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欽楠
趙老師,我老爸大學時的同學,一個在澳洲大學多年教中文的老師。人很好,見面就管我叫侄女,是個特別親切的叔叔。在悉尼,趙叔叔只是千千萬萬華人中的一員,在我眼里他過得很幸福。在說他之前,我先來聊聊在悉尼看到、聽到和感受到的——生活在這里的華人狀況。說的不一定對,更談不上全面,畢竟我在這兒逗留的時間還不算長,經歷也很有限。在國外的留學生有一句流傳很廣的吐槽,說國外是“好山好水好寂寞”,而國內則“又臟又亂又快活”。這句話其實也道出在國外的很多華人的心聲,同樣以近十幾年國內一些人的眼光,華人的生活狀況確實遠不如人們想象的那般愜意。
資料顯示,悉尼的Parramatta區(qū),除了當?shù)厝酥馊A人數(shù)量占第一位。這個區(qū)離我住的地方很近,我不了解在這個區(qū)的華人中有多少家庭是買不起住房、孩子上不起收費托兒所的。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發(fā)現(xiàn):在社區(qū)的免費兒童樂園里,在Parramatta圖書館的免費幼兒親子游戲培訓班上,在社區(qū)指定的免費醫(yī)療機構中,拖兒帶女來排隊享受這些福利的絕對多數(shù)都是華人。而且有不少是彼此相識的熟面孔,他們見面就熱情地打招呼、拉家常,就像在國內的小區(qū)公園一樣。盡管從當?shù)厣鐓^(qū)醫(yī)療機構人員公事公辦的面孔上,我并沒有看到明顯的歧視目光,甚至可以說態(tài)度很是和藹親切,但我仍能感覺到有一種強烈的不自在。就好像國內的一個生活在底層的普通百姓,走進“高高在上”的政府機構,請求為自己的某項合法權益辦理審批手續(xù)一樣。盡管你的訴求合理合法,但那種誠惶誠恐的卑微感依然揮之不去。我只是偶爾陪朋友去過一兩次,那眼神足以讓我再也不想邁進去。
在我常去那家超市的Parramatta和Eastwood購物中心,看到在逛街購物的人流差不多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亞洲面孔。反之,購物中心里面有三四個美發(fā)廳,每次路過那幾個美發(fā)廳,看到接受服務的客人都基本上是白人女子而鮮有亞洲人。普通華人在澳洲的經濟狀況從這個細節(jié)里可見一斑。在悉尼乃至全澳洲,縱然是畢業(yè)于名校的碩士博士,想找到一份與專業(yè)對口的體面工作也不容易。男人要開始為理想生活打拼,年輕女性則多半選擇回家?guī)Ш⒆?,過著省吃儉用、辛苦操勞、與社會基本脫節(jié)的家庭生活。在Parramatta住宅區(qū)的免費露天兒童樂園,我看到幾位帶著玩耍的孫輩在那里閑坐聊天的中國老婦人。她們一邊用手捶打著自己老邁的腰腿,一邊大聲抱怨說自己在這邊好辛苦,孩子——指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兒,甚至不能容忍她們單獨出來散散步,毫無屬于自己的時間和空間。后來問了在當?shù)卮帽容^久的同學才知道,多數(shù)在這邊的老年人都是放棄了國內的工作和生活,移民過來幫兒女帶孫輩的。年輕的中國移民通過留學——結婚,或者留學——工作這幾條路獲得綠卡或當?shù)鼐用裆矸荩麄兘Y婚生子后如果出去工作,孩子只能交給母親父親幫忙看管。因為澳洲的人工相當昂貴,請一個保姆的費用幾乎等同于一個在外工作的家庭成員的全部收入。所以即使很有錢的當?shù)刂挟a階層家庭,通常也不會請保姆來照顧孩子。
最近一個叫Pokemon Go的游戲相當流行,激起了很多懶人出門的欲望,我也是其中一個。前幾天在玩這個游戲滿世界抓小精靈時,碰到一位在兒童樂園帶孩子玩的年輕女子。我們隨便聊了幾句,她也是在悉尼留學后結婚的,孩子都是自己帶。她媽媽來悉尼,看到她如此辛苦,十分心疼,甚至后悔當年決定讓孩子出國留學。但她覺得第一代移民的華人固然生存條件比較艱苦,但等他們的孩子長大了就會好很多,起碼不用像國內的孩子一樣。人可以生活在希望中,但面對如此殘酷的就業(yè)競爭,其實我一直想不通為什么要這樣。雖然澳洲實行12年免費教育,但針對一歲多到兩三歲孩子的托兒所也是需要收取一定費用的。夫妻外出工作,而帶孩子的絕大多數(shù)老人都不懂英文,不上托兒所就無法與外界正常交流,這也造成下一代基本上沒什么機會和澳洲的孩子有交流互動。因此這兒的中國孩子在幼兒時期普遍存在膽小怕見人、張口說話晚的情況。即使是由孩子母親親自帶大的孩子,也同樣存在這個問題。沒什么機會和父母爺爺奶奶之外的人、特別是同齡孩子充分交流,而說英語的外部語言環(huán)境和說漢語的家庭氛圍同時存在,讓孩子無所適從。就在最近老去抓小精靈的那個樂園里,看到好幾個中國孩子都兩歲多了還不大會說話,性格也顯得格外懦弱,與國內的同齡孩子相比完全是兩回事。想想自己小時候,那就是個調皮搗蛋包,與這些孩子完全兩樣。還有那些遠赴他鄉(xiāng)的老人,被困在景色絕佳卻寂寞的著名海港城市里,不知道心里該是如何地懷念祖國。
