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乙寧
【摘要】孟浩然在詩歌的意象選擇中大量使用了舟船意象,舟船既是他生活經(jīng)歷的見證,心境的寫照,也更是構(gòu)成其清遠閑淡的行文風格的主要因素,使其詩歌獨具魏晉之風。
【關(guān)鍵詞】舟;孟浩然;清淡閑遠
“舟”意象在孟浩然詩中出現(xiàn)頻率極高。舟船意象在孟浩然詩中意象使用占很大的比例,據(jù)筆者統(tǒng)計,總計268篇作品中舟船意象至少出現(xiàn)73次,占有26.87%,超過四分之一,并且在各體創(chuàng)作中均有所用。“舟”作為經(jīng)典意象在古代詩歌中出現(xiàn)并不罕見,但如此高頻率地出現(xiàn)在浩然詩中也絕非偶然。
一、“舟”行一生
1、借“舟”以行
“舟”是孟浩然最常使用的交通工具,以“舟”為腳,而“舟”在水中之“以濟不通”之利讓其直接衍生出仕以“兼濟天下”之寄寓。
舟“以濟不通”是人們?nèi)粘3鲂械闹匾煌üぞ咧弧6錾谙尻枴碍h(huán)江帶山……東抵鄒隨而漢涌諸水滔滔東注,西距隴蜀而秦藍諸山疊疊相連。南接相互而漢江如帶,北枕唐鄭而一望千里”的浩然,更是“慣習野人舟”,盡享“日夕弄清淺,林端逆上流”之趣。
舟楫是以涉川谷的工具,也在孟浩然詩中成為兼濟天下的“利涉”之物。在《臨洞庭湖贈張丞相》以“欲濟無舟楫”表達了他兼濟天下的情懷,可見詩人在“苦學三十載,閉門江漢陰”的隱居生活中絕非完全忘情世事,他在三十歲左右所作《書懷貽京邑故人》中明顯表現(xiàn)了詩人閉門苦讀書正是懷著出仕之心,言亟念出仕,早日飛騰之愿。因此在開元十二、三年間,因玄宗在洛,便往洛求仕,言“遲而為舟楫,相將濟巨川”后于開元四五年赴京應試。
2、漂泊無成與縱情自由的糾纏
在孟浩然的詩作中,舟游是作為傲世獨立的表現(xiàn),以放浪江湖、縱情山水顯示人品的高潔。如詩人在遭遇打擊后為自我寬慰所寫的《經(jīng)七里灘》,他自視清高,認為自己有千金之資,此千金非為錢財,實為對知識分子操守的一種堅持?!拔逶雷飞凶?,三江吊屈平”明確表示詩人出一游山水表達對隱士的追崇﹑對高潔自守的追求。他沉浸在越地的奇山秀水中,“觀奇恨來晚,倚棹惜將暮。”“揮手弄潺湲,從茲洗塵慮”表現(xiàn)得十分灑脫。
可是,“時光牽利舸,春淑覆柔條”,舟隨水流,也是時光流走的見證。《夜泊宣城界》中的一句“去去懷前浦,茫茫泛夕流”以開闊的意境更襯孤舟之飄零,“離家復水宿,相伴賴沙鷗”遠離家鄉(xiāng)只能賴著水邊沙鷗為伴,極言客子之孤獨寂寞。
詩人一生沒有取得功名,長期過著隱居生活,但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對政治是始終抱有熱情的,到了晚年還為自己的政治遭遇鳴訴不平“猶憐不調(diào)者,白首未登科”。一方面有著“欲濟無舟楫”的政治熱情,另一方面又追求舟行的自由生活“泛舟江上別,誰不仰神仙”?!皼_天羨鴻鵠,爭食羞雞鶩”這種出仕與隱逸的矛盾幾乎支配了他的一生。
二、舟上行文
孟浩然一生布衣,游覽名山勝水,不僅是他官場失意的無奈消遣,更多是其自身對舟行之樂的偏愛。這就是他與陶淵明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在詩歌中表現(xiàn)出對田園生活的享受的傾向很少,不好靜謐生活。他“湖山多興發(fā)”在面對山水風光時有一種發(fā)乎本性的親近和愉悅之情。這種融于自然的性格,追求變化的生活意趣的個人性情構(gòu)成了其詩作的主要風格,不僅在行舟游覽的詩篇中,在大多數(shù)詩篇中也都給人一種舟上行文的清淡閑遠之感。
1、對變化的敏感
