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東亞
戲中人(八首)
■丁東亞
丁東亞,1986年生,現(xiàn)居武漢。作品散見于《上海文學》《青年文學》《長江文藝》《創(chuàng)作與評論》《飛天》《芳草》《廣州文藝》《詩選刊》《詩歌月刊》等期刊雜志。曾獲第二屆“中原詩人獎”。
是湖面野鴨躍起濺落的水花驚了魚群
這雷聲轟響之夜野芷湖猶似一片王的封地
暗處的光亮有了詩意
垂釣者隔岸觀火,咬鉤的魚兒早在他掌控之內
可不知是誰布下了迷局,致使每一次用力拉出的虛空
形同沙漏,細密可疑像淅瀝落下的雨滴,
壞天氣的壞脾氣與盲者覺察到的響動僅差之毫厘
青稞麥暫已棄置。在冬日,偏向美食的鯽魚
更為青睞紅蟲或蚯蚓然用餌是一種私人喜好
深淺的試探最好獨自分享
魚漂再一次沉入水底,一尾雀躍的大魚掀起濁浪
它在夜晚被勾起的貪婪食欲,像極了貪婪新鮮空氣的不眠人
傍晚的雨水有了癢意。是園中的花影
使她陷入蘇醒前鼓、板的節(jié)律她知道
迷幻勾起的清潤不可能在舊時光的薄唇搶到愛情的余味
“……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后一句她再不清唱如今的鬢白如霜仿佛數(shù)年間
手捧鮮花涌入后臺的俊生隱沒在韶光
再一次想到唱白她已坐在鏡前
那從鏡中走出的深閨繡女竟也無端多出惆悵
雙影人已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她們的俏媚粉妝
像極了女兒與愛徒有著她
優(yōu)雅的身姿和唱腔而朝飛暮卷的春景,
再好也是
撩撥鶯燕的沉煙驚夢一場
罷了,罷了一切還是老樣子
除卻戲臺上光影的流動她如今等待的
只是即將上樓按響門鈴下學歸來的小孫女
廣播預報最近有雨
你走的時候我在生病
身體裂開無數(shù)條小縫
像接通的電話盲音空蕩
我在燈下給你寫信
第一封,日期不明
記憶如魚骨柔軟刺喉
第二封,地址是青草的味道
甜蜜里多出明艷的色調
第三封,語焉不詳
我們不可涉入的山河有靈獸生長
我在下雨的日子想你
日子就爬滿了潔白的軟體蟲豸
秋風不驚覺。陽光中
流動的灰鳥向你吐露著潛水的秘訣
蘆葦叢如渡者清悠的歌謠
被小小的知情者藏到了遠方
多么奇妙
講解員在電話里走失了鳥聲
是否在從前弄傷了聽覺?
你詭異的空想,愛情諦聽不到
或許只是一步之遙,天鵝湖
如今菊期蕩盡了秋色幸福的女子
不在此刻與你擁抱她
也矜持
微笑風一樣輕過發(fā)梢
你知道,我的就是你的。是霧色
誤導了燈火
我擎不起的正是你眸子淺淺的笑
我深愛的女人在夜晚謀殺我
她跳動的線條
有小獸的兇猛
在堅硬與甜蜜間消融
更多時候,她是一道閃電
變幻著斑斕的色彩
——我們必將相遇
——愛是一副毒藥
在南方,我們互為獨裁者
在光亮里睡眠收殮所有的悲傷與歡愉
倘若你先于我醒來,優(yōu)雅就是妥協(xié)
親愛的,春日耗盡前
大醉一場可好?讓荒草長滿通道
即興的酒話捎帶性與女人嘩然落下潮濕的風
鞭打著雨中行者再舉杯已云淡風輕
我們還想再講述同一個故事。破碎的酒瓶橫七豎八,仿佛一具具腐尸斜躺于地
在場者的手勢間隔著時光的軀體
表示出告密者驚人的洞察力。她并非一只蒼蠅
欲望猶如夢魘逃不過自我擱淺。于是拒絕向上
在典籍的河內游泳傾聽水下伊人歌聲
我們是同時沉下的影子?
你并不比我清楚或輕或重的胃病與失眠癥
再沒看到過盲童主演的啞劇局外人早已得了電視病
我們不能借此采花吟詠發(fā)瘋
或蔽除柵欄之外的風景
厭食也是疾癥
在一座城市,我們可以遙呼相應
如今,小店燈光依舊,遲來之人早早遠去
你使我相信,女人的夜晚過于沉悶
驚飛的群鳥不能在內心棲息
這一次,南方無期
我同意與你一起,在不眠年代低語、自衛(wèi)
你不知,后退的起點只是回返,仿佛性事身體的每一次離合都是為了重燃最烈的火焰
你畏懼時間挑開的距離,以黑暗的方式質問:
亞婚是否不在有人的夜晚尖叫?
我相信,九歲之前,我缺乏善良,在不可溫習的童年一次次練習說謊游戲,與自己為敵
于想象的世界破壞內心的建筑物群。那時愛如潛伏者,被我扼殺在了夢里
十年之后,我只像你,一生負罪
攜帶菌體于黑夜邁向黑暗使你受孕
生下許多無名的孩子或者風聲
你使我相信,愛是一種隱忍。
你是我內心的一種迷失。
商呂:五谷豐登易藏儲
青女:雞鳴犬吠夜微涼
正陰:瓜果金黃葉脈止
仲冬:小雪蕭索病入肌
嘉平:寒風吹徹無人眠
早春:細雪如鹽忌寡淡
酣香:爐火通透靜如謎
鳶時:風清夜舒食鮮亮
正陽:萬物生長多空寂
郁蒸:日盛月朗眾歡喜
荷月:素衣錦時齋戒日
孟秋:眾聲喧嘩繁衍相
我記下整一年的自然征象
是為老邁之日憶起那諸多
帶著受難錯覺的生長聲響
如金銀花絲蕊輕柔的吐納
始于五月不采便可恒昌
詩歌責任編輯:袁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