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
一 建房
徐悲鴻買地建“危巢”
畫家創(chuàng)作需要畫室,可是徐悲鴻卻沒有獨立的畫室,蝸居在中央大學宿舍。建新房,又缺資金,徐悲鴻那時經(jīng)濟狀況并不好,一籌莫展。此事被國民黨元老吳稚暉知道后,先是由吳稚暉出資3000元購買了鼓樓北側(cè)當時屬于傅厚崗的兩畝荒地。1931年,吳稚暉又與鈕永建、李石曾等人倡議,為徐悲鴻建房籌款。大家湊錢購買建筑材料,請人設(shè)計,施工,在傅厚崗修建了一座帶有畫室的西式二層樓房,就是后來的傅厚崗4號。
1932年12月,徐悲鴻入住新居時,距“九一八”事件發(fā)生一年有余,國難當頭,民不聊生。面對時局,徐悲鴻擬將新居定名為“危巢”,取不忘國恥,居安思危之意。他在 《危巢小記》 中寫道:“古人有居安思危之訓,抑于災難喪亂之際,臥薪嘗膽之秋,敢忘其危?是取名之意也?!比欢?,蔣碧薇認為此名不吉利,只得作罷。
一進徐悲鴻公館大門,迎面是一個鋪著草坪的開闊的庭院,庭院中種植著很多花木,梅竹扶疏,桃柳掩映,錯落有致。新居是二層小樓,進深10米,寬8.33米,室高5.33米,通常房屋的高度只有3米多,新居房屋高達5米,完全是按照徐悲鴻建畫室設(shè)計的。左邊上下兩層房屋,迎面一座樓梯,臥室與浴室在樓上,客廳與餐廳在樓下,客廳在前,餐廳在后。大門右邊的門房系傭人住房。
室內(nèi)陳設(shè)是法國風格,溫情浪漫,雍容華貴。女主人蔣碧薇還在院中的草地上安了兩把大遮陽傘,傘下放圓桌和藤椅,可以在草地上乘涼消閑,也方便朋友聚會。
老北京的四合院
民國時期,北京是北洋政府執(zhí)政所在地,居住在北京的高官、文人也很多,北京的置業(yè)很熱火。
曾任交通總長、內(nèi)務總長的朱啟鈐,一度代理過國務總理。他不僅官做得顯要,也是一位頗有才華的文人。他收藏的絲綢品,非常有名,是業(yè)界公認的絲綢收藏大家。他對古建筑也很在行,對于保護中國古建筑貢獻很多。當年他創(chuàng)建了中國營造社,匯集了梁思成、劉敦楨、林徽因等一批建筑學界最頂尖的人物。在營造社時,羅哲文、王世襄還是小字輩,是梁思成、劉敦楨的助手。
趙堂子胡同3號是當年朱啟鈐在北京的住所,1931年他花費四萬元,從北洋政府前財政總長賀德霖手中買下。僅裝修就耗資五萬元。大宅院有四進,整個宅院約有近百間房屋。正對宅子大門自南向北的游廊將院子分為東西兩個部分,每一部分又從南到北分為四個院子,每個院子都是四四方方的,卻只有北房和西房,不見南房。大門左右各有五間房屋,進門迎面粉墻,東首有粉墻與別院房屋相隔,西首是大宅院的外院。外院北面粉墻,中間是通內(nèi)院的垂花門,外院有南房與西房。整座宅院被走廊連通得四通八達,但是有些院落前又有一道月亮門將內(nèi)、外分了個清清楚楚。這種格局是北京大型宅院的常見格局。
二 買房
魯迅3500塊購下八道灣11號
1919年,魯迅開始張羅在北京購房,先后跑了報子街、鐵匠胡同、廣寧伯街、鮑家街、護國寺等處看屋,7月份選定了八道彎11號羅姓的房子,花費3500塊。八道灣宅是一所大房子,有車門,有大門,前面正院是個四合院,不帶廊子,也沒有垂花門,是有三進的大四合院。有房屋28間,空地很大,可以容納大家庭居住。當年年底全家人搬了進去,包括母親魯太夫人,魯迅與夫人朱安,周作人全家,周建人全家,由周作人夫人羽太信子主持家政。
