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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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說《周禮》的“六官”“三公”和“五等爵”

謝芳琳

大家知道，《周禮》又被稱作《周官》，因為該書系以六職官而分篇，即“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偽《古文尚書·周官》還記述周朝設(shè)有太師、太傅、太保等三公。而《禮記·王制》《周禮·春官》則載有為后人所熟悉的所謂公、侯、伯、子、男五等爵稱制。雖然宋以后的學(xué)者對所傳周朝官制頗有懷疑，但此前的學(xué)人卻多深信不疑。最有代表性者，如班固《漢書·百官公卿表》所言：

夏、殷亡聞焉，周官則備矣。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是為六卿，各有徒屬職分，用于百事。太師、太傅、太保，是為三公，蓋參天子，坐而議政，無不總統(tǒng)，故不以一職為官名。又立三少為之副，少師、少傅、少保，是為孤卿，與六卿為九焉……自周衰，官失而百職亂，戰(zhàn)國并爭，各變異。秦兼天下，建皇帝之號，立百官之職。漢因循而不革，明簡易，隨時宜也。其后頗有所改。

班固這里有三點是很明確的：其一，夏、商兩朝不知有官制，只是到了周朝始有完備的官制。其二，周朝已建有以三公六官九卿為核心的中央官制。其三，秦所立百官之職，不過是在周朝基礎(chǔ)上的重建而已；而漢雖“頗有所改”，大體上仍承秦制，也可以說是承周制。宋以后，隨著金石學(xué)的興起，人們對古籍記載的周朝官制漸生懷疑，以致近代以來，競到了半信半疑的程度。具體而言，其在三個方面各執(zhí)一端，難有定論。

一、《周禮》中的“六官”就是“六卿”嗎？

《周禮·天官冢宰》說，周王朝建立之初，即“設(shè)官分職，以為民極”（分設(shè)官職，以管理天下民眾）。那么，它設(shè)了哪些官職呢？《周禮》介紹說，周朝的職官可分為六大類，即“六官”，分別以天、地以及春、夏、秋、冬四季命名，計有“天官冢宰”，掌“邦治”，稱為“治官”；“地官司徒”，掌“邦教”，稱為“教官”；“春官宗伯”，掌“邦禮”，稱為“禮官”；“夏官司馬”，掌“邦政”，稱為“政官”；“秋官司寇”，掌“邦禁”，稱為“刑官”；另有“冬官”，后人據(jù)金文補作“冬官司空（工）”，稱掌工程或手工業(yè)（百工），可稱為“工官”。

六官中冢宰（即大宰）“邦治”，“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國”（《周禮·天官冢宰》），即掌理天下政務(wù)，以輔佐周天子統(tǒng)治天下，成為六官之首。對“冢宰”之“?！?，鄭玄注說：“變冢言大，進退異名也。百官總焉則謂之冢，列職于王則稱大?！焙笫浪煲浴摆Ｔ住睘樵紫嘀Q?！吨芏Y》還寫道，在包括天官冢宰在內(nèi)的六官名下，各目皆有“官屬”，即各自擁有隸屬于自己的職官編制，且分別以冢宰（大宰）、司徒（大司徒）、宗伯（大宗伯）、司馬（大司馬）、司寇（大司寇）以及司空為首長（即卿），因此六官又被后人稱作六卿。如鄭玄注《周禮·秋官司寇》說：“六官，六卿之官也?！薄掇o源》（商務(wù)印書館1979年版）也指出：六卿為“周代的六官：冢宰、司徒、宗伯、司馬、司寇、司空”。

