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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種很“雷”的表白方式

        2016-08-01 23:58:09那根喬
        北方文學·中旬 2016年6期
        關鍵詞:親人鄉(xiāng)土

        那根喬

        摘 要:本文是在認真品讀詩人作品集的基礎上,重點賞析《親人》這一篇,大量引用相關詩篇做例子,使詩人的情感思想集中、統(tǒng)一,情感更真,詩意更濃。人是情感動物,不經(jīng)意間會被一句話、一首詩、一篇文章、一部作品深深打動,對于筆者來說,雷平陽的《親人》,就是這樣一首簡單卻又讓人感動的詩,忍不住為它寫下注腳,和更多的讀者分享。

        關鍵詞:雷平陽;《親人》;鄉(xiāng)土

        雷平陽,誰?出版社會這樣介紹他:“雷平陽,1966年秋生于云南昭通市昭陽區(qū)土城鄉(xiāng)歐家營。當代詩人、散文家,出版詩集《雷平陽詩選》《云南記》《出云南記》、《雨林敘事》《山水課》,散文集《云南黃昏的秩序》《我的云南血統(tǒng)》和《雷平陽散文選集》等多部,曾獲華語文學大獎、2006年度詩人獎、魯迅文學獎等獎項。現(xiàn)居昆明,供職于云南省文聯(lián)?!比绻屧娙私榻B自己,他會這樣說:“石頭的模樣,泥巴的心腸,莊稼的品質(zhì)”。在讀過雷平陽的幾部詩集和部分散文之后,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忠誠的兒子,忠實于大地和父母、誠實地寫作和抒情。在他的詩中,有很多是對鄉(xiāng)土的懷念,特別地明顯,其中有一首詩,我非常喜歡,是典型的雷平陽的敘述方式,這首詩叫做《親人》

        一、一種很“雷”的表白方式

        我給本篇文章起名為《一種很“雷”的表白方式》。我覺得這首詩把對鄉(xiāng)土的愛,用一種極端的方式進行了表達。因為我們知道,每一個詩人心中可能都有一個鄉(xiāng)愁,像余光中有他的鄉(xiāng)愁,他用的是一種優(yōu)雅的方式表達,但是平陽用了很“雷”的方式,一種直白到極端的方式,干凈純粹;又用一個從大到小的完整收縮過程來說鄉(xiāng)愁,是獨特的。

        “表白”一詞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一幅很溫馨的畫面:在漂亮的餐廳里,害羞的女孩正在接受緊張的男孩的求愛或求婚。而我認為鄉(xiāng)土就是雷平陽的情人,《親人》是他寫的一封情書。曾經(jīng)雷平陽在和胡秋野的談話中說過:“我對我的鄉(xiāng)土,對我的親人有一種喪心病狂的、狠狠的愛?!?所以把故鄉(xiāng)和雷平陽比作一對戀人毫不夸張。世界上的愛情有很多種,表白的話語和方式也不盡相同,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感動。

        二、“喪心病狂的、狠狠的愛”

        雷平陽在表達的時候,能夠真誠的、能夠把自己批駁干凈。從“云南省”、“昭通市”、“土城鄉(xiāng)”到“我的親人”,他說,這是“逐漸縮小的過程”,而我想這應該是逐漸深入的過程。詩人用了四個“我只愛”,來向讓他生存的大地和給他生命的父母致敬、致愛,一步步地抵達了內(nèi)心最深處。

        (一)“我只愛我寄宿的云南”

        雷平陽已出版的作品集當中,如《云南記》、《云南黃昏的秩序》、《我的云南血統(tǒng)》等,很顯然,“云南”是詩人寫作的源泉,他筆下的文字大多是他親眼所見的關乎云南的山、云南的水、云南的人和云南的事。他的文字有一種云南大山里的山民的淳樸和敦厚,有一種別人所沒有的溫情和對土地的眷戀。

        曾經(jīng)有人問雷平陽,為什么一直在寫云南?他說:“消失著和已經(jīng)消失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云南是集中了多樣文化的地方,我盡可能為區(qū)域文明保留一個詩歌謝幕,所以我才不斷奔走于滇南的佤山、基諾山、怒江之間。沒有人叫你,沒有人要求你,自己不寫寫這片土地,總覺得對不住它。我寫云南的另一個原因是,以前強調(diào)人們開天辟地、改造世界的能力,云南是一個泛神論的地方,但知道敬畏的詩人很少,我們要維護自然的秩序,讓我們有道德、有標準、有秩序?!币簿褪钦f,雷平陽有一個自己的基本的創(chuàng)作觀念:“有了天空值得敬畏,有了英雄值得崇拜,有了你大地就有了肌膚相親?!彼€曾立下宏愿:“對云南的幾條江和幾座神山進行調(diào)查,進而為之立傳?!睆摹墩阳敶蠛佑洝贰ⅰ逗恿髦?、《基諾山上的禱辭》、《大江東去帖》、《過瀾滄江》、《渡口》等作品中,我們看到了詩人為實現(xiàn)這個愿望而做的努力。