八道灣住宅是坐北朝南的三進院落,一進院有倒坐房九間,魯迅的書房設(shè)在中間。他在這里創(chuàng)作了 《阿Q正傳》 《風波》 《故鄉(xiāng)》 等名篇。魯迅住在西廂房,正東東側(cè)有一夾道,可通后院,后院有9間后罩房,周作人、周建人各用3間,東邊的3間是客房。周作人的書房就在八道灣,原名苦雨齋,后改名為苦茶庵,是讀書寫作之處,偶爾也宴客品茗。幾凈窗明,一塵不染,書桌上的文房四寶井然有序。
周家兄弟搬進八道灣之后,蔡元培、郁達夫、錢玄同、胡適、沈伊默等許多文化名人頻頻造訪此地。當年,魯迅曾在屋前栽植了丁香和青楊,這院子里即使是在炎熱的夏天,也是庭院寂靜,高樹蟬鳴。購買八道灣住宅的房款3500塊是分兩次支付的。另外按照當時的購房規(guī)矩,支付中介費173塊,稅金180塊,合計3855塊,這尚不算宴請中介的費用。中介人一手托兩家,對售房者與購房者負責。民國期間的房屋中介主要是個人經(jīng)營,很少有以公司名義的。中介就是經(jīng)紀人,按照當時的行情,中介費為房價的5%。買主出三成,賣主出二成,所謂“成三破二”,全部傭金十份,買賣雙方再各扣一份,給家中傭人或親友,謂之“門里一份,門外一份”(參見鄧云鄉(xiāng),《魯迅與北京風土》)。
八道灣的房屋原本沒有自來水,魯迅買下房屋后,從生活方便角度考慮,進行了自來水改造,并且對房屋進行了修繕,花費了近200塊。那時絕大多數(shù)居民還在飲用井水,用上自來水不容易。
張恨水用稿酬在北京購房
在獲得巨額稿酬后,張恨水先是在北京租了一所帶有庭院的大房子,他的書房就有兩間。后來用4000銀圓的稿酬在前門大柵欄12號購買了一所大宅門四合院。
四合院里很寬敞,有許多間房屋。庭院里原本有棗樹、槐樹、桑樹、椿樹、花椒樹、無花果樹11棵,張恨水搬來后,又栽種了洋槐、梧桐、楊柳、丁香等樹木,還栽種了菊花等花卉。當時張恨水將收入分為四部分支配:一部分作為家庭開支,比例占大頭;第二部分購買木板印刷的線裝書;第三部分養(yǎng)花,四合院的花草購買了不少,按照季節(jié)更換;第四部分聽戲,張恨水是戲迷,北京的大劇院,名角很多,張恨水得以一飽耳福。除了編報去報館,看戲去戲院,其他時間,張恨水住在寬敞的四合院里,寫作、養(yǎng)花是張恨水平時主要的事情。閑暇之時,張恨水也邀請三五個友人,來此賞菊花,喝茶,擺龍門陣。
1933年夏季,張恨水四弟牧野在北京辦了美術(shù)學校,請他做校長,所謂請張恨水做校長,其實就是張恨水出資辦了美術(shù)學校。劃了一座院落做校長室,事實上是給他作寫作室。這房子是前清名人裕祿的私邸,花木深深,美輪美奐,校長室又是最精華的一部分,把這屋子作書房,簡直太好了。張恨水樂意掛名不管事,照常寫小說。
三 租房
胡適租房
1917年胡適回國,被北京大學聘為教授。作為海歸派的代表人物,胡適的經(jīng)濟收入還是非??捎^的,有教授的薪水,還寫文章拿稿酬,寫書得書費,除了一部分寄回老家,大部分留著自用。但是胡適剛到北京,沒有買房,而是選擇租房而居。