不過，郭沫若根據(jù)兩周金文以及《詩經(jīng)》《尚書》等的記載，對《周禮》所記六官即為六卿（《周禮》遺“冬官”，實為五官或五卿）之說似乎不以為然。他認為周朝除開周天子以外，最有權(quán)力者當為“師?！保偣堋扒涫洛肌??！俺⒅凶罡叩墓俾毷乔涫浚刺ㄍ螅┰?、太宗、太史、太祝、太士、太卜，合稱六卿。六卿經(jīng)常在王的左右，所以在青銅器銘文里簡稱為‘三左三右’。三左是太史、太祝、太卜，三右是太宰、太宗、太士，在朝廷中分立于周王的兩側(cè)，協(xié)助周王處理政務(wù)?！保ü糁骶帯吨袊犯濉返谝粌裕嗣癯霭嫔?976年版）

據(jù)此，我們以為，郭沫若對《周禮》所記六官（六卿）官制，實為半信半疑。黎虎《夏商周史話》（北京出版社1984年版）大致也持相同觀點。誠如黎虎所言：“由于周禮六官如此整齊的排列和嚴密的組織，甚至超過了后世的官制，因此人們懷疑它是后人的虛構(gòu)。但是，如果沒有一些事實的根據(jù)，不可能憑空捏造出這樣周密的一套組織系統(tǒng)。我們既不能完全相信這一套記載，也不能認為全部都屬子虛烏有。”黎虎的態(tài)度很明朗，即《周禮》六官不可全部推翻，也不可全然盡信。所以，他也像郭沫若一樣，依據(jù)兩周金文等的記載，認為周朝有個由“師?！甭暑I(lǐng)的、由眾多卿士組成的總攬朝廷政務(wù)的中樞機關(guān)——“卿士（事）寮”。

不過，王力先生在《古代漢語》（修訂本）第三冊（中華書局1981年版）里卻顯示出對《周禮》六官的一種相當重視。盡管他并未專列戰(zhàn)國以前的官制情況，卻認為隋唐六部是仿《周禮》六官而設(shè)的。為此他還列出了一份對照表：

在“天官大宰（冢宰）”之后，王力還引用了杜佑《通典》卷二十三《職官五》的一段話作為注釋：“若參詳古今，征考職任，則天官大宰當為尚書令，非吏部之任。今吏部之始，宜出夏官之司士?！边@說明，王力是贊同《周禮》關(guān)于“天官大宰"為最高行政官的說法的。

劉惠孫則根據(jù)兩周金文及相關(guān)文獻（如《尚書·堯典》、偽《古文尚書·周官》），一方面認為周朝可能有一個“卿士（事）寮”這樣的中央政權(quán)機關(guān)，另一方面則以為在卿士寮以外可能還有一個“太史寮”的設(shè)置。這個“太史寮”體系就是《周禮》中的“六官”。他甚至認為：“我國在原始公社時期已有了這一類的管理機構(gòu)的雛形。周初是因襲殷制，到成王平定管蔡武庚之亂，營建成周，對殷之多士、多方作了安撫工作，消滅其殘余影響；為了黜殷命、改正朔，定服制之后托古改制，厘定周官是勢所必然的。這一中樞六卿（官）分治的體例，一直到清末立憲時才改變，創(chuàng)始是在周成王的后期?！保▌⒒輰O：《中國文化史述》，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1997年版。）

《周禮》書影

我們認為，劉惠孫的論點比較新穎，也比較切合周初的實際，是可以予以大體認同的。不過，將“卿士（事）寮”與“太史寮”并列為兩個中央政權(quán)機關(guān)，總令今人有些不解?；蛘咚坪蹩梢赃@樣看，它們名義上雖同為中央政權(quán)機關(guān)，但在實際上，一個是管宗教祭祀的（指卿士寮），一個是管在此之外的行政事務(wù)的（指太史寮）。而之所以視二者為并行機構(gòu)，是因為周承殷制，其“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即宗教祭祀是與政治軍事并重的。

二、冢宰和三公誰的權(quán)大？

郭沫若在其主編的《中國史稿》里還提出，盡管“朝廷中最高的官職是卿士”，但他們均處于“周王及其師保之下”；換言之，即在周王與卿士（如前所述，郭沫若以太宰、太宗、太史、太祝、太士、太卜為六卿，非《周禮》所言六官）之間，有一組名叫“師?！钡墓?，他們“居于統(tǒng)轄諸侯百官以奉侍周王的地位，擁有極大的權(quán)力，是官僚機構(gòu)的總管。”（《中國史稿》第一冊）

