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夫
何城市,每當演出瓦格納的《尼伯龍根的指環(huán)》,都往往會成為大事:一是因為全套《指環(huán)》由四部樂劇組成,每部演出時間需要兩三個小時甚至四五個小時不等;同時,瓦格納的歌劇和樂劇都要求歌唱家擁有強大的歌唱能量,能勝任的歌唱家在全球范圍來說都不多;加上整套《指環(huán)》的內(nèi)容頗為復(fù)雜,有很深層的哲理性,這也讓不少觀眾望而卻步。
在這種情況下,要將《指環(huán)》搬上舞臺,投入資金會非常可觀,但觀賞的觀眾卻不一定足夠。為此,雖然北京、臺北、上海等城市都已先后演出了全套《指環(huán)》,香港卻仍遲遲未能將《指環(huán)》搬上舞臺。直到去年,香港管弦樂團才開始自己的全演四部《指環(huán)》的大計,每年一部,四年演完;采用沒有布景、服裝、燈光設(shè)計的音樂會版制作來演出,投入的制作費用便可大大降低:歌唱家全需聘自歐美,演出陣容大,因此制作成本仍很可觀!
誠然,《指環(huán)》的演出總會成為大事,主要在于演出本身對演出者及觀眾來說,都是莫大的挑戰(zhàn)。因此,《指環(huán)》具有很強大的吸引力,去年1月演出的《萊茵的黃金》,和此次的《女武神》,都遇上內(nèi)地、澳門地區(qū)及臺灣地區(qū)的友人專程到香港來觀賞!
首晚觀眾起立鼓掌
此次音樂會版的《女武神》,連同兩次休息在內(nèi),整場演出時間超過5小時,對觀眾來說的確是一次體力上的考驗;由于沒有任何舞臺視覺元素,更是欣賞力的測試;當然,對香港管弦樂團和各位歌唱家而言,就更是很大的挑戰(zhàn)。就首演(1月21日)來說,能贏得大部分觀眾起立鼓掌致意,樂團投入不少資源來制作的“第二只《指環(huán)》”已算是有不俗的回報。
一如去年1月的《萊茵的黃金》,“港樂”采用的并非“半舞臺制作”,而是百分百的音樂會版本來演出《女武神》。擔任指揮的音樂總監(jiān)梵志登(Jaap van Zweden)在整個演出過程中,全神貫注駕馭著樂團,務(wù)求人人聚精會神;以往“躲”在樂池還可伸伸“懶腰”,而樂師在舞臺上,一舉一動全在觀眾眼中;六位主要歌唱家,面對在舞臺上“強力出擊”的樂隊,聲音要保持“強大”,要沖出“音屏”,壓力會更大。加上音樂所營造的氣場極大,前兩幕唱完,休息后開始最后一幕,已是開場后的四小時,每個人都帶著點兒疲態(tài)是意料中的事。不過,這一幕開場,正是整個制作最讓人聽得無比振奮的“爆棚”音樂:開場已出現(xiàn)過的“女武神的騎行”動機的完整呈示,前奏加上八位女武神“縱橫交錯”的“高歌”。雖然主要只唱這段還不到十分鐘的開場音樂的“配角”,但八位女歌手(五女中音、三女高音),全是活躍于歐洲瓦格納舞臺的實力派歌唱家。從單個接力般的獨唱,發(fā)展到最后八人的合唱,確有先聲奪人、營造出強烈戲劇張力的效果。
兩位男角持譜演唱
在第二幕出場的兩位主力人物,演唱女武神布倫希爾德的女高音佩特拉·朗(Petra Lang),和諸神之王沃坦的男中音戈埃內(nèi)(M.Goerne)的“聲音演出”可用“表現(xiàn)出色”形容,但到第三幕下半段也露出疲態(tài),可見瓦格納樂劇對聲音的要求真的不易應(yīng)付。同樣,演唱齊格蒙德的男高音斯凱爾頓(Stuart Skehon)和演唱其妹齊格琳德的女高音梅爾頓(Heidi Melton),兩人都有不錯表現(xiàn),梅爾頓的音色表情力度變化尤為豐富。