說起華人就不得不提唐人街,世界上“十大唐人街”最著名的在新加坡,亞洲以外最大的唐人街在美國紐約,全球最古老的唐人街在澳大利亞的墨爾本,悉尼的唐人街似乎在全球“十大唐人街”中找不到位置。澳大利亞三大城市悉尼、墨爾本和布里斯班的唐人街,除了悉尼唐人街,其他兩個希望以后有機會可以去走走。說說熟悉的悉尼唐人街吧,是澳洲規(guī)模最大、最繁華的,形成于20世紀30年代。悉尼唐人街口口相傳有三大變化,聽說第一變化是有了一棵“風水樹”,發(fā)生在2001年左右。華人報紙上有一則新聞:唐人街經營不景氣,華人認為華埠“五行”缺金、木、水,于是向政府打報告要求建“風水樹”,沒想到悉尼市政廳竟然就同意了,華人得到批復后立即行動。他們從18世紀華人淘金之處羅口河畔康多樸林鎮(zhèn)運來一株“黃金桉”,立在悉尼中國銀行門口。一棵古樹解決了缺木問題,在樹上貼金箔,在樹頂裝滴水管解決了缺金、缺水問題。自從立了這棵風水樹,唐人街真的興旺起來。其實從悉尼唐人街的變化,可以折射出的是中國改革開放對澳洲經濟的正面影響。第二個變化是在唐人街北牌坊附近,由當?shù)卣雒媪⒘税闹奕A裔軍人英雄榜紀念建筑,這是華人政治地位日益提升的象征,在大理石上鐫刻著400多位澳洲華裔軍人英名。第三個變化是近10年來,唐人街從110多米長變成300米長,向北擴展直到 Liverpool St 路口,與悉尼最熱鬧的達令港聯(lián)成一片。房地產公司扎堆進軍唐人街,雖然悉尼當?shù)厝A人的總體經濟收入不高,但一些房地產商卻富得流油。在街頭中文旅行社門口地上,會扔著很高一摞房產廣告供路人自取,都是清一色精美的銅版紙印刷,厚厚一本乍一看倒像是時尚雜志。里面拍攝的房產圖片也大都是地段好面積大價格昂貴的獨棟別墅,這種大手筆的廣告,恐怕也只有針對中國人的房地產商才玩得起。這些廣告的客戶目標并非當?shù)氐娜A人,而是那些從國內來的不懂英語、還不了解當?shù)厍闆r的土豪們,他們的購買力令這些遍地亂扔的精美銅版紙廣告的成本變得不值一提。
對了,要說回我老爸的同學趙叔叔,他現(xiàn)在是澳大利亞西悉尼大學資深中文教師,同時也是當?shù)匦∮忻麣獾墓?jié)目主持人,在華人圈里也算混得挺不錯。以前他還在別的大學教書,包括我現(xiàn)在就讀的麥考瑞大學。初見趙叔叔是到達悉尼的第一天,那天上午我飛機一到,下午他就帶我出去買各種需要的生活用品,還請我吃了一頓飯,給我剛到一個新城市的凄涼心情帶來許多溫暖。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活得很幸福很知足,平常每天備課上課,偶爾有些大型或者小型的活動等著他參加或者主持,放假了帶著家人出去東轉西轉。他邀請過我兩次去參觀他的活動,第一次是詩歌朗誦,不趕巧的是沒完全欣賞到趙叔叔朗誦。第二次是一個中華少年兒童慈善救助基金會與澳中經濟科技文化促進會,組織幫助貧困兒童援助計劃,他們在悉尼韋斯利大劇院舉辦了一場愛心奉獻情意濃的慈善晚會。這一場我是完完全全地看下來了,趙叔叔的主持真的很贊,跟中央臺的某知名女主播同臺,一點都不遜色。就上個月,他還當了“漢語橋”2016年全球外國人漢語大會大洋洲現(xiàn)場賽的評委,讓我對趙叔叔更加刮目相看了。剛來不久時有一個小長假,趙叔叔還帶著我和他的家人一起到海邊轉了一轉,給我在悉尼的生活添了不少的樂趣??傊?,每次和趙叔叔見面,他都能給你帶來一種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感覺。可以靜靜地聽他說話,很平和、很舒服。
(編輯·麻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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