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傳達

2015年12月26日，杭州景芳加油站。66歲的老張帶上妻子，給別克凱越轎車加足了油。他們要從這里出發(fā)，自駕車到海南海口。

兩個人都屬虎（1950年生），退休后做起“候鳥”，冬天在海南住3個月，春暖花開再回到杭州。往年都是飛來飛去，“今年虎勁大發(fā)，合計自駕一路玩去海口?！?/p>

2015年12月26日，杭州景芳加油站。66歲的老張帶上妻子，給別克凱越轎車加足了油。他們要從這里出發(fā)，自駕車到海南?？凇?/p>

兩個人都屬虎（1950年生），退休后做起“候鳥”，冬天在海南住3個月，春暖花開再回到杭州。往年都是飛來飛去，“今年虎勁大發(fā)，合計自駕一路玩去?？??！?/p>

一路向南，1900多公里，9天時間到達。杭州慶春苑出發(fā)時，老張還穿著羽絨服，到達?？诮鹑A苑時，上身脫得只剩件短袖T恤了。

在那邊的家里住下之后，老張開始整理文字照片，把這些天的自駕經(jīng)歷寫成了帖子，發(fā)到了19樓網(wǎng)站上。《66歲老頭自駕一路向南到海南》，點擊量已超過12萬。網(wǎng)友紛紛點贊評論，有感嘆自己父母辛苦而不知享受的，有聯(lián)想自己未來老年生活的，更多人表達了由衷的欽佩和祝福。

近日，筆者終于聯(lián)系上了老張。打通電話時，他在?？诘募依飫倓偝院弥酗?，飯是他自己燒的，魚頭豆腐湯和大白菜炒肉片。

老張不緊不慢地先從這次自駕說起，明顯聽得出他的自豪和開心。

“我們是一路玩過來的，這些地方以前從沒機會來。像太姥山，好幾次想去，但從來沒有去過，平時專程去成本比較高。開平碉樓，世界遺產(chǎn)，我們知道，但廣州去了那么多次，都沒時間去，還有南少林寺、洛陽橋……”

“其實從成本來講，自駕并不劃算。杭州飛?？?，便宜的時候單程機票三四百元，我們小車過海就要419元，加一個乘客42元，再加保險費20元，總共要481元。”

9天自駕旅行，老張一算，總共花了5000元，過路過海1500元，汽油費800元，住宿1200元，門票700元，吃飯吃水果800元……

開的別克凱越已經(jīng)12年了，跑了十萬公里。原先在杭州城區(qū)開很費油，百公里13升，這次長途自駕走的多是高速，油耗拉低到百公里六七升。

夫妻倆都有駕照，但老伴徐阿姨是“本本族”，多年沒動過車，全程都是老張一個人開。

“自駕出行，感覺是挑戰(zhàn)了自我，很有成就感，感覺也不是特別累?！?/p>

2005年春，老張去海南出差，朋友叫他一起過去幫忙看房。一看，很不錯，樓盤名叫金華苑，海景房。過去是爛尾樓，房價便宜，1300元每平方。

金華苑在海南省人民醫(yī)院旁邊，再過去就是汽車總站，跨海過來的汽車都停那里，農(nóng)貿(mào)市場、超市就在小區(qū)對面。門口公交站有十幾路車停靠，無論生活、醫(yī)療、出行，都相當方便。

那時候老張還有幾年就要退休，正在規(guī)劃未來新的生活?；氐胶贾荩蠌垊傄惶岢鲈诤？谫I房，徐阿姨明確反對。

老伴徐阿姨退休前也是公務員，工作比老張還忙，他們在杭州有一套80方的房子。

后來禁不住老張來回勸，夫妻倆一塊又跑過去看了看，這一看，徐阿姨的想法馬上變了。

“在杭州買不到這種房子的，性價比真的很高很高，”徐阿姨昨天跟我說到這套房子，還是贊不絕口，“臥室很大，25個平方米，臥室?guī)€陽臺，光陽臺就有八九個平方米，正面朝著大海，到了晚上，對岸湛江的燈光都能看到……還有書房、儲藏間、2個客房……”

兩人商量決定，干脆買個大的，140方，房產(chǎn)證全部做好，花了25萬。（昨天我在網(wǎng)上查了下海口金華苑現(xiàn)在的價錢，同樣140方的房子，掛價幾乎都在70萬上下。）