胡適在北京居住過的地方有五處:南池子緞庫后身8號、鐘鼓寺14號、景山大街陟山門6號、米糧庫4號、東廠胡同1號。
起初租的房子比較簡單,鐘鼓寺的房子是普通四合院,尋常百姓家,房子不大,一進門為門房,兩側(cè)為廂房,正房居后,旁有耳房,廚房很小,廁所更狹。庭院也不寬大,栽有一二棵小樹,數(shù)盆夾竹桃。正房為寢室和書房,兩廂為客房及會客室。男傭人住在門房,女傭人住在耳房。家具陳設(shè)也很簡單。因為房子狹小,胡適另尋新居,恰巧,郭松齡的秘書長林長民陟山門的房子待租,郭松齡倒戈張作霖兵敗被殺,林長民也受牽連被誅殺,胡適租下了景山大街陟山門6號。此時房子寬敞了,也有了庭院,庭院內(nèi)有長廊,院內(nèi)還有機井。房子的陳設(shè)、沙發(fā)家具都是林家原有的,一并租下。
20世紀20年代末,胡適在上海出任中國公學校長,馮自由、張元濟是他的鄰居。這座小洋樓三層,樓下是客廳、飯廳和廚房,二樓前面是涼臺,涼臺后是一間大房,胡適的寢室。第二間是胡適書房,第三間是北房,弟子羅爾綱當時借宿在這里,成了羅爾綱的工作室和臥室。三樓是胡適兒子胡祖望、胡思杜和侄兒胡思猷、外甥程法正的寢室。
后來,胡適辭去中國公學校長之職,回到北京,任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住房搬遷到米糧庫4號,仍然是租賃的。這是一座寬綽的大洋樓。從大門到洋樓前是一條長長的路,樓前是一個大庭院,種植高大樹木,并有花圃點綴其間。庭院的左邊是汽車間,廚房和鍋爐間在洋樓的后面。小樓三層,一樓入門處是客人衣帽間,屋子左邊是客廳,右邊是餐廳。東面大廳是胡適的藏書室,胡適書房在大廳南面,一間長方形房。臥室在二樓,向南最大的一間房是胡適夫人江冬秀寢室,另有幾間是胡適的兩個兒子胡祖望、胡思杜的寢室。女傭房在三樓。米糧庫4號房間多,胡適家里的幾個人住不了,當時還有其他人在此住宿,胡適弟子羅爾綱,朋友徐悲鴻、徐志摩來北京,暫無居所時,也應邀住進了小洋樓。當時,上海亞東圖書館派人來編輯胡適著作,大廳過道的幾間房間就成了編輯人員的工作間和寢室 (參見羅爾綱,《師門五年記》)。
按照胡適的經(jīng)濟收入,支付買房費用綽綽有余。他給商務印書館刊物寫文章,千字3—5塊大洋,每月有幾百圓稿費收入。剛回到北大任教時月薪一百零幾圓,在上海中國公學教書,月薪600圓,后來回北大當教授,月薪600圓。此外,他還在中國文化教育基金會兼董事,收入頗豐,但是胡適始終沒有在北京和上海買房。除了生活開支之外,他的收入一則用于購書、買畫、買敦煌卷子。二則資助年輕學生,著名的太平天國史專家羅爾綱當年食住在胡適家;一些青年學子負笈海外,經(jīng)費不夠,胡適也資助他們。三則資助社會研究和野外調(diào)查。
棲身國難房
1936年,張恨水來南京,投資4000圓辦 《南京人報》,報紙沒有贏利,而家里的人口卻近30口,經(jīng)濟負擔很重。南京淪陷后第四天,《南京人報》 停刊。張恨水舉家回老家安徽潛山避難。隨后,張恨水拎著一個柳條箱,離開家鄉(xiāng)奔赴抗日前線。
1938年7月張恨水來到重慶。半年后妻子周南帶著孩子也來到重慶,居住在重慶南溫泉的三間茅草房里。
