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瑩

[摘 要]華裔美國文學作為美國文學的一部分，是美國多元文化下的必然產(chǎn)物。美國華裔文學作家因其身份的特殊性，在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中有意無意地將中國文化運用其中，使其作品體現(xiàn)了中美文化的雜糅。本文首先介紹華裔美國文學的發(fā)展歷史，其后對華裔美國文學作品中的中國文化的利用進行探析進而闡釋其背后的意義所在。

[關鍵詞]華裔美國文學；中國文化

[中圖分類號]I71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6）06 — 0118 — 02

引言

華裔美國文學發(fā)展至今已有百余年歷史，作為美國文壇的一支力量，它經(jīng)歷了從邊緣走向主流，最終被正式納入美國文學史的艱辛歷程。吳冰教授在他的文章這樣定義華裔美國文學，“凡是華裔美國人從自身出發(fā)描寫的在美生活的故事都屬于華裔美國文學，大多數(shù)的華裔美國文學是有美國國籍、華人血統(tǒng)的作家筆下的作品。”美國是個多移民的國家，華裔美國文學作品中的語言不僅限于英語，因此華裔美國文學包括華裔美國英語文學和華裔美國華文文學。作為美國出生成長起來的華人后裔，他們在社會和文化環(huán)境方面都受到美國的影響，他們不可能像父輩那樣對中國傳統(tǒng)有著深刻的、全面的認識。但祖輩們對自己身上血脈的情結又難免使后代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因此，美國華裔作家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文化是中國文化和美國文化的雜糅。他們所描述的文化是他們眼中的、華裔美國人的文化，也并非純正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

一、華裔美國文學發(fā)展溯源

（一）開創(chuàng)階段

華人移民美國的第一次浪潮始于19世紀中期，從此開始到20世紀中期是華裔美國文學的萌芽和開創(chuàng)階段。華人移民美國由于受到排斥和歧視，通過主動請愿，書寫抗議書等形式表達心聲，希望能夠改善生存狀況。早期的華裔美國文學作品數(shù)量有限，內(nèi)容單一，形式松散。但此后逐漸形成了具有族裔性的文學作品，代表作品有劉裔昌（Pardee Lowe）的《父與子》（Father and Glorious Descendant，1943）和黃玉雪（Jade Snow Wong）《華女阿五》（Fifth Chinese Daughter，1945）。他們的作品大多有這樣的特點：向美國人真實地介紹中國社會文化的豐富多彩，以此消除美國人因地域、文化的差異對中國人產(chǎn)生的誤讀；希望融入美國社會，消除一切不公平的對待和種族歧視，試圖改善華人在美國的不平等待遇。

（二）發(fā)展階段

20世紀中期至70年代是華裔美國文學的發(fā)展階段，華裔移民經(jīng)歷著中美文化的沖擊碰撞。在此階段，華裔美國文學作品多以自傳性題材為主，將寫作出發(fā)點聚焦在華人特殊社會身份和文化認同上，借描述華人在美國的生活經(jīng)歷來表現(xiàn)中美文化的差異。如朱路易（Louis Chu）的著作《吃碗茶》（Eat a Bowl of Tea，1961）中描寫出在美國排華政策態(tài)度下持續(xù)了近百年的畸形華人“單身漢”社會。作品中描寫了紐約唐人街華人的日常生活，字里行間充滿著中美文化沖突與碰撞。

（三）多元化階段

20世紀70年代以后，華裔美國文學從轉折期過渡到如今的多元化大發(fā)展階段。早期的作品有趙建秀的《雞仔的中國佬》（Chickencoop Chinaman，1972）和《龍年》（The Year of Dragon，1974）。此后出現(xiàn)了華裔美國文學史上里程碑的著作---湯婷婷（Maxine Hong Kingston）的《女勇士》（The Woman Warrior，1976）和《中國佬》（China Men，1980），由此華裔美國文學達到了繁榮。除此之外，比較有影響力的作品還有譚恩美（Amy Tan）的《喜福會》（The Joy Club，1989），任碧蓮（Gish Jen）的《典型的美國佬》（Typical American，1991）等一系列的作品。新生代的作家還有黃哲倫（David Henryhuang）、李建孫（Gus Lee）、伍慧明（Fae Myenne Ng）等一大批年輕作家。華裔美國文學正式進入了百花齊放的多元化繁榮階段。由于他們對中國傳統(tǒng)元素的創(chuàng)新運用，主流社會對華人的形象得以改變，使美國人對中國充滿了好奇，激發(fā)出濃厚的興趣，吸引了一大批美國讀者。

