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藍(lán)衫

第3頁《林黛玉進(jìn)賈府》

高二。開學(xué)。沈嘉嵐拿起語文書，“刺啦”撕下一頁，班里很靜。前排的秦霄哲扭過頭，向這里飛快掃了一眼。但只是這一眼，沈嘉嵐的心就亂了。

嶄新的書，沈嘉嵐也舍不得，只是沈嘉嵐的成績很差，沈嘉嵐很清楚也很清醒，高考，遲早是一場慘敗。

撕下的那頁是第一篇課文：《林黛玉進(jìn)賈府》。沈嘉嵐突然看到上面這樣的文字：賈寶玉見到林黛玉笑道：“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yuǎn)別重逢……”沈嘉嵐驀然想起高一開學(xué)時，秦霄哲笑嘻嘻地對自己說：你就是沈嘉嵐吧，總覺得和你認(rèn)識很久了，做個朋友吧！

心里想著可手卻沒閑著，那張紙被沈嘉嵐折成了一個紙飛機。隨手一揮，紙飛機不偏不倚撞在了剛剛進(jìn)教室的班主任的臉上。

第26頁《老人與?！?/p>

這次嚴(yán)重的“飛行事故”令班主任很是惱火，她虎視眈眈掃視著，大有“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之勢。秦霄哲心里忐忑難安，因為成績差，班主任一直對沈嘉嵐有成見，這次沈嘉嵐一定會挨批的，秦霄哲突然垂著腦袋站了起來，低聲道：對不起，是我。

一個成績優(yōu)異的學(xué)生在課堂上玩紙飛機？這本身就不可信。但不可信的事情還在后面，秦霄哲聽見四周有人竊笑，抬起頭……難道？秦霄哲扭過頭，原來沈嘉嵐早就站了起來，只是自己在前排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氣氛異常尷尬，班主任有些抓狂：你倆都站出去！那堂講的是海明威的《老人與海》。班主任在里面講，他在外面給沈嘉嵐講：老漁夫圣地亞哥不畏艱難與鯊魚搏斗，雖然歷經(jīng)85天捕獲的大馬哈魚最終剩下了一副骨架……

沈嘉嵐低眉垂眼，像校園里那株安靜嫣然的美人蕉。

第36頁《蜀道難》

沈嘉嵐又開始扔紙飛機了。不過這次不是在教室里，而是在操場圖書館的樓頂。她疊好一個扔一個，秦霄哲就站在下面，像接繡球一樣仰著頭張著手臂，左沖右突，終于不扔了，秦霄哲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樓去。沈嘉嵐低著頭，眼紅紅的：我要轉(zhuǎn)學(xué)了。

為什么？秦霄哲的心就像剛才的紙飛機，忽忽悠悠直往下墜。沈嘉嵐聳聳肩，故作輕松：這里幾乎全是優(yōu)等生，我天天自卑失眠，父親已經(jīng)給我聯(lián)系好了一所3+2五年制大專學(xué)校，下星期一就轉(zhuǎn)學(xué)去那里。說完，沈嘉嵐扔下秦霄哲，風(fēng)一樣逃走了。

秦霄哲傻愣愣站在那里，許久之后，他坐在沈嘉嵐剛才的位置，放眼望去，正好看到自己教室的第二個窗戶——那是自己的座位。難道沈嘉嵐上午翹了兩節(jié)課就一直坐在這里看自己？殘缺不全的語文課本丟棄在腳邊，沈嘉嵐已經(jīng)撕到了第36頁的《蜀道難》：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蛟S高考對于沈嘉嵐來說，是一條蜀道，而對于秦霄哲來說，勸說自己喜歡的沈嘉嵐留下，同樣是一條渺茫的蜀道。

第40頁《琵琶行》

星期一，沈嘉嵐的座位空了。秦霄哲開始變得魂不守舍，如此場景，不由得讓秦霄哲想起《琵琶行》里面的句子：此時無聲勝有聲。秦霄哲下意識地打開了抽屜，心陡然間狂跳起來，所有的筆記全不見了，一封信安安靜靜躺在那里。沒錯，沈嘉嵐的筆跡！

第43頁《錦瑟》

秦霄哲：你好！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Z市的新校了，這里恰好在Z大的對面。知道我為什么選擇這里嗎？因為你曾講過，你的愿望就是考進(jìn)Z大。起初的3+2五年制大專學(xué)校并不在這里，是我要求父親來這里的。

我姑媽在Z市，我很好。

你的筆記我?guī)ё卟贿€你了，從一開始我就明白那些筆記是你刻意為我而做的。因為以你的智商，那些根本用不著。還有，你的語文書我也帶走了，嘻嘻。

《錦瑟》最后一句是這樣寫的：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我會記得你默默地幫助，只是當(dāng)時貪玩愚鈍的我漫不經(jīng)心，不知道用功學(xué)習(xí)。我相信這些筆記能夠幫助我東山再起的！

再見，秦霄哲，我們Z大見！

沈嘉嵐

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