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圖/楊瑞慶
昆山綽墩出土的唐磚刻字
文 圖/楊瑞慶
1961年1月,南京博物院在進行太湖地區(qū)考古調(diào)查時發(fā)現(xiàn)了正儀綽墩村遺址。1998~2004年,南京博物院、蘇州博物館及昆山文物管理所三家合作,先后進行了六次考古發(fā)掘,其中出土的唐磚上所刻的“天子問什”更是道出了一代宮廷樂師黃幡綽與昆山戲劇的不解之緣。
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綽墩遺址位于江蘇昆山巴城鎮(zhèn)境內(nèi)的正儀綽墩村,東西長500米,南北寬800米,中心區(qū)面積有29萬平方米。
考古研究表明,綽墩遺址距今已有6000余年歷史。其文化內(nèi)涵可以說包羅萬象,文化層從下至上依次為馬家浜文化、崧澤文化、良渚文化和馬橋文化,另外還有最上層的唐宋時期遺存。經(jīng)多輪考古挖掘,已在綽墩遺址發(fā)現(xiàn)了房址14座、墓葬95座、灰坑177個、水井90口、水稻田64塊、水溝8條、河道2條,出土各類文化遺物1000多件。
“文革”初的綽墩山遺址舊貌 (毛宇龍?zhí)峁?/p>
綽墩山唐墓遺跡
綽墩山的得名相傳與一位名伶有關(guān)。正儀地區(qū)一直傳誦著唐代梨園子弟黃幡綽投奔昆山傳播雅韻的美談。黃幡綽是涼州(今甘肅武威)人,擅長“參軍戲”,入宮30多年,侍奉唐玄宗。安史之亂中皇室出逃到四川,黃幡綽陷于叛軍,被迫為安祿山表演。平定叛亂后,黃幡綽被拘,玄宗不以為有罪,為了給多才多藝的黃幡綽留下一條生路,建議他到江南發(fā)揮他的一技之長。黃幡綽看中了地處蘇州和昆山之間的正儀,落戶之后就傳播唐宮雅韻,不久就營造出能唱善演的戲風(fēng),對后世昆山腔的形成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黃幡綽逝世后,當(dāng)?shù)匕傩諡榱思o(jì)念他傳戲的功績,就將他厚葬在當(dāng)?shù)氐母叨罩?,并將土墩改名為“綽墩山”。
綽墩出土黑皮陶壺
遺憾的是綽墩山在“文革”中被夷為平地。綽墩山附近原有金粟庵,這是元末名士顧阿瑛(金粟道人)的私家祠堂。周圍原有古戲臺、綽山亭等建筑,后被破壞,現(xiàn)僅存石拱橋一座、古銀杏一株。近些年來,考古學(xué)家在綽墩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厚重的江南史前文明,其影響力已逐漸遮蓋了綽墩唐宋以來的文明印記。
綽墩山唐墓中出土的帶字磚塊及“天子問什”的拓片
在2000年綽墩遺址的考古發(fā)掘中,除了發(fā)現(xiàn)不少史前留下來的玉器、陶器外,還在一座唐墓中出土了幾塊帶有刻字的青磚,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塊磚上刻有“天子問什”的字樣,觀其字形,不像模坯中預(yù)先定型后燒制的,而像燒窯工或建筑工臨時用刀具即興刻出來的文字。字體很有風(fēng)骨,像是出自文化人之手?!笆病北硎尽岸唷钡囊馑?,這句話是“皇帝在詢問很多事”。一個燒窯或建墓的平民百姓怎么會刻上這句有點摸不著邊際的文句?一定事出有因。因為還有一塊磚上刻有一個“調(diào)”字,可能與黃幡綽在正儀傳播雅韻有關(guān)。如果將兩塊刻字磚聯(lián)系起來看,可能是唐玄宗在牽掛著百姓的日常瑣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很想了解黃幡綽流落異鄉(xiāng)的唱調(diào)曲事。
黃幡綽是唐代開元、天寶年間(713~756年)的著名宮廷樂師,唱腔優(yōu)美,口才幽默,深得唐玄宗寵愛。安史之亂后,可能是步大音樂家李龜年來江南獻藝之后塵,也可能是慕名江南繁華又遠離長安可以隱居的種種原因,黃幡綽最后浪跡昆山正儀,隱居在陽澄湖畔教戲習(xí)曲。一時間,正儀到處鶯歌燕舞,營造出濃郁的唱曲演戲的氛圍。
得益于黃幡綽的口傳身教,正儀周邊百姓大多能唱善演。據(jù)《信義志》(信義為正儀舊名)載:“村人皆善滑稽,及能作三反語。”“三反語”是演唱時聲母和韻母的分解拼讀方法,有利于字正腔圓的演繹,對于日后昆山腔的錘煉提供了有力的技術(shù)支持。因此后來曲圣魏良輔在《南詞引正》有過“惟昆山為正聲,乃唐玄宗時黃幡綽所傳”的說法。
當(dāng)時,正儀地區(qū)戲風(fēng)濃郁,連好多地名都與戲曲有關(guān)。如傀儡是早期戲劇中常見的表演形式,可能是黃幡綽帶來了這種新鮮的表演形式,于是正儀附近的一個大湖稱為傀儡湖;再如,演戲要根據(jù)行當(dāng)不同而穿戴各種不同的帔、衣、裙等“行頭”,綽墩附近的一條小河被稱為“行頭浜”。
唐玄宗建議黃幡綽到江南去傳播唐宮曲調(diào),但結(jié)果怎樣,皇帝一定常在念中。黃幡綽確實不負君望,終將正儀打造成戲風(fēng)濃郁的地區(qū)。如果天子來“問什”,一定問心無愧,能交出滿意的答卷。
可能黃幡綽平常在民間講過此類話語,并得到了百姓的共鳴。當(dāng)黃幡綽離世后,當(dāng)?shù)匕傩諡榱烁卸魉膫髑?,就把他葬入邑地的高崗中。在燒制墓磚時,或在修建墓穴時,有人偷偷刻上這些文字,以謝天子和身邊的這位唱調(diào)大師。
當(dāng)然,這個解讀只是我的猜測,還需要有進一步的發(fā)現(xiàn)來證明。
(作者為昆山文化館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