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

【摘要】：林則徐是近代中國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他在廣東禁煙期間，為了掌握夷情，曾組織了翻譯班子翻譯外文書報等一系列翻譯活動?；谧g者主體性，分析林則徐翻譯活動采取的翻譯策略，及其背后的政治歷史和文化的動因，探討翻譯活動在歷史文化大背景下受到的影響和制約。

【關(guān)鍵詞】：林則徐; 譯者主體性;翻譯策略

引言

1840年，西方侵略者的堅船利炮打破了清廷天朝上國的迷夢，中國屈辱的近代歷史由此開始。林則徐與其他先進的中國人為了挽救民族社稷于水火，他領(lǐng)導(dǎo)國人英勇反抗西方資本主義侵略， 為維護祖國獨立富強發(fā)出了“向西方學(xué)習(xí)”的先聲， 成為近代中國“舉起反帝斗爭旗幟的第一人”和“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范文讕：1955.21）。到清朝末年，列強入侵，中國文化在比較被動的情況下開始與西方文化發(fā)生關(guān)系， 其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多元系統(tǒng)的中心逐漸感到中國文化的邊緣位置或者弱勢。林則徐作為一系列翻譯活動的發(fā)起人，對近代翻譯事業(yè)的重大貢獻以及中國有史以來的翻譯活動證明翻譯本身對社會文化、意識形態(tài)起到不可或缺的建構(gòu)作用（ 唐日芳：2007）。即對林則徐發(fā)起組織有關(guān)編譯活動，基于譯者主體性，分析譯者在特定社會意識形態(tài)下采取的翻譯策略。

1.譯者主體性

譯者主體性是指“作為翻譯主體的譯者在尊重翻譯對象的前提下 ，為實現(xiàn)翻譯目的而在翻譯活動中表現(xiàn)出的主觀能動性”它包括“主動性” “受動性”和“為我性”（查明建，2003：22）。

首先，譯者受動性是譯者主體性的前提條件，體現(xiàn)了譯者在翻譯活動中受到客觀限制，分析主要有客觀對象，客觀環(huán)境和客觀規(guī)律3個方面的限制（ 査明建，2003： 22）。翻譯的客觀對象即原作;客觀規(guī)律就是翻譯規(guī)律;至于客觀環(huán)境，本文采用“操縱學(xué)派”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贊助人”。操縱學(xué)派認為翻譯是某種形式的操縱，是對原作的改寫，是譯者有意識的操縱行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對翻譯對象和翻譯策略的選擇都受到“社會意識形態(tài)”“贊助人”的限制和影響（Lefevere，2004），表現(xiàn)為譯者的受動性，譯者在這二種因素的制約下選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也體現(xiàn)了譯者的主體性。

其次，譯者是原文的讀者，闡釋者，譯文的創(chuàng)造者，具有主觀能動性（夏貴清，2004）。譯者主觀能動性是譯者主體性的最重要的一方面，貫穿于翻譯活動的前后始終。譯者可按照特定的目的選擇原文;譯者閱讀原文是解讀過程，譯者有權(quán)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去翻譯，自主選擇翻譯策略。

再次，為我性， 即“目的性”，“目的論”認為翻譯最重要的是能否達到特定的翻譯目的（卞建華，2008）。翻譯目的論認為，“任何翻譯活動都是由其目的決定的，翻譯活動的目的可以解釋特定譯者的翻譯策略”（Nord，2001：27）。譯者必須根據(jù)翻譯之目的來制定策略。由于語言和文化差異的存在，譯文不可能與原文的各個方面都達到一致。

2.譯者主體性視域下林則徐翻譯活動分析

2.1.林則徐翻譯活動中的受動性

“任何話語都具有政治色彩和意識形態(tài)的意義?！?（廖七一，2001：317）翻譯離不開話語，那么翻譯與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也就密切相關(guān)。政治及意識形態(tài)不僅影響翻譯時譯者對源文本的選擇，而且在翻譯過程中也影響譯者處理與意識形態(tài)相關(guān)話語時的策略。