        (二)“我只愛云南的昭通市”、“我只愛昭通市的土城鄉(xiāng)”

        雷平陽生于并成長于云南省昭通市土城鄉(xiāng),雖然后來一直在昆明生活、工作,但是相比于他的土城鄉(xiāng)、他的昭通,他至今寫昆明的詩出奇地少。朋友問他為什么會這樣?他說,“因為每個人都會有那種記憶的地方,就在自己的背后,你想甩開它也甩不了,像鬼魅附體一樣,永遠在你的身體里面”,“我從小生活的云南的那個地方,那是一個該冷就冷,該熱就熱,山該高起來就高起來,該跌宕起伏的時候,像懸崖絕壁就下去了”,“所以我依然往老家走,往那一個就像胡子拉碴的、像郵票大的地方走”。

        土城鄉(xiāng)是一個經(jīng)濟落后、交通不便的地方,但是詩人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故鄉(xiāng)的貧窮。曾今有個朋友舉辦個人關于農(nóng)村題材的攝影展,大多照片反映了農(nóng)村的落后和農(nóng)民的苦難。這個朋友把雷平陽請來,想借他農(nóng)村詩人的身份,宣傳宣傳自己的作品。沒想到看完照片后,雷平陽特別生氣,便不顧朋友的面子,指責他說,農(nóng)村里并不都是雙手舉上天向上帝求救、眼里空無一物的孩子,如果都是那樣的話農(nóng)村早就完了。貧窮固然讓他痛徹心扉,但是快樂也讓他成了一個小神仙。撂下狠話就憤然離去了。

        賈平凹在《我是農(nóng)民》這篇文章中寫過一句話:“真正的苦難在鄉(xiāng)下,真正的快樂在苦難中?!焙屠灼疥柕男那椴恢\而合??次膶W史,我們知道在農(nóng)村的生活經(jīng)歷是作家創(chuàng)作的一個源泉。在他們的筆下,農(nóng)村不僅僅是落后的、苦難的、死寂的,更是單純的、快樂的、有生命力的。比如沈從文、汪曾祺的小說。

        (三)“我會只愛我的親人”

        對親人的愛是《親人》這首詩的起點和落腳點。詩人與自己的親人同呼吸、共命運,對他們有責任、有當擔,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這份愛隱藏最深,來得最猛烈,任何語言都顯得太蒼白,那就讓我們來讀詩吧。

        我一生最大的夢想/——做一個山中的土司/有一箭之地/可以制定山規(guī)/可以狂熱信仰太陽和山水/信仰父親和母親…… ——《春風咒》

        我一生也不會歌唱的東西/主要有以下這些:……至親至愛者的死亡…… ——《底線》

        母親,就在昨夜,我看見你/坐在老式的電視機前/歪著頭,睡著了/樣子像我那九個月大的兒子/我祈盼這是一次輪回,讓我也能用一生的/愛和苦,把你養(yǎng)大成人。 ——《母親 》

        我現(xiàn)在所處的世界,已經(jīng)是另一個了。給他的墓上/添完最后一捧土,叩過三個頭,轉過身,我對朋友說/——諸位,以后見面,請別喊我編輯或詩人,我只是孝子/一個只能去菩薩面前,繼續(xù)哭泣的,他的二兒子/我試圖給他寫句墓志銘:“他的一生,因為瘋狂地/向往著生,所以他有著肉身和精神的雙重卑賤!”/這個念頭終被放棄,我將它寫在這里,如果可能/不妨作為我將來的墓志銘。他這個農(nóng)夫/和我這個詩人,一樣的命運,難以區(qū)分 — —《祭父帖》(307行)

        差不多每年我都要回一趟歐家營,盡管它的線性的、看不見更多希望的變換,帶給我的苦楚比歡快還多,可它還是像一個由蜂蜜營造出來的漩渦,其吸力也許引不回一只飛鳥,卻能牢牢地把我卷回。我得探視父母,土地之慢,一再為他們的蒼老提速;土地一直在向上升,他們一再地在矮下去……去看他們,是孝道,更是慈悲;是一代人在另一代人身上覺察孤獨與無助,更是兩代人在一塊共同排演歷久彌新的生死話劇。血液中潛藏了無數(shù)道別與相守,只有一次次地用行動去表達,它們才屬于生命。我的頭發(fā)白了,父母的頭發(fā)還會黑嗎? ——《土城鄉(xiāng)鼓舞》