長時間的舟行經(jīng)歷,在看似水平如鏡中移動,實則隨舟船的搖曳在碧波蕩漾中,所觀之景富于變化。詩人在這種轉(zhuǎn)瞬即逝的微妙變化中練就出通達的感官知覺,極為敏感細致。
對自然的敏感一方面體現(xiàn)在對自然變化規(guī)律的把握上,如《彭鑫湖中望廬山》中,多年行舟游玩的他對“太虛生月暈,舟子知天風”特別敏感,預見了明日的一場好風,故“掛席”等候天明即揚帆“眇漫平湖中”。一方面還體現(xiàn)在對時節(jié)推移帶來的細微的環(huán)境變化也十分敏感,如“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與“林花掃更落,徑草踏還生”這種藏于不變的表象中的周而復始的變化。
2、行進式的敘事性強
孟浩然的詩帶有很強的敘事性,很少窮形極相的描寫和強烈奔放的情感抒發(fā),把人生的種種感受融入物象之中,給人一種平和之感。
《入峽寄弟》一詩在時間的順相延伸中表現(xiàn)情緒的發(fā)展變化。作者自身的活動隨著時間的不斷流動在不斷進行轉(zhuǎn)換,情感也在所描寫的景觀變化中里暗中發(fā)生轉(zhuǎn)移。意境中的時間和空間出現(xiàn)的多層次轉(zhuǎn)換給人的心靈給更大的解放和自由,強烈的感情往往便會沖淡,這是孟浩然的詩給我們以一種平和之感的重要原因。但細細品味之,孟浩然詩作在這種流動轉(zhuǎn)換呈現(xiàn)一種閑遠的雄渾氣象,在平和中深切真摯之情感的蘊含。該詩先言昔日閉門讀書和后言其求訪之艱辛,這種對比轉(zhuǎn)換恰與詩人多年苦讀意在求仕卻無所收獲的苦痛暗合,極言理想破滅的失意無奈。接下來的幾句更是融情入景,“無夕不聞猿”既是實寫三峽一帶常有高猿長嘯的實景,也是詩人心中“銜怨而心悲,聞緣而淚下”的虛寫。
對自然變化敏銳的感覺和很強的似舟行般敘事性表達都體現(xiàn)了他和自然融為一體的審美意趣。始終同舟一體一起移動,在他的詩中表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與自然相融的一體感。他的詩歌沒有特別出彩的字、句,就像是聞一多先生所說的,“不將詩味筑在一聯(lián)一句中,而是將他沖淡了,平均的分散在全篇中”。孟浩然窮人生遭際的體驗來描繪即目所遇之景,憑著纖細敏感的審美能力,會通景與情,在看似平淡的敘事中將情感和敘事很好地糅合在了一起,通過整首詩傳達出來,給人一種“微云淡河漢,疏雨滴梧桐”的“清淡閑遠”之感。
三、“舟”言尚玄慕遠的魏晉特質(zhì)
在王士源所撰的“孟浩然集序”中我們看到了一個“好樂忘名”酣于飲酒而不赴有人引薦之約,和王昌齡相聚宴飲竟不顧自己身上多年將愈之疾,“食鮮疾動”而亡,“行不為飾,動以求真,故似誕;游不為利,期以放性,故常貧”的孟浩然。盡管有著仕宦之心,但面對仕途的艱難,官宦世界的矯飾是卻步而退的,在“輕舟恣來往,探玩無厭足”的舟行中尋求精神的宣泄,因而在舟行興發(fā)的詩歌中展現(xiàn)出其性格中非常散誕、疏懶、高傲絕塵的一面,也決定了孟詩中形神會通的寫作狀態(tài),情與景直接契合,在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中展現(xiàn)時空流轉(zhuǎn)的清淡閑遠的意蘊。
雖然他一生較平和的,創(chuàng)作題材、表達內(nèi)容也因之較為單一,“才雖淺窘”,“然語氣清涼,誦之有泉流石下,風來松下之音”,和同時期的山水詩人王維相比,雖然沒有宏大玄妙的佛境,但“閑澹頗自成局”,獨具魏晉遺風。
【參考文獻】
[1] 深澤一幸. 詩海撈月——唐代宗教文學論集[M]. 北京:中華書局,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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