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丹
看到這個小故事,我突然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如果說一切貧窮和苦難還能夠施舍或救濟的話,那么,一旦人心缺少了悲憫,這個社會還會健康嗎?
悲憫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賦,在我們眼見他人痛苦亦感切膚之痛時,若還能像故事中的男孩一樣毫無顧忌地伸出援手,這樣的真誠,便成了一種可貴的品質(zhì),讓我們身在茫茫人海卻不致平庸。
這讓我不能不記起,歷史中那頗具諷刺意味的鮮紅色,那堅硬的心靈,百年的心痛。
那是1907年的一個清晨,鉛灰色的晨光在古軒亭口映出沉重如血的紅褐色。斷頭臺上的秋瑾,目光堅定,那是一個高潔獨立的靈魂。而臺下,是一群可悲的生物在蠕動,他們仰著臉,仿佛有一場精彩的演出即將上演。那仰著頭的鑒賞者,那興奮的殘忍的目光,比那劊子手的刀刃更加可怕,它們把僅存的良知肢解。沒有悲憫之心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悲的生物之群;有了悲憫典范而不知擁護、愛戴、崇仰的國家是沒有希望的奴隸之邦啊!這是一個民族的悲哀。人們的心,是應該修一修了。
所幸還有悲憫的心存在,秋瑾的血,讓中國熱了三十多年。魯迅、葉挺、周恩來、鄧小平……他們接過這悲憫擔子,悲憫讓文人流淚,悲憫讓將軍流血。這血淚交和成墨色,描出了新中國的誕生。這顆心,卻只是暫時的痊愈。
十年動亂,又一場風暴襲卷了這片土地。空氣里充斥著懷疑與猜忌,那些空洞的槍口又指向了真正為民的胸口。批斗、批斗,我只看到了六十年前的悲劇在重新上演。臺下,永遠少不了那愚昧的看客,是心銹了嗎?老舍、劉少奇、陶鑄……生命像水痕一樣地被輕易抹去。歷史吞噬了英雄,又創(chuàng)造出英雄,但血的代價就真的必不可少嗎?鄧小平站出來了,三起三落,但他要改變,決心堅定如巍巍泰山。于是真理的春風吹綠春天,風浪停止,人們開始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傷痕文學”成為歷史的鏡子,照著它,把心好好修一修吧!
又是幾十年,仿佛是一個噩夢的循環(huán)?,F(xiàn)在的我們,又該檢查檢查自己的內(nèi)心是否還有悲憫了。
社會進步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人們有錢了,但很多人失卻了自己珍貴的悲憫之心。在繁華的鬧市,一個衣衫襤褸、面帶愁容的行乞者,微微顫抖著伸出乞討的手:“行行好,給幾個錢吧!”一對年輕男女相擁而過,女的捂著鼻子,迅速拉著男的往前走:“惡心死了,快走!”“媽媽,我想把我的壓歲錢給他?!币荒泻⒔?jīng)過,對身邊的媽媽說?!安灰p易相信這些人,”媽媽湊到孩子的耳邊說,“他們都是騙子?!边@一切,都被一個中年男子看在眼里:“唉,現(xiàn)在的人?。 彼麌@聲離去。
年輕男女相擁而過,媽媽告誡孩子提防被騙,中年男子嘆息而不作為,又有誰還敢站出來,去實踐悲憫與善良?看看我們的心,竟是病入膏肓了,有誰能夠拯救?去哪里覓得良藥,軟化冷漠的硬痂?去哪里討得楊柳仙露,灑洗心中的塵垢?又去哪里再尋秋瑾,再尋巴金,再尋一個魯迅,把這些缺少悲憫的心,好好地醫(yī)一醫(yī)!無需踏破鐵鞋,那個男孩就是良藥,就是仙露。
“人之初,性本善”,愿我們能一直葆有那顆珍貴的悲憫之心行走世間,愿我們還能夠因他人之痛而悲,因他人之歡而笑,這樣,或許才算一個完整的自己吧。
【借而鑒之】
這是一篇議論性的散文。作者立足高遠,舉目眺望百年中國,選擇令人痛心的帶血的“教訓”警醒人們,要尋藥問醫(yī),將心靈之疾治愈,顯得深層而大氣。全文以“醫(yī)心”為線索,繪場面,畫人物,憶史實,抒情懷,發(fā)議論,內(nèi)容豐富而又結構嚴謹。文章取譬設喻,自然妥帖;行文灑脫自如,文采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