        三、“我的愛狹隘、偏執(zhí),像針尖上的蜂蜜”

        在字典里面,“狹隘”、“偏執(zhí)”是兩個貶義詞,古人云:物極必反。當詩人對親人愛到極致的時候,才會“狹隘”、“偏執(zhí)”。可是誰能責備這種愛的狹隘偏執(zhí)呢?恐怕只有詩人自己吧。我們大多數(shù)人總是不敢或不能表達對親人的關愛,很難想象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愛的人,他還能愛別人、愛這個社會嗎?這種狹隘偏執(zhí)的愛是最真誠的愛,“就像針尖上的蜂蜜”,晶瑩、甜蜜。

        四、“耗盡了我的青春和悲憫”

        一定意義上,“青春”就是時間。當大山里走出來的青年經(jīng)歷了城市的浮華、當曾經(jīng)的兒子成了父親、當曾經(jīng)的父親離開了人世,藏在內(nèi)心最深處的愛才慢慢浮出水面。就像時間越久,酒越香醇一樣,經(jīng)過了時間考驗的愛,更濃烈。

        有苦難就會有“悲憫”。雷平陽有幾句詩寫到故鄉(xiāng):“遼闊的昭通壩子,水稻和蜻蜓翅膀下的路/越野車一再熄滅,坑連著坑,我們仿佛是去造訪山頂洞人/從昭通誠出發(fā),五公里路,用時近兩小時?!币敫?,先修路。土城鄉(xiāng)的交通這么不方便,我們有理由相信,那里農(nóng)民的生活很艱苦。昭通處在地震帶上,多災多難,經(jīng)歷2014年8月“大地震”的魯?shù)椋€正在重建家園。

        貧瘠的土地、故鄉(xiāng)的苦難、至親的衰老和死亡,造就了詩人一顆悲憫之心。因此,苦難、衰老、死亡的話題常常出現(xiàn)在他的筆下。雷平陽最新的作品集《山水課》中,收錄了125首詩,據(jù)我的統(tǒng)計,出現(xiàn)“死亡”、“死”等字眼的有48首,其中還不包括“埋葬”、“鬼魂”、“亡”等,與死亡有關的詞。涉及這么多與死亡有關的詩句,并不說明詩人悲觀,消極。恰恰相反,讀他的詩歌,我們就知道,正是因為他經(jīng)歷了太多人的死亡,他太知道死這回事了,所以他會更加珍視每一個有生命的東西,更加珍惜身邊的人,尤其活著的親人。

        “耗盡”兩個字道出了詩人對自己的鄉(xiāng)土“不拋棄、不放棄”、水乳交融的親密關系。 當?shù)弥數(shù)榘l(fā)生大地震的消息后,雷平陽立馬組織自己詩歌界的名人朋友進行募捐,還舉辦了個人書法展和慈善拍賣會,把所有籌集的資金都捐給了家鄉(xiāng)。這一個個過程真是“耗盡了”他的“悲憫”,“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五、結語

        當代著名評論家謝有順曾經(jīng)這樣總結《親人》,他說:“這首詩,并非單純書寫鄉(xiāng)愁或昭示對故鄉(xiāng)的愛,它更是詩人本身的寫作象喻:‘這逐漸縮小的過程,意味著詩人在現(xiàn)實面前變得越來越鋒利,情感也扎得越來越深,持續(xù)地在一個細小的角落挖掘下去,這樣的寫作便能讓我們讀到一種精神的刺痛感,它是自我的告白,也是面對世界的宣言。”這樣,《親人》的意義又上升了一個高度,閱讀就像一次探險的旅途,我們不禁感嘆文學的魅力。

        注釋:

        胡秋野:《六零派文學對話錄》,商務印書館,2012年2月,第240頁。

        雷平陽:《山水課》,作家出版社,2015年3月,第150頁。

        同上,第35頁。

        同上,第6頁。

        同上,第193頁。

        同上,第296頁。

        雷平陽:《山水課》,作家出版社,2015年3月,第190頁

        謝有順:《文學的常道》,作家出版社,2009年1月,第22頁。

        參考文獻:

        [1]雷平陽.山水課[M].作家出版社,2015,3.

        [2]胡秋野.六零派文學對話錄[M].商務印書館,2012,2.

        [3]謝有順.文學的常道[M].作家出版社,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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