重慶的房子,因為戰(zhàn)亂,炸去了十之五六,原本在重慶住鴿子籠的人,都紛紛地搶著下了鄉(xiāng)。鄉(xiāng)下本沒有現(xiàn)成的房子,好在有的是空地,于是下鄉(xiāng)的人,就以極少的價錢,圈一塊空地,蓋起國難房來居住。這種國難房,是用竹片夾著,黃泥涂砌,當了屋子的墻,將活木架著梁柱,把篾片扎里,在山上割些野草,蓋著屋頂。七歪八倒,在野田里撐立起來,這就是避難之家了。當時張恨水也有這樣一所茅屋。茅屋不是張恨水親手蓋的,也不是租的,而是朋友送的。原來張恨水住在一幢瓦房里,有兩間房,相當干凈。房東發(fā)國難財,把他們攆了出去,要賣那房子。這房子后面有十間茅屋,賣出了四間,六間租給了文藝協(xié)會。后來文協(xié)搬走了,房東是張恨水的朋友,讓他搬了進去,議定自修自住,不取房租。張恨水覺得六間屋子太大,自己一家住三間就夠了,就將另外三間給了一位窮教授居住。
房屋雖然簡陋,居住的環(huán)境卻有田園的野趣。窗子外是走廊,走廊下是道干涸的山溪,上面架有木橋,直通走廊,木橋那頭,是叢竹子。竹子后面,是趕集的石板路,石板路后面是大山。居住的茅屋是用竹片夾泥的墻,屋頂上的草,即是山上所生的茅草,只要輕輕拍一下墻壁,整個房屋就會微微顫動。張恨水把房屋取名為“待漏齋”。一到雨季,室內(nèi)到處漏水,只好把家里的盆盆罐罐拿出來,放在漏水的地方接水,待漏齋真的名副其實。
如此窘?jīng)r,讓人想起當年詩圣杜甫居住在成都草堂,茅屋被秋風吹走幾層茅草的困窘。一個是一千多年前的大詩人,一個是20世紀30年代的名作家,竟然有共同的境遇??箲?zhàn)8年,張恨水一家居住在重慶。在這8年里,張恨水沒有做過一件新衣裳;抽的是重慶最廉價的劣質(zhì)的神童牌香煙,后來連劣質(zhì)煙也抽不起了,干脆戒了煙;夜里寫作,沒有電燈,又買不起洋蠟燭,只好點菜油燈。
面對居室的破漏,生活的貧困,張恨水倒是泰然處之。簡陋與困窘,在他的筆下變成了一種樂觀與豁達?!八釉谝簧罟戎校嫔蕉鵀榇?。窗下列短案,筆硯圖書,雜亂堆案上?!保ā渡酱靶∑贰ざ贪浮罚按扒坝行±?,面溪而立。顧非山洪陡發(fā),溪中終年不見水,名為溪,實非溪也。溪岸在茅檐下,有花草數(shù)十株。隔岸則為人家菜圃,立竹一叢?!保ā渡酱靶∑贰ず韵罚?“涸溪對岸有竹一叢,正臨吾窗。竹上為斜坡,下為溪沿,豐草環(huán)繞前后,差免玩童砍伐?!保ā渡酱靶∑贰ぶ衽c雞》)
出行
一 市內(nèi)交通
北京的黃包車
20世紀二三十年代,北京市民出行交通工具以人力車為主,乘坐方式如今天的出租車。當時北京人口近200萬,人力車達到10萬輛,平均每20人一輛。北京各高校的教授、講師,幾乎都有人力車。高檔的進口人力車,售價高達100塊銀圓。
魯迅、周作人、錢玄同等外出都喜歡乘坐黃包車。
1930年,譚其驤從暨南大學畢業(yè),考入北京燕京大學,成為顧頡剛的研究生。1932年燕大畢業(yè)后,他先后在北京圖書館、燕京大學、清華大學工作。從景山西門的北京圖書館宿舍出來,就可以看到門口停著幾輛黃包車,一招手車子就過來了,拉起就跑。北京街頭黃包車很多,隨便你住在哪里,大門口外或胡同口,準有幾輛停在那里,坐上再說到哪里去,到目的地按時價路程給錢。車夫很實誠,很少有要求添幾文的,也不會發(fā)生爭吵。從景山北京圖書館宿舍到東安市場門口,車費大約七枚銅圓。下雨刮風下雪時酌加。全城不論哪里,只要不是跑不動的老年人,沒有拒載的。