二、華裔美國文學作品中的中國文化

中國優(yōu)秀古老的文化對中華兒女的影響是極為深遠的。華人雖遠渡重洋，身在海外，但無論在世界何地，他們都十分重視子女的傳統(tǒng)教育，將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傳播下去。作為美國長大的華裔作家們，他們也避免不了將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運用到作品中，因為本身他們這種華裔身份的特點，以及其他因素的考慮。但幾乎所有的作品中，對中國文化的描寫無不吸引著西方讀者的注意力和興趣。透過筆下的文學作品，美國華裔作家能夠在主流話語中占有一席之位。因此，他們開始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來重構、編織中國文化。

（一）中國神話與民間傳說

在很多華裔美國文學作品中，都滲透著華裔作家對中國的傳統(tǒng)神話故事、民間傳說的運用。如湯婷婷的代表作《女勇士》，小說借用了中國民間傳說中的女英雄花木蘭的故事，雜糅著經(jīng)她改編的岳母刺字傳說，抒發(fā)著自己反對壓迫歧視婦女和種族歧視，倡導女權主義的思想。文章這樣寫道：“父親先用毛筆一行行地把字寫在我背上，然后才開始動刀。”作品中的主人公“我”作為一個女性，背上刻下仇恨和責任，帶領士兵奔向沙場，奮勇殺敵，既報家仇又雪國恨。這樣的“我”具備了男性的堅強，豪邁，追求自由平等，這是一種華裔美國女性作家在夾縫中生存所作出的、有特殊意義的吶喊。而另一個中國古代典故中的人物----關公，其形象被移置于華裔文學中，意義亦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海外象征，成為華人民族記憶鄉(xiāng)土觀念的寄托。在湯婷婷的《女勇士》中還這樣描述“可是無論怎樣，我們總會獲勝。關公總會助我一臂之力?！笨梢?，關公的精神能夠帶給華人們勇氣，令其在生活逆境中充滿斗志，對抗一切艱難險阻。

譚恩美在其作品《喜福會》中，也大篇幅利用了中國神話和傳說的文化象征功能。小說的每章開頭都有一個以神話與民間傳說為內(nèi)容的小故事，與此部分描述場景相聯(lián)系。如在“傷疤”一節(jié)中，就出現(xiàn)了情節(jié)----割骨療傷；而王母娘娘和嫦娥（moon lady）的形象，出現(xiàn)在顧鶯鶯（其中一位母親）的童年世界中，不僅烘托出當時的環(huán)境背景，而且在這種渾天一成的場景下，表現(xiàn)了中國人對世界特有的認知方式。在她另一篇小說《灶神之妻》中也描述了中國民間熟知的灶王爺，但她筆下的灶王爺已經(jīng)不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定人禍福、人們祈求風調雨順的寄望人物。她所描寫的人間灶王是貪戀美色、浪費之人，灶王的妻子卻是吃苦耐勞，后來灶王用跳進灶火而死的行為進行贖罪。華裔作家對中國文化的重新創(chuàng)作，來源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但又對其進行改寫和重構，華人很容易識別，令西方讀者充滿好奇，神秘色彩濃重。

（二）中國習俗與飲食文化

中國的飲食文化歷經(jīng)千年的沉淀，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在華裔美國文學作品中，飲食文化部分的比重也很突顯。如在黃玉雪的《華女阿五》中不僅介紹了中國風情和中國家庭，書中還詳細記述了怎么做米飯（包括用米量、加水量、如何判斷生熟等）以及一些中國菜肴的作法，如荔枝鴨、陳皮鴨、番茄牛肉、芙蓉雞蛋等。如此詳盡的描寫中國飲食的各個層面，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外國人的好奇心，東方色彩和異國情調十足。除此，作家在作品中還描繪美國華裔過春節(jié)、中秋節(jié)和婚喪嫁娶等風俗習慣。書中就有這樣一段描述過年的場景：“按照舊金山的風俗，華人醫(yī)院每年都要舞獅，籌集本年度的經(jīng)費。一組經(jīng)過訓練的雜技演員在舞獅過程中互相替換。獅子頭很大，五顏六色，獅子頭上掛著的彩緞構成獅身和獅尾，是由珊瑚色、紅色、綠色和藍色等五顏六色的絲綢縫制而成?？刂莆瑾{節(jié)奏的人舞弄獅頭。他雙手舉著獅頭，人們只能看到五顏六色的褲子和穿著拖鞋的腳。隨著巨大的中國鼓敲出陣陣鼓聲，他舞的很賣力。”這一獨特的唐人街美國華人迎接新年的方式對美國人而言無疑是難以理解的，但正是這類神秘濃郁的東方色彩的描寫，吸引了大量美國讀者。黃玉雪作為第二代美國華裔，在接受美國教育的同時，也潛移默化的接受著美國的價值觀和思考方式，但同時她又受到上輩華人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影響，因此會“在兩個世界之間又同時屬于兩個世界”。

