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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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的死亡:海子詩歌《死亡之詩(之三:采摘葵花)》分析
◎袁琳琳
摘要:海子的詩歌帶著一種原始神圣的意味,浪漫而隱晦,我采用英美新批評的方法之一——“文本細(xì)讀”,對海子詩歌《死亡之詩(之三:采摘葵花)》進(jìn)行分析性地細(xì)讀。
關(guān)鍵詞:海子 生與死 細(xì)讀法 希臘神話
詩歌可以凈化心靈,但海子的詩歌向來朦朧又難解,他寫下了很多關(guān)于死亡的詩篇,其中《死亡之詩(之三:采摘葵花)》充滿了隱晦又神圣的死亡字眼,我用細(xì)讀法嘗試分析。
海子詩歌中出現(xiàn)很多意象,“死亡”( 《死亡之詩》)、“太陽”(《祖國,或以夢為馬》)、“麥地”(《訊問》),還有這首詩出現(xiàn)的“葵花”。熟悉的意象,會讓人聯(lián)想起——凡·高。從詩歌中一直反復(fù)提到的“死亡”與“葵花” 兩個詞語可以看出,這首詩與凡·高有關(guān),即生與死??ㄏ笳餍拍詈凸廨x,花姿永遠(yuǎn)勇敢高傲地面對著太陽,充滿了生的活力,很難與死亡并存。這是一個貫穿全詩的悖論。
細(xì)讀詩歌第一節(jié):“雨夜偷牛的人/爬進(jìn)了我的窗戶 /在我做夢的身子上/采摘葵花”,第一個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是“雨夜偷牛的人”形象,與“我”對立。他們分別對應(yīng)的是誰呢?是作者自己?凡·高?第三方?還是詩歌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神秘的超自然的神靈呢?
“我仍在沉睡/在我睡夢的身子上/開放了彩色的葵花/那雙采摘的手/仍象葵花田中/美麗笨拙的鴨子”。我們知道,海子一向很崇拜凡·高,將凡·高視作精神上的良師益友,那么,如同“美麗笨拙的鴨子”的手,就不會是凡·高的,那么,“開放了彩色的葵花”的身體,大概就是凡·高的了。不過,鑒于詩歌的“死亡”主題以及海子對凡·高熱愛和在精神上產(chǎn)生的共鳴,這個“偷牛的人”,應(yīng)該就是指海子自己。作者想在凡·高的身上采摘葵花,是指海子想從凡·高的向日葵中汲取生命的力量,活著的理由。
接下來是詩歌的后半部分,也是詩歌的重點所在:“雨夜偷牛的人/把我從人類/身體中偷走。/我仍在沉睡。/我被帶到身體之外/葵花之外。我是世界上/第一頭母牛(死的皇后)/我覺的自己很美/我仍在沉睡?!?/p>
“偷牛人”成功地將“我”從身體中偷走,“被帶到身體之外”“葵花之外”。詩人這里用了“復(fù)義”手法,它有兩重含義。第一,海子成功地從凡·高身上汲取到了生命的力量,活著的理由,他偷走的是凡·高的靈魂,與自己的一樣,高傲、熾熱、光輝、勇敢,卻又孤寂,這是海子與凡·高靈魂的碰撞與共鳴,充滿了張力。第二,“偷牛人”“葵花”等意象使人聯(lián)想到希臘神話中的赫爾墨斯。赫爾墨斯在剛出生之時,偷走了太陽神阿波羅的牛,非常符合“偷牛人”這個形象特點;“葵花”又常被稱為“太陽之花”,也與太陽神阿波羅聯(lián)系到了一起。神話故事中赫爾墨斯偷走了阿波羅的牛,正好在宗教意義上與詩歌中作者偷走的是凡·高的靈魂的表述相符。凡·高年輕時一度沉迷于宗教和神秘主義,所以他的畫中常帶有宗教的意義。這里除了“復(fù)義”,也像一種隱喻。海子詩歌中的“偷走身體”除了像是隱含了一個神話故事,也像是一個宗教密儀,不僅與凡·高靈魂中的神秘性與宗教精神相應(yīng),同時也表達(dá)出作者對凡·高靈魂的向往與追求,以及從中汲取到的生命的力量。
詩中一直在用比喻的手法,將海子自己比作“偷牛人”,將“我”比作“第一頭母?!?。除了比喻,這里還運用了“復(fù)義”手法。如前所述,“偷牛人”既是海子本人,也是赫爾墨斯。而“第一頭母?!币灿袃蓪右馑迹浩湟皇侵阜病じ弋嬛械膭游镄蜗蟆概#笳鞲呱忻利?、溫柔純潔的母牛形象,同時也是凡·高和海子兩人共有且相同的高尚的靈魂;另一層意思象征希臘神話中的女性,從后面“死的皇后”不難推測,她也許是歐羅巴,但我認(rèn)為更可能是伊娥。宙斯將她變成一頭小母牛,被赫拉派百眼怪物看守起來,赫爾墨斯將伊娥解救出來。恰好與上文對應(yīng)起來,赫爾墨斯(海子自己)既是一個“偷牛人”,也是牛的解放者。
之后是全詩最后一節(jié):“雨夜偷牛的人 /于是非常高興 /自己變成了另外的彩色母牛 /在我的身體中 /興高采烈地奔跑”。海子“偷走了”凡·高的靈魂,“偷走了”世界上第一頭母牛,“自己變成了另外的彩色母?!保诜病じ叩纳眢w里興高采烈地奔跑。他非常高興,因為他從中找到了一種活著的理由,找到了精神上的寄托,得以在凡·高的精神世界中安放自己的靈魂。這里重復(fù)了詩歌里關(guān)于“生與死”的悖論,也重復(fù)了神話的“隱喻”和“復(fù)義”?!巴蹬H恕彪m然找到了精神上的寧靜與永恒,并且解放了凡·高的靈魂,但他最終還是死了,因為他變成了另一個凡·高,一個孤高、勇敢、光輝的凡·高,同時也是一個孤寂、沉默、死亡的凡·高。在作者眼中,這不是死亡,而是一種詩意的附身,海子正是通過這種方式,委婉地死去,又浪漫地重生。
閱讀海子的詩歌,向來是一個神圣又艱澀的歷程,因為這是一種永恒浪漫人性的自然抒發(fā)與流露,在此過程中,生存與死亡并存。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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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德]施瓦布.希臘神話故事[M].戴歡,譯.北京:當(dāng)代世界出版社,2009.
(責(zé)任編輯 劉月嬌)
作者簡介:(袁琳琳,女,蘭州大學(xué)文學(xué)院2013級本科生,研究方向:比較文學(xué)與世界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