說到北京的黃包車,一定會想到老舍的名著《駱駝祥子》?!恶橊勏樽印?寫于1936年,以北京人力車夫祥子的悲慘命運為線索,寫出了黃包車夫的底層生活。
北京的洋車夫有許多種,年輕力壯的,車子是自己的,車子漂亮,有的是力氣,車子跑得快,客人多,出車與收車的時間自由,想什么時間出車就跑出去拉上幾圈,想收車了就往回跑;歲數(shù)稍大的,車子多半是八成新,要價還保持著尊嚴,錢掙的也不少;四十歲以上的車夫,車破,體力差,每天早早出車,從清晨拉到午后三四點,錢也掙得少。
為了寫人力車夫,老舍先向住在北京西山下的養(yǎng)過駱駝的齊鐵根先生了解駱駝的喂養(yǎng),然后去口外觀察。在北京他也坐人力車,與車夫交朋友,拉家常,熟悉他們的生活。老中青車夫的精神狀態(tài),車子的新舊,就這樣慢慢了解清楚了。
大佬坐車也拉車
民國時期,吳稚暉、梁漱溟等倡導人道主義,出行堅持不坐人力車,他們坐汽車或者步行。
曾經(jīng)擔任過安徽大學校長的劉文典,常在課堂上怒斥人力車的不平等,但是說歸說,罵歸罵,課后,他依然登上人力車揚長而去,所謂人力車的不平等,是別人的不平等,與他無關(guān)?;蛟S他還在想,如果大家都不坐人力車,那么車夫一天就沒有了收入,坐車其實是幫助車夫掙錢,社會的不平等不是靠坐車與不坐車解決的。
從事教育工作的陶行知,倡導“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薄敖虒W做合一”三大主張。平時陶行知不坐人力車,有一次因急事坐了人力車,半道上非要和車夫?qū)Q角色,陶行知拉著人力車,車夫生平都是拉別人,如今第一次被別人拉,滿含熱淚地坐了半程的車。陶行知則累得滿頭大汗,這拼體力的拉車活,比站在講臺講課更為吃力,勞動者的苦如果不是切身感受,真的不了解 (參見劉仰東,《去趟民國》)。這大概也是陶行知建設(shè)曉莊學校,普及平民教育的初衷吧。
上海有軌電車
方便市民出行的還有公交車。1908年3月5日,上海第一條有軌電車通車,意味著上海公交時代的到來。電車初行時,因為沒見過電車這個龐然大物,人們誤以為電車就是車上帶電,乘客觸電,大家充滿好奇,乘坐者稀少。車門也沒有后來的柵欄,方便乘客上下。一些年輕人自恃膽大,在電車行駛中也飛車上下。后來出于安全的考慮,增設(shè)了柵欄門。
早期的電車分為頭等廂、二等廂,沒有三等廂。外國人與華人分車廂而坐。票價按照路段計費,2.01公里為一段,每段頭等廂5分,二等廂2分,當時的物價,2分錢可以買豬肉1兩或土豆1斤。后來車票增加等級,頭等分為3、6、9、12分四種票價,二等分為2、3、4、5、6、8分六種票價。
乘坐電車還要懂得竅門,某次豐子愷在租界上了電車,乘5站路,上車時給了5分錢,可是賣票人暫不給票,等過了兩站,才撕了一張3分的票,并關(guān)照說:“第三站上車的。”初次乘坐電車的人會感到莫名其妙,為什么我第一站上車的,卻說是第三站上的?原來賣票人鉆空子,揩油公司2分錢。不過這種行為被公司查出是要處罰的。