郭沫若所說的“師?！?，是所謂“三公”即太師、太傅、太保的略稱。郭沫若在《中國史稿》第一冊里介紹說，周成王時，曾以周公為師，召公為保，“相王室以尹天下”。這種情形一直延續(xù)到康王初年。周公的兒子明保（伯禽）也當過周王的師保。從西周令尊、令彝銘文中，可知道周王曾命明保“尹三事四方，受卿事寮”。所謂“三事”指政務(wù)官、事務(wù)官和地方官（即《尚書·立政》中的任人、準夫、牧作。但劉惠孫則認為是偽《古文尚書·大禹謨》中的正德、利用、厚生），“四方”指四方諸侯及方國部落，“卿事寮”指周朝朝廷中的大小官僚。我們揣想，郭沫若所說關(guān)于“師?！被颉叭币约扒芭e《漢書》之《百官公卿表》所述“三公”及“三少”總管（或總統(tǒng)）百官并及天下政務(wù)，最早應(yīng)根源于偽《古文尚書·周官》。其上言周初時的職官建置情形是：

立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論道經(jīng)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諸侯朝服（選自《人生儀禮》，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1年版）

但《周官》在此段之下，又記云：“冢宰掌邦治，統(tǒng)百官，均四海”，這卻同《周禮·天官冢宰》所記大體一致；且其與“三公”“三少”并列對舉，可見冢宰才是在國家管理方面僅次于皇帝的二號大腕。而“三公”“三少”則不過是皇帝或太子的老師一類的角色罷了。誠如《漢書·賈誼傳》所載賈誼《治安策》所言：

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德（義）；師，道之教訓(xùn)：此三公之職也。于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故乃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xí)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

賈誼（公元前200—前168）是漢初人；而偽《古文尚書》雖然出現(xiàn)于公元4世紀，但其中多為先秦逸文，因此，它所記“三公”“三少”的職責和賈氏所記應(yīng)該不錯，而且也與《周禮》關(guān)于“天官冢宰”職責不相悖，可用以互參印證。

然而，今人袁庭棟先生甚至連周代是否有過“三公”“三少”的職官都大為懷疑，以為“很可能是傳說”，因為除了偽《古文尚書·周官》里有見載外，在先秦其他文獻中則少有記錄。其中“三少”之設(shè)一直未見，“三公”之稱雖在《管子·王霸》及《戰(zhàn)國策·秦策》中見到，但并未確指是哪三位；而先秦文獻中有時卻是指“三公”為司徒、司馬和司空的。袁庭棟根據(jù)《漢書·百官公卿表》顏師古注以及宋人王栐《燕翼詒謀錄》卷三等資料認為，只是到了西漢時始真正設(shè)置有太師、太傅、太保及少傅，不過在朝中地位也在丞相之下，而且并不常置。西漢后期至東漢魏晉，又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或更改后的名稱大司徒、大司馬、大司空（或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屬最高的榮譽性虛銜。（參見袁庭棟：《古代職官漫話》，巴蜀書社1992年版）其后各代，皆稱太師、太傅為上公，但多以他官兼領(lǐng)，或不備置。晉以后，太子官屬有太子太保，用以輔導(dǎo)太子。明清雖以太師、太傅和太保為三公，但僅作為贈官、加銜之用，非實職。

三、周代有沒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

《周禮·春官·大宗伯》記周朝五等爵位制說：

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國：王執(zhí)鎮(zhèn)圭，公執(zhí)桓圭，侯執(zhí)信圭，伯執(zhí)躬圭，子執(zhí)穀璧，男執(zhí)蒲璧。

這說明，周朝在王之下設(shè)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祿爵?！抖Y記·王制》則說得更為具體：

