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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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進的宋代紙幣防偽技術(shù)

文 張一凡

《天工開物》所繪古代造紙的第三個步驟，蕩料入簾。取出煮爛的原料放在石臼里用力舂成泥狀，再用適量的水調(diào)配，使纖維徹底分離并浸透水分，成為紙纖維的懸浮液，再傾倒入紙槽里，然后用細竹簾在紙漿中濾取。紙纖維會留在竹簾上形成一層紙膜。抄紙工匠在紙槽邊重復(fù)舀水、抬起竹簾等動作，每次承受的重量達20公斤。抄紙的難度還在于，抄的輕紙會太薄，抄的太重紙又嫌厚，全憑工匠的經(jīng)驗。

唐代成都人始創(chuàng)水紋紙，在造紙史上寫下光輝的一頁。水紋紙的做法，一是印明花法，類似木刻水??；二是印暗花法，即現(xiàn)在人們熟知的水印。

在宋代，成都特制楮紙在抄紙過程中進行了特殊的砑花，難以仿冒，所以包括交子在內(nèi)的宋代紙幣用紙均在成都制造，造水紋紙的工藝被用作紙幣的防偽措施之一。

至今，水印廣泛用于印制需要防偽的高級公文紙、鈔票、護照、證書、賬冊等。

假幣擾亂江南經(jīng)濟

嘉定十六年（1223），寧宗皇帝趙擴收到一官員的奏章，稱：“年來偽楮（偽造紙幣）日甚”，兌屆回收數(shù)量超過發(fā)行數(shù)量。對此，寧宗深感憂慮。

兩宋政府發(fā)行的紙幣，無論是交子，還是錢引、會子，均實行分屆發(fā)行，定期回收。每兩年一屆，后延長到四年，甚至八年一屆。奏章中寫道：一屆紙幣發(fā)行以后，“耗于水火，耗于破損”，再加上其他原因逾屆沒能兌換，數(shù)量理應(yīng)大為減少，然而到了紙幣的回收日期，“其數(shù)常溢，則偽楮（假幣）之多可知也”。

早在南宋初期，川陜宣撫使張浚就破獲了偽造紙幣的團伙，逮捕案犯50人，繳獲錢引達30萬貫。

宋人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還記載：“有士人教之（盤踞在宋金邊界地區(qū)的李全割據(jù)政權(quán)），以依朝廷樣式造楮券（紙幣），（李）全從之，所造不勝計，持過江南市場，人莫能變，其用頓饒，而江南之楮益賤?！?/p>

因為李全偽造的紙幣太多，能以假亂真，使得江南的貨幣貶值，攪亂了經(jīng)濟秩序。

川紙印幣最能防偽

在宋代，印制紙幣主要有三個關(guān)鍵點：一是模板，最初是用木雕，后改為銅版。模板除了文字外，還有“隱秘題號”，有“屋木人物”圖案。二是印刷，有用同一色紙印造，也有用套色，多采用朱、墨兩色，還有官印，有花押（行草體的簽字）。三是印紙幣的紙張需特別制造。包括交子在內(nèi)的宋代紙幣用紙均在成都制造。

如果將紙幣的制造與《天工開物》記載的銅錢制造過程相比較，實際上制造紙幣的難度遠遠大于制造銅錢，偽造不易。

《宋史·食貨志》記載：“前之二界（發(fā)行的紙幣），盡用川紙，物料既精，工制不茍，民欲為偽，尚或難之。”蘇轍曾說：“蜀人利交子之輕便，一貫有賣一貫一百者?！闭f交子因輕便而受歡迎，實際價值超出了面值，從一個側(cè)面說明交子發(fā)行初期鮮有仿冒者。

但是，宋政府為應(yīng)對軍事和政治上日益龐大的開支，紙幣發(fā)行量越來越大，動輒上億貫，紙的需求激增，成都特制楮紙供不應(yīng)求，便采用徽州紙和行都（杭州）的特制紙彌補不足，而民間造紙技術(shù)水平足以以假亂真、仿冒徽紙和行都紙，“紙既可以自造，價且五倍于前，故昔之為偽者難，今之為偽者易?！?/p>

宋理宗淳祐三年（1243），一官員建議：“辰愚以為抄撩之際，增添紙料，寬假工程（指不強求產(chǎn)量），務(wù)極精致，使人不能為偽者，上也；禁捕之法，厚為之勸，厲為之防，使人不敢為偽者，次也。”這位官員強調(diào)：要防范偽造紙幣者，上上之策是在紙上狠下工夫，使人難以仿冒。

水紋紙上暗紋豐富成都特制的楮紙為什么又難以被仿冒呢？主要是在抄紙過程中進行了特殊的砑花。通常稱這種經(jīng)過特殊砑花的紙張為水紋紙，又名花簾紙。楊慎《丹鉛總錄》曰：“唐世有蠲（juan）紙，一名‘衍波箋’，蓋紙紋如水紋也?！?/p>

水紋紙源自蜀人造十色箋，紙上的暗紋只有經(jīng)過光源透射才顯現(xiàn)。蘇易簡《文房四譜》說：蜀人造十色箋，“逐幅于文版之上砑之，則隱起花木鱗鸞，千狀萬態(tài)?！?/p>

費著《箋紙譜》記載：在成都，“凡造紙之物，必杵之使?fàn)€，滌之使?jié)?，然后隨其廣狹長短制之造砑（以石碾磨紙，使紙光滑并有暗花紋），則為布紋，為綺錦，為人物花木，為蟲鳥，為鼎彝，雖多變，亦因時之宜?！?/p>

從以上描述和文獻記載可知，制造水紋紙的方法可以歸結(jié)為：一是印明花法，類似木刻水印，就是在紙簾上用線編成花鳥蟲魚、山水人物等圖案，微凸于簾面，抄紙時，凸起處紙漿微薄，故圖案透亮而呈現(xiàn)于紙上。二是印暗花法，就是將濕紙壓在兩塊一正一反雕有凹凸圖案的木、竹模型中間，用強力壓紙，逐幅印刷，使紙隱顯圖案。紙平放時看不出透明的圖形，舉紙迎光一看，圖案則清晰可見，即現(xiàn)在人們熟知的水印。

早期的水紋紙多是些信箋、詩箋、法帖紙等。到宋代，造水紋紙的工藝便被用于紙幣防偽。隨后，在東西方的經(jīng)濟文化交流中向外國傳播。

13世紀，意大利工匠在抄紙網(wǎng)上編制出字母數(shù)字或圖像，使紙頁上留有水印作為商標(biāo)，這是西方首次應(yīng)用水印。時至今日，水印廣泛用于印制需有防偽性的高級公文紙、鈔票、護照、證書、賬冊等。

當(dāng)然，現(xiàn)代水印紙要比印交子時精密得多，是將濕紙通過圓網(wǎng)或長網(wǎng)造紙機上飾有凹凸花紋的水銀輥和壓榨輥等印壓而成，分為黑水印、白水印、陰陽紋水印、濕壓水印、仿水印等多種。

盡管防偽水印種類繁多，追根溯源，均來自唐代成都人始創(chuàng)的水紋紙。這是成都人在造紙史上又一頁光輝燦爛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