上海乘坐電車,隨處都有“謹防扒手”的標語。豐子愷說扒手是上海的名產(chǎn)。他就經(jīng)歷過一次被扒手光顧的事。豐子愷帶兩個孩子在霞飛路阿爾培路口等電車,乘車前向煙紙店兌換了1元錢,露出了錢包里的一疊鈔票,被扒手盯上了。上車門時,一只手伸進了他的口袋,豐子愷用手臂夾著這只手,那人被他拖上了車子,坐下來,豐子愷不敢回頭看扒手,怕報復。等到電車到下一站時,扒手立即下車。他才偷偷看了扒手一眼,是一名滿臉橫肉的男子 (參見豐子愷,《舊上?!罚?。
教授的私家車
胡適1922年從美國留學歸來,出任北京大學教務長兼代理文科學長。后來南下上海,出任中國公學校長。1930年5月19日辭去中國公學校長,赴北京任職,11月28日全家從上海遷往北京,住在米糧庫四號。這個大庭院中有一間房是汽車間,胡適購買了一輛二手車。
當時私人有汽車的很少,車主非貴即富,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有一輛私家汽車。個別的知名教授,因為身兼數(shù)職,一是收入頗高,有足夠的經(jīng)濟支撐;二是兼職工作地點分散,需要以車代步;三是朋友贈送,因此他們也有了私家汽車。
20世紀30年代,顧頡剛受聘北京大學和燕京大學,并任燕京大學歷史系主任,北大在城里,燕大在郊外,相距30公里,顧頡剛則住在西皇城根5號。為此他買了一輛轎車,奔波于兩校及各種應酬活動之間。他每月支付司機薪水20元,汽油花費100元。
經(jīng)濟學家陳岱孫,1920年畢業(yè)于清華大學,獲得庚子賠款公費留美資格。
1922年從美國威斯康星大學畢業(yè)后,又進入哈佛大學研究院,先后獲得文學碩士、哲學博士學位。1927年回國后,任清華學校大學部經(jīng)濟系教授,1928年清華學校更名為清華大學,陳任經(jīng)濟系主任。他一直獨身,美國友人送了他一輛黑色雪佛蘭轎車,他便開著這輛車進城或出游。
陳岱孫的這輛雪佛蘭車子,不是小轎車,而是類似小客車的中型汽車,車廂寬敞,可以當房車。陳岱孫一生未婚,是個鉆石王老五,這輛車也成了他的坐騎,伴隨他走南闖北。盧溝橋事變之后,北京、天津的大學西遷,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南開大學在湖南組建長沙臨時大學,從北京、天津撤退出的三校師生通過各種途徑,陸續(xù)集中到長沙,陳岱孫開著他的雪佛蘭,由北京到長沙。保定失守之后,石家莊淪陷,隨后太原、上海、南京、杭州、濟南相繼陷落。1938年長沙臨時大學西遷昆明,組建西南聯(lián)合大學,陳岱孫又駕駛著這輛雪佛蘭,從長沙開到昆明。
豪門小姐玩車
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上海灘有兩輛最時尚的別克敞篷轎車,一輛米色車身、淺米色車棚的是趙四小姐的。另一輛深灰色車身、灰白色帆布棚的是經(jīng)營錢莊、當鋪、米店產(chǎn)業(yè)的富商小馬家(區(qū)別于開吳宮飯店的富商大馬家)的。
小馬家的公子馬冠良娶了大家閨秀嚴仁美。嚴仁美的家世顯赫,其曾祖父嚴筱舫曾是李鴻章幕僚,創(chuàng)辦了中國通商銀行。馬冠良、嚴仁美夫妻經(jīng)常駕駛敞篷別克,出去兜風。趙四小姐的那輛別克敞篷車,也經(jīng)常帶著兄嫂趙燕生、吳靖夫婦,一塊去玩。車子走過的地方,吸引路人眼球,很拉風。