飾演弗里卡的女中音迪揚(Michelle De Young)與飾演沃坦的戈埃內(nèi),同是去年在《萊茵的黃金》中擔演同一角色的歌唱家,再次邀請兩人,也可說是之前《指環(huán)》故事的延續(xù)。迪揚的演唱,聲音與表情都配合得很好。至于扮演齊格琳德丈夫洪丁的低男中音施特魯克曼(Falk Struckmann),所唱篇幅相對較少,聲音力度與色彩都控制自如、通暢,第二幕特別安排在舞臺右側(cè)觀眾席上作出“響應(yīng)”般的歌唱,空間差距感覺并未影響他歌聲的穿透性。
施特魯克曼的洪丁和戈埃內(nèi)的沃坦,都手持歌譜出場,要“視譜”演唱。除有點兒礙眼外,兩人演出時只能費神在面部表情上配合,但與其他相關(guān)角色的歌唱家欠缺眼神交流,更遑論有動作互動了。歌劇演出不能持譜出場,或許這正是音樂會版特有的“專利”吧。
梵志登較任何一位樂手、歌手付出的都多。三幕演出,他全神投入、全力以赴,指揮動作幅度并無減少,且常以大力度來揮舞手中之棒,對樂團采取“高能量驅(qū)策”的方式,以此加強樂手的專注凝聚性。也正因為如此,樂手難有絲毫松懈,難怪有樂師事后表示,坐到腰酸背痛!此外,梵志登明顯地采用較慢速度來演唱,三幕時間分別為70分鐘、97分鐘和75分鐘,較一般的錄音都長,首場演出連同休息時間便超過5小時,黃昏6時開場,散場時已是晚上兒時15分了。
欠缺互動效果減弱
《女武神》是《指環(huán)》的聯(lián)篇歌劇前夕劇《萊茵的黃金》后的第一日劇,也是《指環(huán)》最關(guān)鍵和最重要的一部,那不僅是從神界、地下魔界的世界,不要愛情只需要權(quán)力(尼伯龍族侏儒阿爾貝里希在《萊茵的黃金》中放棄愛情來換取象征權(quán)力的指環(huán)),轉(zhuǎn)變到《女武神》第一幕凡人出現(xiàn)的世界;更重要的是借著與凡人生活無異的半人半神——沃坦與凡人所生的齊格蒙德和齊格琳德孿生兄妹,面對種種壓力仍能將愛情升華——這種凡塵的愛情力量,最終將沃坦權(quán)力控制下冷酷腐朽的天界擊垮。這包括在《女武神》第二幕中,沃坦以自己的長矛擊碎了齊格蒙德護身的諾頓寶劍(Notung),導(dǎo)致兒子被洪丁擊斃。
當然,全劇的核心人物,沃坦最寵愛的女兒,女武神布倫希爾德,被齊格蒙德因不愿拋棄齊格琳德而放棄進入瓦爾哈拉宮享受英雄榮譽的真情感動,敢于違反沃坦的命令,最終激怒沃坦,將她貶為凡人沉睡山中,被魔焰環(huán)繞,等候在《指環(huán)》第二日劇《齊格弗里德》中出現(xiàn)的偉大英雄,帶她經(jīng)歷人世間的愛情。很顯然,沃坦在《女武神》中,親自毀滅了取回指環(huán)的大計。由此不難看出,《女武神》三幕中所發(fā)生的故事情節(jié),充滿了復(fù)雜多變的感情。然而,在百分百純音樂會形式的演出中,加上“沃坦”與“洪丁”兩位男角手持樂譜演唱,于是第一幕齊格蒙德與齊格琳德兩人“從重逢相遇到相愛”這段很關(guān)鍵的凡塵愛情,因為眼神交流的欠缺,動人程度被大大減弱。第二幕沃坦個人內(nèi)心獨白的唱段,雖仍能以個人面部表情變化帶出感情上的表達,但他與妻子弗里卡爭論的一段,欠缺戲劇性的互動。同樣,第二幕他與女兒布倫希爾德的矛盾,同樣欠缺互動表現(xiàn)。到第三幕,父女兩人的對手戲,演布倫希爾德的朗表情變化豐富,但戈埃內(nèi)的沃坦表情卻較平板,而且互動也不多;或許,不帶譜上臺效果應(yīng)會好得多,但這顯然也是百分百音樂會版本在無導(dǎo)演情況下的演出,難以避免的缺失。endprint