例1

原文：...chiefly of a mountainous character， separates it from China and Thibet...Between each of these ranges intervenes a broad vally， in general of extreme fertility， and watered by a large river descending from the mountain frontier of China and Thibet. （Murray 1837： （II）389）

暹羅篇譯稿：安南、暹羅、緬甸三國幅員相接，北與中國西藏、云南、廣西交界，少西與印度交界，余皆以海為界。（魏源全集編輯委員會 2004：（4）385）

緬甸篇譯稿：緬甸國東界南掌、暹羅，西界孟阿臘，南界海，北界西藏、云南，以阿瓦為國都，領(lǐng)部落四十有八，戶口約四百萬名。（同上，（4）447）

原著美國版更改了中南半島的名稱，變“Indo-Chinese Countries”（印支國家，即印度與中國之間的國家）為“Further Indias”（偏遠的印度國家），試圖割裂越南、泰國、緬甸等國家與中國政府的傳統(tǒng)聯(lián)系，并始終強調(diào)該地區(qū)北界“中國與西藏”（China and Tibet），鼓吹“一中一藏”的理念。而林則徐雖不見得知曉中南半島更名的意義，但把原著寫成“北界中國與西藏”后改為“北界云南西藏”。這就說明特定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影響譯者處理相關(guān)的話語采取的翻譯策略。

林則徐作為一系列翻譯活動發(fā)起人，也是贊助人，林則徐也是統(tǒng)治階級的象征，翻譯是統(tǒng)治階級了解外敵的途徑，林則徐有權(quán)決定翻譯的文本，翻譯的對象。編譯新聞紙的選題主要涉及“論中國”“論茶葉”“論禁煙”“論用兵”“論各國夷情”。 譯者在選擇何種文本，選擇何種翻譯策略都會受到贊助人的影響。

2.2. 林則徐翻譯活動主觀能動性

譯者在詞匯，句型和語篇等方面偏愛的表達方式，以及譯者在翻譯文本中插入的序言跋語，腳注等附加文本所體現(xiàn)的規(guī)律，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都體現(xiàn)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主觀能動性。

林則徐對《四洲志》譯稿所作的修改，應(yīng)當(dāng)不只是多數(shù)學(xué)者所謂的“潤色”而已。這一點在選擇摘譯內(nèi)容的環(huán)節(jié)已然凸顯。除此而外，篇章結(jié)構(gòu)的調(diào)整，還有內(nèi)容方面的改寫與夾注，都或多或少地反映了編譯者的意識形態(tài)，體現(xiàn)了譯者主觀能動性。

林則徐所作變更，最主要、最明顯的就是糾正了有關(guān)中國疆域主權(quán)的錯誤觀念。慕瑞將華夏一分為三，即所謂中國或中國本土、西藏和東韃韃里，而東韃韃里又包括滿洲里、蒙古、準噶爾、小布哈里亞或東突厥斯坦等地區(qū)（Munray 1837： 401）。把西藏，東韃韃里說成是納入中國版圖的外國領(lǐng)土。

魏源編著的《海國圖志》第83卷收錄了《各國例律》兩個譯本：一個署名“米利堅醫(yī)生伯駕譯”，另一個署名袁德輝譯”。

例2

I have speak of the right considered in itself. But as a king of England cannot ，without the concurrence of parliament either raise money or compel his subjects to take up arms...（Vattel， 1797：292）

伯譯：今我說此應(yīng)想一想語自己，但如英吉利國王，不與大臣同行事，雖用錢糧，不逼迫百姓守兵械，他們?yōu)榇蛘?，?jù)實是必議大臣同行與索軍糧（魏源，1998：1993）。

