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腔++謝馭飛
在上個星期日,W先生在城西的郊外參加了一場葬禮。參加者大多和他一樣,是看到了同城論壇上的葬禮通知后,出于好奇心和好事心跑到了這里。大家的穿著大多休閑隨意,放松的表情和嘰嘰喳喳的舉止與葬禮特有的莊嚴肅穆更是一點也不搭邊,倒像是來郊游的。這也難怪,因為這場葬禮埋葬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個不得志的小說家的作品。
那條葬禮通知是這樣的:“本人是一名小說家,自幼立志于寫作,然而所遭遇的近乎都是退稿的命運。眼見自己年近而立,一事無成,于是決定埋葬全部作品,借此退出文壇。葬禮在4日上午10點舉行,舉辦地點在西郊的××路道邊,歡迎論壇上的朋友蒞臨。”
大多數人看了帖子,以為是個惡作劇,不過一笑了之。但仍有幾個如W先生一般的好事之徒去了指定地點,看到了早已挖好的坑和一臉嚴肅的小說家,以證實了這場葬禮不是個惡劣的玩笑。
小說家長得短而圓胖,膚色黝黑,看上去像個老實巴交的體力勞動者,跟W先生心中所想象的文弱清癯的文人形象相去甚遠。等到人來得差不多了,小說家拍了拍自己厚重的手掌,示意參與者安靜,然后掏出一大沓紙折的小白花,煞有介事地分發(fā)了下去。不過參與者始終不太嚴肅,嘻嘻哈哈地把小白花胡亂別到了身上,小說家對此倒也不太介意。
接下來,小說家用自己的“山寨”手機播放了肖邦的《葬禮》,開始了他的葬禮致辭,他那破鑼嗓子和手機里發(fā)出的刺耳音樂聲很是相得益彰。首先,他嘆息自己的郁郁不得志,然后開始批判文壇上的浮躁風氣,最后一本正經地悼念起自己寫過的作品。不少參與者聽得哈欠連天,甚至有一兩個起哄叫他早點結束,趕緊舉行儀式。
小說家被這些話噎得臉都紅了,匆匆忙忙地結束了致辭,然后把他拖來的兩個黑色行李箱(他說這是裝著他作品的棺材)放進了他提前挖好的坑里。接下來,他把土用手一捧一捧地蓋在了行李箱上,樣子溫柔而細致,到像是真的在埋葬什么對他重要的人。大家看了他這個樣子,不忍再去嘲笑他,紛紛開始幫他埋這兩個行李箱。
行李箱的大半截都入了土后,小說家實在忍不住了,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本來是一場略顯滑稽的儀式,被他這一哭,帶動得倒是真有了點悲情的味道。
土被填平了以后,小說家奮力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墓碑插進了土里。墓碑上的“小說之墓”四個字,讓原本虛無縹緲的葬禮有了真實感,也讓參與者真正肅穆了起來。
葬禮結束后,小說家拉著在場的參與者去喝酒。W先生說,那天大家都喝得很多,不少人喝完了以后跟小說家一起抱頭痛哭起來,好像真的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從生命中流逝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