王者之制祿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

這里提到的公、侯、伯、子、男的采地（即封地、采邑，以其租人作為俸祿），其雖以公、侯、伯、子、男命名，但卻應(yīng)與所謂“五服”“九畿”有別。所謂五服，是指對王畿外圍，按距離的遠近分為五等地帶。每五百里為一區(qū)劃，以此服事、拱衛(wèi)天子。其語出《尚書·禹貢》曰甸服、侯服、綏服、要服、荒服?！吨芏Y·夏官》則將天下分為九畿或九服，王（國）畿方千里，王畿外侯畿、甸畿、男畿、采畿、衛(wèi)畿、蠻畿、夷畿、鎮(zhèn)畿、蕃畿，均各方五百里。《夏官·職方氏》還說：

凡邦國千里，封公以方五百里，則四公；方四百里則六侯；方三百里，則七伯；方二百里，則二十五子；方百里，則百男。以周知天下。

這一段話，是假設(shè)在一個方圓千里的邦國里，按五等爵各自不同的等級，可以分封多少位公爵（或侯、伯、子、男爵）。這里的分封，又頗像采邑了。而如是，則與《禮記·王制》所記五等爵各自享有的食祿之地差異太大。或者《禮記》所記純系食祿（即租人全歸己），而《周禮》所記，則是五等爵管理的范圍，其內(nèi)的租入，則當上繳中央。

恐怕正是因為《尚書》《周禮》《禮記》記載的五等爵與五服九畿的語焉不詳或互有抵牾，從而導(dǎo)致出后來的學(xué)者在理解上的百花齊放，有的甚至由此而對它們曾存在與否大有疑問。這之中，懷疑進而予以否定論者有王國維（《古諸侯稱王說》）、楊樹達（《古爵名無定稱說》）以及郭沫若等，尤以郭沫若的觀點最具代表性。他在《中國史稿》第一冊里這樣寫道：

由于周朝實行分封制度，在周王直接統(tǒng)治區(qū)的四面八方，分布著許多封國，所以稱為“四方”，具體指侯、甸、男等諸侯，這可以說是周朝的地方政權(quán)。無論是商代或西周，都不存在所謂“公、侯、伯、子、男”的五等爵制。有的大國諸侯經(jīng)周王授予特權(quán)，可以調(diào)動附近的中小諸侯，從事征伐，捍衛(wèi)國王，同時就是方伯了。方伯是一方諸侯之長，不是諸侯的封號。有些諸侯兼作王室大官，因而具有公卿的頭銜，周公和召公就是這樣。把諸侯分為“公、侯、伯、子、男”，是后人加工的結(jié)果。

在早，郭沫若就曾在其《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第四篇》（載《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指出：“《王制》是漢儒纂集的書，《周禮》是出于劉歆之所表彰，《孟子》的略說（引者按：《孟子·萬章下》有云：“然而軻也嘗聞其略也。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保┦浅鲇趥髀?，這五等說自身可知已自不可盡信?！洞呵铩芬晕宓染粑环Q當時的諸侯，然而宋君稱公亦復(fù)稱子，衛(wèi)、蔡、陳、紀、滕諸國稱侯稱子不定，薛一稱伯，一稱侯。杞一稱子，一稱伯，是則所謂等位并非固定?！?/p>

郭沫若還以兩周金文中在諸侯稱謂問題上的混亂現(xiàn)象為例，來反證他的觀點。第一，諸侯可稱王。如《散氏盤》“厥受圖王于豆新宮東庭”，其中乃周朝諸侯，卻稱王；但《伯彝》中又稱伯。又如有《呂王鬲》《呂王壺》，但莒（呂）在《春秋》里卻稱子……第二，公侯伯子無定稱。如有《魯侯鬲》《魯侯簋》《魯侯爵》，但魯在《春秋》里卻稱公；又如《楚公鐘》各器稱公，但在《春秋》里卻稱子……第三，無男爵之稱謂。所謂第五等的男爵，在金文中均未見到。不過《春秋》里倒有許國稱男，但在金文中卻稱子，如《（許）子簠》。據(jù)此，郭沫若認為：