袁譯：英吉利王無有巴里滿衙門會議，亦不能動用錢糧，不能興兵，要巴里滿同心協(xié)議始可（同上：1995）

原文討論英王發(fā)動戰(zhàn)爭的權(quán)利，這也是林則徐亟需了解的內(nèi)容之一。伯駕把itself （指權(quán)利本身）take up arms （拿起武器）分別譯成“自己”“守兵械”，可見誤讀之處頗多，相比之下，袁德輝雖有漏譯，但是整體更為清晰流暢。特別是袁德輝采用音，意結(jié)合的譯法，創(chuàng)造性地將西方政治架構(gòu)的重要組成parliament （議會）譯成“巴里滿衙門會議”似乎比伯駕的“大臣”更合原義。相比之下：一，考慮到伯駕僅粗通漢語而已，對官話及文言文始終是陌生的處理的。二，考慮到伯駕僅為手寫轉(zhuǎn)述的片段，既無從了解委托其翻譯的真實意圖，譯文竟被刊錄《海國圖志》公開發(fā)行更是出乎意料，又怎會特意聘請華人協(xié)助削改漢語文本？這就注定他譯介的國際法必然詰屈聱牙，詞不達意。再者，他從未有過研習(xí)法律知識的經(jīng)歷，因而在理解措辭嚴謹、自成體系的法言法語時遭遇巨大困難。試閱以上譯文，便不難發(fā)現(xiàn)缺乏專業(yè)素養(yǎng)的伯駕在運用其生疏的中文書面語傳遞原著信息時是如何的捉襟見肘。袁德輝的異化翻譯法是基于不同的文化和政治背景，保留了差異性。

2.3. 林則徐翻譯活動的為我性

譯者為我性就是譯者對原作的重新思考和再認知，增加了譯者新的情感因素，體現(xiàn)了譯者的目的性和自身的不同價值觀。

比較伯駕和袁德輝關(guān)于《滑達爾各國例律》的譯作，首先就是兩篇文本截然不同的標題。伯駕譯文名稱是《滑達爾各國例律》，明顯取自英文注釋本的正標題-“The Laws of Nations”;袁德輝的譯名稱則為《法律本性正理所裁》，其含義類似英文注釋本副標題的前半部分-“Principles of the Laws of Nature”. 不同譯者各取所需的做派實是頗具玩味，伯駕采用直譯法，將語篇命名為《各國例律》，深合原文“Laws of Nations”的本來面目。伯駕作為美國傳教士，雖只是醫(yī)生，但對國際法調(diào)整不同國家之間關(guān)系的宗旨也有所了解。顧名思義，《各國例律》自是欲將清朝納入“各國”體系，希望促其行事遵守慣例，客觀上觀上也能對譯者自身肩負的傳教使命給予方便。若伯駕的遣詞造句皆存此心，那么注定將會遭遇失望。魏源編輯《海國圖志》已在鴉片戰(zhàn)爭過后，仍將所涉片段收入夷情備采篇就是明證（魏源全集編輯委員會編 2004：（7）1979-1982），足以反映林則徐譯國際法時絕無令天朝降尊紆貴、俯從夷律之意。比較而言，袁德輝的歸化譯名更符合清廷官吏堅守儒家學(xué)說的心理需求。袁譯借用“本性”、“正理”等傳統(tǒng)儒學(xué)術(shù)語改寫“Law of Nature”，無疑具有勸導(dǎo)科舉出身的袞袞諸員接受嶄新理念的便利優(yōu)勢。

徐中約（Immanuel Hsü）教授認為伯駕的譯文沒有能夠再現(xiàn)瓦泰爾的簡明風(fēng)格（1960：123）。這正是由于他對如何維護國際慣例存有自己的獨特見解，因此翻譯過程中改寫痕跡明顯，時常刪并增改、滲以個人評論。

袁德輝所譯第二百九十二條部分原文：

we have shown that nature gives men a right to employ force， when it is necessary for their defence， and for the preservation of their rights. This principle is generally acknowledged： reason demonstrates it; and nature herself has engraved it on the heart of man. Some fanatics indeed， taking in a literal sense the moderation recommended in the gospel， （Vattel 1833： 292）