民國時期小轎車數(shù)量少,開私家車的主要是男性,會開車的女性很少,上海灘買辦、地產(chǎn)大鱷周純卿的女兒周素瓊就是其中的一位。
周素瓊家的老房子在南京西路806號,是一處花園洋房。主樓高四層,面寬五開間,非常氣派,在上海灘私家住宅中非常少見?;▓@分前花園、后花園,還有一處停車場,可停放一二十輛轎車,這在上海私家住宅中也不多見。周素瓊的父親周純卿是洋行買辦,也是房地產(chǎn)商,喜歡玩汽車,他有三輛高級轎車,還有兩艘游艇。他的車牌號是1號,也是老上海知道的大名鼎鼎的一號汽車,周純卿也被稱為一號汽車車主。周素瓊會穿著高筒馬靴,策馬飛馳,高頭大馬被她駕馭得服服帖帖。上海一號汽車上也經(jīng)??吹剿纳碛?。
二 遠行
火車
1876年7月3日,英國怡和洋行未經(jīng)清政府批準在上海修建的吳淞鐵路通車,這是中國第一條營業(yè)性鐵路,后來被清政府購買回來并拆除。1879年,李鴻章奏請修建唐山至北塘的鐵路,僅修成唐山至胥各莊一段。
清末,中國境內(nèi)已經(jīng)修建了京榆鐵路 (1900年)、南滿鐵路 (1905年)、正太鐵路 (1907年)、滬寧鐵路 (1908年)、京張鐵路 (1909年)等幾十條鐵路。線路最長的津浦鐵路,北起天津總站,南至南京浦口車站,始建于清末的1908年,全線通車是1912年,已經(jīng)進入民國時期。全長1009.48公里,沿線有車站85個,是民國時期最長、最著名的鐵路。在這條線路上,1923年5月6日曾經(jīng)發(fā)生過震驚中外的津浦臨城列車大劫案。
民國時期的火車分為頭等、二等、三等、四等車廂,舒適度、票價有明顯差別。頭等車廂空間大,座位寬敞,椅子上鋪鵝絨,設(shè)置齊全,車廂內(nèi)鋪設(shè)地毯,有衛(wèi)生間,甚至化妝間。二等車廂是軟墊椅,三等車廂車座是硬板。候車進站待遇也不一樣,頭等、二等車廂乘客候車有專門的候車室,三等車廂沒有候車室、沒有臥鋪,三等車廂的乘客不能進餐車。
頭等車廂的票價最貴,是二等車廂票價的二倍,是三等車廂的四倍,(即“一二四制”,還有一種是“一二三制”)。1927年的滬寧鐵路客票價目表上,從南京到上海,頭等車廂票價10元,二等車廂票價5元,三等車廂票價2.5元。當時一擔大米的價格只有六七元,工人收入較高的月薪不到10元,也就是說一張頭等車廂票價,抵得上普通工人1個月甚至兩個月的收入。有學者研究認為民國時期的購買力1元相當于如今的200元,那么,由南京到上海,頭等車廂票價相當于2000元,三等車廂票價也要500元。
民國時期的火車,三等四等的普通車廂,不實行對號入座,乘客上車自己找座位,如果乘客多,后來的乘客就可能沒有座位,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站票?;疖嚻笔鄢龈挪煌似薄S形恼抡f,民國時期火車票不能提前預訂,只能在開車前一兩個小時購買。似乎并不準確,張恨水的文章記述可以買聯(lián)運票,省去臨時購票的時間,聯(lián)運票對于其他車票來說就是預售的。