《女武神》的制作與去年《萊茵的黃金》一樣,同樣是“一只昂貴的《指環(huán)》”,不僅六位主角、八位女武神,全部白海外邀來,據(jù)節(jié)目冊上所載,還特別聘用了22位樂手加強陣容,包括六位圓號手和六位豎琴手,其中包括有來自歐美八個專業(yè)樂團的樂手,除此之外還特別自廣州交響樂團借用四支瓦格納大號才能以將《指環(huán)》完美打造。
字幕節(jié)目冊翻譯瑕疵
“港樂”對“這只《指環(huán)》”事前做足宣傳推廣,除安排講座、小組巡演、公開彩排、研討會,還有專人繪制動漫版《女武神》。節(jié)目冊內(nèi)容做得更充實,包括更清晰的人物關(guān)系圖,和對《女武神》內(nèi)涵精辟分析的專文,都有助于觀眾的欣賞。盡管如此,周末下午3時的第二場(1月23日)全部門票雖售罄,但首演之日(1月21日)因為是星期四,舞臺上方的幾區(qū)座位未能售出(該區(qū)座位已架設(shè)大銀幕來投射字幕,可見已安排發(fā)售該區(qū)的門票)。除工作日原因,也可看出瓦格納樂劇的觀眾在香港仍不多。
話說回來,加用中英文字幕同步投影,的確能提升欣賞體驗,不過字幕上的人物譯名卻與節(jié)目冊上的不統(tǒng)一。如齊格琳德變成“齊格蓮德”,布倫希爾德變?yōu)椤安紓愊5隆保_絲薇榭改為“羅絲懷瑟”……甚至節(jié)目冊內(nèi)的中譯也有瑕疵,如“人物關(guān)系圖”的沃坦,介紹“Walse”音譯為“威瑟”,但《凡人現(xiàn)身指環(huán)》一文卻譯為“華斯”;該文中將“Walsung twins”翻譯為“華宋格所生的孿生兒”顯然是誤譯,也就讓分題‘愛的革新力量”第一段,讓人看得有點迷糊了(人物關(guān)系圖中已注明兄妹二人被稱為“華宋格”,華宋格并非二人的父親)。此外“故事大綱”第二幕最后一段將寶劍中譯為“諾盾”,會被誤為“盾牌”,音譯為“諾頓”會否更好呢。
“麥林”中演出屬奇景
繼去年的《萊茵的黃金》后,“港樂”與“周生生”合作,推出限量Wz"指環(huán)女武神”18K黃金戒指,靈感源自《指環(huán)》中的《女武神》。這款指環(huán)不但可自由旋轉(zhuǎn),更刻有“Die Walkure”字樣或劇中一小節(jié)樂譜,每只戒指均附有一份鑒定證書。同去年的指環(huán)項鏈一樣,指環(huán)售賣后的收益全部撥捐“港樂”作日后發(fā)展用,這當然也包括補貼未來兩年兩只相信同樣昂貴的指環(huán)制作。事實上,節(jié)目冊上已將未來兩年余下兩部《指環(huán)》的節(jié)目冊封面及演出日期(2017年1月29日及22日、2018年1月18日及21日)刊登出來,這兩部《指環(huán)》同樣各演出兩場,不同的是兩場之間相隔由一天擴展為兩天,也就是說外請歌唱家的酒店費用會多一晚了。
同樣,今年的《女武神》也會由“拿索斯”唱片公司發(fā)行現(xiàn)場錄音CD。為此,當晚現(xiàn)場所見,舞臺上幾乎成為“收音麥”的展示世界,粗略一看,臺口“斜麥”十三支,樂隊上的“吊麥”最少十八支,還有不少“立麥”,合共估計約有四五十支!確是少見奇景。樂手在“麥林”中演奏《女武神》的感覺,不知道是何感受?,F(xiàn)今錄音科技已很先進,仍要采用這種方式錄音,看來是要“萬無一失”,可見有關(guān)方面的緊張與重視。
最后一點,香港文化中心有著對“港樂”的女高音不利的傳言(因近年來和樂團合作的女高音“意外”頻生),而這次合作的女高音有五位,幾率很大。幸好最終一切順利,看來《女武神》威勢足夠,但望自此打破這一“宿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