師應該具備的素養(yǎng)包括：學科素養(yǎng)、學習素養(yǎng)、教學素養(yǎng)。現在最重要的是教師學習素養(yǎng)的養(yǎng)成，這是我們走出的一條中國教育質量發(fā)展和保障的道路。

所以對從事教師教育工作的人來講，有關學習素養(yǎng)包括知曉學習怎樣發(fā)生、學習理論有哪些等，應該成為基本條件。尤其是當我們談到互聯網時代的慕課、翻轉課堂、微課等，當這些新鮮事物依然無法能夠提升學生學業(yè)時，教師依然應該站在教的立場上，而不是在學的立場上?；ヂ摼W給我們的最大啟示是什么？教師要給學生學的設計。當我們讓學生面對互聯網時，教師是不在場的，要先在背后設計學生學習的過程，怎樣設計？學生怎么學習？可見，學習設計是教師的基本素養(yǎng)。

康?。簞偛胖炖蠋熢谡勥@個問題時，我也在想最近有關教育本身的討論。確實，社會上的反思越來越多。剛才說到互聯網時代，現在做“互聯網+教育”的人很多，許多是產業(yè)，往往宣揚未來教師還會存在嗎？未來人與人的面對面交流還需要嗎？這對教育研究是一個

挑戰(zhàn)。

朱旭東：這些應該是企業(yè)家站在企業(yè)的立場上的說法，大多是在刻意引導。人類社會已經發(fā)生了太多的技術變革，每次變革都會對教育提出到底要不要教師、要不要學校的問題，但教育組織化的本質沒有改變，人類自身的生存方式是以組織的方式存在的，“互聯網+”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教育的組織化形式。

康?。哼@是個問題。我參加過一些行業(yè)大會，發(fā)現這一類觀念在當前仍表現得很強勢，對此我是感覺到有一定的壓力的。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當前教育實踐中的大量概念，從認知到學習，使用的大多是心理學概念，也包括學習和認知的關系。

朱旭東：今天的學習已經不是純粹心理學的學習概念。第一，今天談的學習是學習科學。學習科學不是一個簡單的概念，而是跨學科的領域，所以如果教師不懂得人類學習是怎么發(fā)生的，就不可能教會學生如何解決問題。因為學習科學最重要的核心價值是問題解決，從問題解決到項目，到探究學習、合作學習，再到情境學習，也可以進一步說明，互聯網永遠代替不了孩子在幼兒園、小學的學習方式。這是因為兒童必須進行（社會）情境化學習，也奠定了學校存在的可能性、必要性和需要性。第二，現在談的學習已經超越了原來的心理學概念。例如，佐藤學教授的學習理論，他關于學習的概念就完全超越了心理學，已經進入社會、哲學、政治的范疇，運用平等、對話、合作、共同體的理念。心理學主要談的是個體在接受外界環(huán)境的過程中，有可能的一種接受信息的方式，是個體的方式，不能涵蓋現在我們討論的學習的概念。

康?。鹤罱以诳匆槐緯渡窠浗逃龑W》，其中的一個基本立論是醫(yī)學腦科學的一些成果希望很快被應用到教育領域，也就是說，有關腦科學、心理學，包括醫(yī)學在內的一些研究成果，能夠直接指導一線教師工作。從一些一線教師做的課題研究中也能看出，他們已經拿這些東西作為工具和標尺，把一些所謂研究的數據、成果當作立論或工具使用。在現在的教育教學一線，這已經變得很嚴重了。例如，前段時間瘋傳的有關開發(fā)學生左右腦半球的爭論，有人就立刻倡導將其應用到教育領域。這在我看來，半身不遂的人用了可能比較好，健康的人這么用絕對不會有什么更好的結果。如果簡單地用國外的一些所謂流派的研究結論當作教育的本質和規(guī)律，甚至當作工具來用時，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就會顯露出來。

朱旭東：康老師提出的這個觀點非常重要，在實踐領域有指導意義。值得肯定的是，教師積極汲取、吸納已有研究成果，并進一步轉換應用到課堂教學中，比原來的那種只聽領導和專家的情況應該是往前推進了一步，至少教師已經有了（工作上的）自主性。

為什么教師會一窩蜂地跟所謂潮流，是中國教育缺乏對判斷力和反思能力的培養(yǎng)，才會導致有些教師認為這些東西是新的，拿來后馬上就能用，而不知在用的過程中，會涉及各種外在條件以及本班學生基礎等諸多因素。

因此，教師教育研究者應幫助一線教師，讓他們具有自主選擇性和自主發(fā)展能力，這是教師教育研究者今天培養(yǎng)中小學一線教師具有研究能力的一個目的。有了這種意識和能力，他們才會對一切（潮流理念）持懷疑態(tài)度，懷疑之后再次做出選擇。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師教育研究所）

責任編輯：孫建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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