王公侯伯實乃國君之通稱……所謂“子錫”亦即“王錫”，王而稱子，蓋天子之略稱。是則子之稱謂在古亦并非第四等爵位。以子定為第四等者當是儒家的勾當。同時男字亦由子字連想而出，故又杜撰之以為第五等。從可知自周初以來中國即大一統(tǒng)、已分天下為九畿，分封諸侯為五等之說，完全是東周以后的儒者所捏造。事實上有小部分的國家如魯、晉、衛(wèi)、滕等是周人的殖民部落，其他如齊、秦、燕、楚、吳、越多系自然生長的國家，與周或通婚姻、或通盟會而已。

（《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第四篇》）

對郭沫若等的觀點，有不少人持反對意見。其中王世民在《西周春秋金文中的諸侯爵稱》（載《歷史研究》1983年第3期）一文里認為，探討周代爵制應(yīng)主要依據(jù)金文材料，并且要注意各器物的年代和國別，要把當時諸侯的生前稱號與死后追稱區(qū)別開來。實際上，如果將金文材料單獨同《春秋》中的有關(guān)記載進行對照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二者的記載不僅大體一致（除吳、楚、秦等國有差異外），而且也有規(guī)律可尋。如兩周金文所見的諸侯爵名，最普遍的生稱是“侯”。其主要有同姓諸侯中的燕、魯、衛(wèi)、邢、蔡、虞等國，還有異姓諸侯中的齊、紀、、陳諸國及周初褒封的前代帝王之后裔。這些國君在生前一般稱“某侯”，死后追稱和泛稱則往往用“公”。而西周金文中的“公”有兩種情況：其一是身居高位的天子重臣，他們生前死后都稱“某公”，如穆公、虢公等；其二是死后追稱謚號，也稱“某公”，如甲公、釐公等。至于明顯屬于諸侯爵稱的“公”，則主要見于東周時期的金文資料，如宋國和秦國及一些附庸小國。此外西周金文中的爵稱“伯”者，大體屬于文獻記載較少的畿內(nèi)小國之君，如夷伯、過伯、榮伯等；而東周稱“伯”的君主只限于鄭、曹、邿少數(shù)國家。

載有372字銘文的西周青銅三足附耳“盤”（2003年1月出土于陜西眉縣楊家村）

金景芳先生則在《中國奴隸社會史》（上海人民出版社l993年版）一書里針對郭沫若否認周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祿的觀點批評道，其“未免武斷”。金景芳闡述他的看法說：

因為五等爵不僅見于《周禮》《王制》《孟子》，也見于《國語》《左傳》……所有這些不約而同的記載，充分證明周人確有五等爵制。孔子作《春秋》，其在政治上之所以反動，就在于他幻想恢復(fù)西周原有的政治秩序。而這種思想實滲透在他固守舊有的爵制之中。這也說明周禮所說的爵制是信而有征的，不能一概加以否定。至于金文中所記載的復(fù)雜情況，在文獻里又何嘗沒有？我們只應(yīng)細心研究，找出其真正的原因。那種把金文作為絕對尺度，凡是不符合金文的，即斷為不可信的作法，在史學(xué)研究中是有害無益的。

由于《周禮》《禮記》《孟子》《國語》《左傳》等先秦典籍以及兩周金文對周代五等爵稱制記述的不少混亂，使得長期以來（主要是進入20世紀以來）人們對它的認識頗多爭執(zhí)，而且論戰(zhàn)雙方亦各持有據(jù)，難有一統(tǒng)。而要徹底弄清這個問題，則恐怕須要更多的時間（這包括等待更多的有力證據(jù)的發(fā)現(xiàn)）才行?；蛘咄瑫r也還須另換一個角度或思路來予以重新審視吧！

作者：四川省民政干部學(xué)校高級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