2011年春節(jié)前，老張正式退休，之前他是一名副處級公務員。退休后，夫妻倆每年都要飛到?？谶^冬，住上三個月。

?？诜績r比三亞便宜不少，生活成本也低一些，空氣好（空氣質(zhì)量在全國排第三），氣溫適宜。杭州現(xiàn)在經(jīng)常有霧霾，氣溫5℃以下，那邊還可以穿上短袖。老張的高血壓，到了那邊明顯改善，老伴的關節(jié)炎和氣管炎，到了那邊也有好轉。

住了幾年，老張發(fā)現(xiàn)，小區(qū)里杭州人不止他們。

“我是7A（這棟樓有18層，他們在7層），7B就是杭州人，另外14樓、18樓，也都是杭州人，我?guī)涂捶磕莻€同志，也買在對面那棟樓……

“我們隔壁7B那對杭州夫妻，都快70歲了，也是前幾天剛到的?？冢彩亲约洪_車過來，他們今年已經(jīng)是第三次開車過來了……”

老張說，一個小區(qū)杭州人多，平時可以聊聊天串串門，有個事情還能互相照應。

自從他們選擇了海南過冬，過年時也沒有孤單寂寞過，姐姐的孫女會過去住，哥哥的孩子過年也會過去。

“他們過年都要過來跟我們湊熱鬧，沒有忘記我們……”

等到春天離開?？?，房子就鎖在那里，不出租。如果有朋友同事想過來小住幾天，就把鑰匙交給他們。

老張和徐阿姨相識于1974年，那年他們同時考上了杭州師范學校，分在同一個班。1976年畢業(yè)時，班上同學才發(fā)現(xiàn)，他們倆已經(jīng)走在了一起。

“我們倆都是杭州人，有共同語言，所以接觸比較多，”老張說，“我們周六回家，周日晚上回校，回家回校我倆都一路的，約好幾點鐘在車站見，因為兩家住得不遠……

“我呢，喜歡體育，打打籃球，我愛人蠻體貼，會幫我買菜買飯，慢慢地互相多了解……

徐阿姨昨天在電話里，一直對老張贊不絕口。

“我先生多才多藝，原來在我們班里就很出眾的，小品，打球，唱歌、寫文章都很厲害的，攝影也很好……

“我們在一起后，基本上所有事情，都是我先生做，我是做不得的，不能很累。他燒菜燒得比我好吃，基本上都是他燒，他紅燒燒得很好，還有個蒸魚蒸得蠻好的……

“他性格蠻好，很有耐心，有時候還是我脾氣不好，比較急躁，但他從不跟我頂，不跟我爭，對我真的很包容……”

他們1977年結的婚，第二年生下兒子。

2000年，災難降臨，他們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那一年，兒子23歲，在浙江一家航空公司當司機，有一天，開車在杭甬高速上，輪胎爆了，人就走了……

“那時候他都快結婚了，我們也已經(jīng)給他攢了好幾年的錢，我們攢了10萬，他工作3年自己攢了3萬多……走了以后，單位賠償加保險賠償，有30多萬，但對我們來說，這些錢已經(jīng)沒意義了……”老張說。

“這對我們打擊很大的，那時候我們將近50歲了，再生一個不現(xiàn)實了，我們只能面對現(xiàn)實，調(diào)整心態(tài)。”

夫妻倆互相攙扶著，走出了那段悲痛到絕望的日子。

他們決定多去外面走走。幾年下來，澳大利亞、新西蘭、迪拜、意大利、法國、瑞士、俄羅斯、韓國、朝鮮……國內(nèi)外去過了很多地方，看過了前半生從未看過的風景。

“我愛人身體不好以后，在家里感覺病痛，結果到外面一跑，精神反而好起來。看來年紀大的人，外面多走走，多看看?！崩蠌堈f到這里，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晚上8點，老張通過微信，給我發(fā)過來一段話。老張說這是他們在經(jīng)歷了失子之痛后，面對未來，共同約定的人生規(guī)劃和感悟。

“我們夫妻要相依為命，珍惜時光，盡可能過力所能及而又有品質(zhì)的生命;挑戰(zhàn)自我，別人做到的，我們量力而行也要去嘗試下。世界這么大，到處去走走看看，開闊眼界，陶冶情操，調(diào)節(jié)心情。等到生活不能自理時，再一起去養(yǎng)老機構……”

老張還說，3月下旬，他們就打算回杭州了，回來準備從江西走，經(jīng)韶關三峽山、鷹潭龍虎山、景德鎮(zhèn)……他們一直很想去婺源轉轉，那個時候，油菜花也應該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