袁氏譯文：凡保護自身及保全自己道理，自然可以有用武之道理。此等道理常在人心中，亦人人所共知。有些迂儒，用經(jīng)典上義理，如己身已被人殺害，猶曰只好任他殺去而已，總不任殺人之名。（魏源全集編輯委員會 2004：1981-1982）

袁譯第二百九十二條前兩句及末段與伯駕譯文同源，其余部分語篇則大致基于上述所引英文本。諸如“有些迂儒，用經(jīng)典上義理”，此類措辭明顯是套用宋學(xué)倫常術(shù)語替換源語中“gospel”、“nature”等格老秀斯（Hugo Grolius）主義折衷學(xué)派以基督教為基礎(chǔ)演變而成的自然法概念。當(dāng)然，部分原因也是考慮到古文言漢語的詞匯難以充分表述現(xiàn)代西方法治思想，只能求助近在咫尺的傳統(tǒng)文化解燃眉之急。去除了其中所有晦澀的西文文法，而代之以直白的漢語論證方式，這樣的背后是一整套的中國傳統(tǒng)價值。

結(jié)語

翻譯活動是動態(tài)，復(fù)雜的交際過程，翻譯活動不僅僅是語言層次的轉(zhuǎn)換，更是傳遞文化信息的媒介。目的論認為翻譯活動具有文化性和交際性，也具有目的性。譯者受到不同文化背景的限制，特定歷史時期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探究譯者主體性在林則徐翻譯活動中的體現(xiàn)，發(fā)現(xiàn)林則徐翻譯活動中采用的翻譯方法可歸納為兩種：音譯和異化。由于當(dāng)時中國閉關(guān)鎖國，缺乏對西方文化的了解，英譯人才稀少，有時譯者在翻譯往往根據(jù)英語的發(fā)音相對應(yīng)漢字，這種譯法也不失為一種創(chuàng)新，同時異化翻譯法保留了原作的文化特色。林則徐作為翻譯活動的發(fā)起人和贊助人，也是統(tǒng)治階級的象征，決定著翻譯的材料，影響著譯者采取何種翻譯策略，決定翻譯的質(zhì)量。但是譯員又是翻譯活動的實際操控人，他們受到特定因素的影響，例如意識形態(tài)，讀者的需要。但他們有享有一定的自由，可以在翻譯中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谧g者主體性分析了林則徐翻譯活動，由于特定歷史時期的限制，我們?nèi)孕柽M一步深入研究林則徐翻譯活動。

Bibliography

（1）. Nord， Christiane. Translating as purposeful Activity： Functionalist Approaches Explained [M]. Shanghai ：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1.

（2）. Lefevre. Andre. Translation History Culture ： A Sourcebook [M].Shanghai ：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

（3）. Vattel， Monsieur de. Chitty， Joseph. （tr.） The Law of Nations， or， Principles of the Law of Nature， Applied to the Conduct and Affairs of Nations and Sovereigns [M]. Philadelphia： T. & J. W. Johnson & CO.， Law Booksellers， 1844.

（4）. 卞建華.傳承與超越：功能主義翻譯目的論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8.

（5）. 查明建，田雨.2003.論譯者主體性- 從譯者文化地位邊緣化談起[J].中國翻譯，2003（01）：22.

（6）.范文讕.中國近代史上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1.

（7）.林則徐. 中山大學(xué)歷史系中國近代現(xiàn)代史研究室編.林則徐集奏稿[A].北京：中華書局.1965.

（8）.廖七一.當(dāng)代英國翻譯理論[M].臺北.書林出版有限公司，1993.

（9）.唐日方.2007.論翻譯發(fā)起人的角色-林則徐翻譯活動個案研究.重慶文理學(xué)院學(xué)報（02）.

（10）. 魏源.海國圖志（下）[M].長沙：岳麓書社，1998.

（11）. 夏貴清.論譯者主體性的內(nèi)涵及其表現(xiàn)[J].貴州工業(yè)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4（4）：8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