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照片科普,拍星空的浩瀚,也拍顯微鏡下的世界……
張超,1982年出生,北京人。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xué)天文系,天體物理學(xué)碩士,現(xiàn)任職于國家天文臺《中國國家天文》雜志。作品有《荒野傳奇》和《云與大氣現(xiàn)象》等。
太陽升起、落下,天空飄著一朵白云,頭頂上的一片星空……對有的人來說,這種長久陪伴在身邊的東西,只是兒時的趣味,早已消逝在奔忙的生活中,被忽略、被無視、被遺忘;對有的人來說,卻是一份觸手可及的美好.他們用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的眼,隨時捕捉生命中的每一個精彩。張超就屬于后者。
這個在國家天文臺工作的“80后”,本職以外有著多重身份:天文攝影師、顯微攝影師,他所拍攝的對象,大到銀河中以光年計量的星云,小到身邊以微米計量的塵粒,云朵、雪花、小蟲,乃至廚房里的醬油、鹽,都在他的鏡頭下綻放出了奇幻的美。
仰望天空,追云逐月
采訪張超,是在國家天文臺的一個倉庫里,墻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望遠鏡??吹綌z影記者開始架燈,他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頭發(fā):“今天有日偏食,我早上6點多就到單位了,都沒來得及洗臉梳頭?!?/p>
張超的手機放在桌上,很顯眼。因為是一個超級厚的“磚頭”,和現(xiàn)在的薄屏手機格格不入,“它作為手機是沒什么優(yōu)勢,但自帶可變焦鏡頭,拍太陽、月亮、云朵都沒問題,就是太耗電了?!彼f。
隨時拍天上的云朵是張超的一個習(xí)慣。兩年前,他和妻子王燕平、好友王辰出了一本名叫《云與大氣現(xiàn)象》的書,是我國第一本關(guān)于云朵的原創(chuàng)科普讀物。里面收錄了300多張精美的云彩照片?!坝腥嗽鴨栁?,天上有多少種云?我說有80多種,一般聽到的人會覺得非常失望,天上的云千變?nèi)f化,怎么才80多種啊?但確實是這樣?!?/p>
張超對云彩的興趣來自小時候?!拔疫€是個孩子時,看到漂亮的云朵就會想:要是有個照相機能把它們拍下來就好了。”可在上世紀80年代,相機這樣的“貴重物品”一般是不會讓小孩子玩的,張超孩提時代的主要活動是收集昆蟲標(biāo)本和樹葉,“北京有200多種蝴蝶,我小時候收集了100多種?!?/p>
擁有第一臺相機,是在張超讀大學(xué)時。從小對自然感興趣的他,高考時報了兩個專業(yè):生物和天文,最終被北京師范大學(xué)天文系錄取。進校沒多久,他就“斥巨資”組裝了一臺單反相機:機身是蘇聯(lián)產(chǎn)的基輔19,鏡頭自己單配的,比機身還要貴兩倍。后來覺得用著不過癮,又買了一臺日本產(chǎn)的。
天文系的學(xué)生,自然是要仰望天空的。整個研究生期間,張超都是在國家天文臺興隆觀測站度過的。這個站位于河北省興隆縣的燕山腹地,海拔將近1000米。張超白天休息,晚上則要操作望遠鏡追逐天體,對著目標(biāo)天體觀測,一張一張地拍照片,大半年都是這樣。
“每當(dāng)我用望遠鏡在繁星中間尋找一個新目標(biāo)時,看到它的那一剎那,就會產(chǎn)生一種頓悟,好像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世界。”但很多時候,張超也會覺得,“那些天體離我是那么遙遠,是我永遠也觸碰不到的?!彼肴ヅ母恍┑?,于是云朵進入了他的視線、他的鏡頭。
觀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在張超看來格外有樂趣,波浪般的卷層云,逗號般的卷積云……有一個傍晚,他在樓下拍到麥穗一樣的卷云,忍不住發(fā)微博:天上立著一個麥穗可太逗了!在沙中看世界,在雪花中感知自我
張超曾在一次公開演講中說:“即便是隨處可見的生活,也有很多美的存在,乏味可能是因為視角?!彼莻€好奇心爆棚的人,并不滿足于單純的仰望天空,也低頭于細小,用顯微鏡尋找不一樣的世界。
比如雪花就是張超顯微鏡頭下的主角。雪很美,但拍起來很難,他反反復(fù)復(fù)地試驗,才拍出了成功的照片?!白铍y的是控制溫度。往往是雪一落到載玻片上,還沒來得及拍攝,就融化了。至少得在零下15攝氏度的環(huán)境里才行?!睘榱俗费麖奈鞑康男陆綎|邊的吉林,哪里雪大,就去哪兒拍,在戶外一待就是幾個小時?!白疃嗟臅r候,渾身上下貼了14個暖貼,冷到直接把暖貼貼臉上,這完全是違反使用說明的,也不管了。但還是不太管用。”
潔白無瑕的雪花,在張超的鏡頭下也千變?nèi)f化。有的長著細密的“花瓣”,有的就是個六邊形盤子,有的瘦小細脆,有的豐碩結(jié)實,有的就是個簡簡單單的三角形、四邊形,有的卻能長到10多瓣?!懊看蜗卵┲埃芸吹绞裁礃拥难┗ǘ际遣豢深A(yù)測的。雪花有千萬種,每個人一定能找到自己最喜歡的一朵?!睆埑f他自己最喜歡的是三角形的,因為最少拍到,極其珍貴,“看起來萌萌的”。
顯微鏡和望遠鏡,低頭于細小和仰望著天空,一個微小,一個浩瀚,在張超看來,其實是一樣的,“它們都是通過一些手段去看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認識另一個世界”。
在這個“新世界”,那些“重口味”的東西也可能蘊涵著不一樣的美。玩具里的電池漏液了,他拍;桃子發(fā)霉了,他拍;打死一只蚊子,他拍;甚至連兒子的尿,他也拍出了一幅充滿斑斕色彩的圖片;喝水的杯子長了黑色的霉,惡心之余他也用顯微鏡看了看,拍了張照片后記錄道:“還挺逗的。也許螞蟻什么的也把它認作蘑菇吧?!?/p>
博物有意思,科技有力量
無論是拍天空還是拍身邊,與張超的本職工作其實都有點關(guān)系。那些照片并不只是讓他自我陶醉的“無用之美”,而是廣受大眾歡迎的科普媒介。他獲得過多次專業(yè)攝影比賽獎項,辦過科普展覽、趣味活動,每次都吸引來不少“粉絲”。
張超曾在國家天文臺做過一段時間的科普管理工作。他說:“很多人都覺得科研做不了才做科普,其實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我覺得反而是科研滿足不了我,我需要更廣闊的視野。”
科普這件事在張超腦子里的思路很清晰?!熬褪莾深^,一個就是博物學(xué)(人類與大自然打交道的一門古老學(xué)問,包括觀察動物、植物、地理、生態(tài)等)視角,另一部分就是科技。科技是個好東西,看得見摸得著,動手性很強;博物也是個好東西,如果讓大眾單純理解科學(xué),其實有困難。相比而言,博物學(xué)的視角比較容易。如果廣義科普的話,博物是一個很好的手段?!?據(jù)《環(huán)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