茶文化對中國人來說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亦成為華裔美國人寫作的重要部分。如作家朱路易的作品《吃碗茶》，除了描繪華人相親、婚宴、看中醫(yī)、打麻將等中國文化外，筆墨最多的反映了中國的茶文化，小說中“茶”就是一個具有多重象征意義的符號。在故事中屢次出現(xiàn)，不僅推進情節(jié)的發(fā)展，而且影響著人物的塑造，就像一根紅線貫穿著故事的始終。在小說的開始，主人公賓來和美愛的相親就發(fā)生在一所茶館里；隨后賓來誤打誤撞送上的一壺茉莉花茶不僅征服了岳父，而且促成他與美愛的婚姻；緊接著，賓來和美愛的婚禮也在一所茶館里舉行，新郎新娘用茶宴請親戚朋友，親友將喜錢放在一個茶盤里并祝福新人：“明年我們會再喝茶的”，寓意著新婚夫婦能夠早生貴子。故事的末尾，也是茶的解藥功能，讓夫妻得以恢復正常生活。在小說中，“茶文化”就是親情、愛情、友情的聯(lián)系紐帶，體現(xiàn)著中國婚姻習俗和傳統(tǒng)倫理觀念等。正如小說結尾“吃碗茶，讓我們能夠走上康復之路”所暗喻的那樣，茶已經(jīng)具備了精神和文化的雙層含義。

三、意義

中國文化符號在華裔文學中的運用具有豐富的意義。華裔美國作家在其作品中涉及的中國古典文學、中國傳統(tǒng)文化、歷史人物典故和風俗習慣等內(nèi)容不難看出華裔文學的創(chuàng)作根植于中國文化。華裔作家在中美文化的沖突、碰撞下創(chuàng)造的故事正是華裔美國文學的魅力所在。一方面，華裔作家在作品中對故事原型的加工、改編，激發(fā)了西方讀者對東方元素的濃厚興趣，萌發(fā)了“東方夢”“中國熱”等文化現(xiàn)象，使西方讀者能更好的接受東方文化。正是有了湯婷婷的《女勇士》，我們才看到好萊塢迪斯尼公司出品的電影《花木蘭》（1997）。另一方面，華裔美國作家在文學作品中主動地整合中美文化資源，也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展現(xiàn)其對中國文化的認同。這些都給多元化語境中的中國文化傳播帶來了促進和提升，對中國元素的國際化具有深遠意義。

四、結語

對華裔美國作家作品中的中國文化現(xiàn)象的透徹分析，更能深刻理解華裔美國作家對中國文化的認知和認同。但當這些作品中的中國文化遠渡重洋到另一個國度時，它就失去了中國文化的傳統(tǒng)意義，而是經(jīng)過華裔作家的改寫，更合美國人的口味，所以我們不能把這些中國傳統(tǒng)文化現(xiàn)象與中國文化對等，應當從中美兩種文化的背景里去解讀。

〔參 考 文 獻〕

〔1〕吳冰.關于華裔美國文學的一些思考〔J〕.文藝報，2008，（1）.

〔2〕胡勇.論美國華裔文學對中國神話與民間傳說的利用〔J〕.外國文學研究，2003，（6）.

〔3〕吳冰.從異國情調、真實反映到批判、創(chuàng)造——試論中國文化在不同歷史時期的華裔美國文學中的反映〔J〕.國

外文學，2001，（3）.

〔4〕楊秋娟.華裔美國文學作品中的中國元素〔J〕.短篇小說，2012.

〔責任編輯：譚 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