民國時期的火車車速慢。一是??空军c多,津浦線1000多公里,沿途85個車站,這一??繒r間就長了,有的停車幾個小時。二是那時候都是蒸汽機車,燒煤的,時速慢。1876年淞滬鐵路上的英制先導號蒸汽機車時速為24—32公里,如果火車頭拖掛的車廂多,更是影響車速。南京到上海京滬線300多公里,火車需要跑一天。辛亥革命后孫中山當選為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1912年元旦從上海赴南京就任,開了一趟特快專列,一路用時8個小時。天津至浦口的津浦線1000多公里,魯迅1913年6月回紹興探親從天津到浦口,耗時30個小時。如果加上北京乘坐火車至天津換乘津浦線,在南京浦口坐船渡江,再換乘京(南京) 滬線,由北京到上海大約50小時。
鐵路在中國建成初期,通車沒有電力,照明用煤油燈,那時候夜間無法行車。進入民國,火車可以夜行了。那時候火車上也供應茶水、飯菜。張恨水1934年5月去西北采風,走的是隴海線,列車要比京 (南京) 滬線、津浦線列車差,二等車廂硬凳子,沒電燈。不過車廂里可以泡茶,費用三角錢,供應中餐,一菜一湯,費用1元。相比之下,京滬線在全國線路中享受著優(yōu)待。1930年國民政府鐵道部改造京滬線路,并從德國進口了三輛藍鋼列車,火車頭購自英國,車廂僅九節(jié),車速大大提高,南京至上海只需5.5小時 (沿途只??挎?zhèn)江、常州、無錫、蘇州四個大站)。盡管車票比普通車貴一塊,乘坐者仍然趨之若鶩。當時上海灘的知名影星來南京演出,也喜歡搭乘藍鋼列車,胡蝶、舒繡文、吳茵、徐來、趙丹、金山、王瑩等都是“藍鋼”列車上的常客。1947年底,導演蔡楚生、鄭君里率電影 《一江春水向東流》 劇組30余演職人員包下“藍鋼列車”一節(jié)車廂,從上海來南京參加首映儀式。藍鋼列車抵達下關(guān)火車站時,受到上千市民的歡迎。津浦線也有藍鋼列車,一等座車廂的票價是64塊,相當于一個小學校長或中學老師一個月的工資。三等車廂票價是十幾塊錢,相差很多。
海輪上締結(jié)好姻緣
民國時期出國留學,尤其是到大洋彼岸的國家,基本上都是乘坐海輪,在海上要生活半個月。
1923年冰心從燕京大學畢業(yè),獲得了“斐托斐名譽學會”的金鑰匙獎和燕大女校的姊妹學校美國威爾斯利大學研究院的獎學金,赴美國波士頓的威爾斯利學院留學,攻讀英國文學。吳文藻1922年畢業(yè)于清華學校,準備去美國達特茅斯學院社會學系深造。梁實秋1923年8月畢業(yè)于清華學校,也接到了美國科羅拉多州科羅拉多學院的錄取通知。許地山1920年畢業(yè)于燕京大學之后留校任教,1923年赴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哲學系學習。
1923年8月17日,冰心和一群年輕人從上海登上約克遜號郵輪,赴美留學。
船啟程前,冰心在貝滿女中的一個同學來信請冰心上船后找她的弟弟、清華學校學生吳卓。當時乘客差不多全是中國留學生,光清華學校的就有近百人。上船之后,通過許地山的介紹,冰心認識了梁實秋。此前,梁實秋、顧一樵等人在上海創(chuàng)辦文藝刊物 《海嘯》,約請許地山、冰心撰稿。上船第二天,冰心讓校友許地山去找吳卓,找到了一位清華的吳同學,冰心與儀表堂堂高個子的吳同學一見面,就互有好感,兩人攀談起來,有共同語言。等到梁實秋一出現(xiàn),說起來姓名,冰心才知道人找錯了,此吳同學是吳文藻,不是吳卓。然而就是這一錯,成就了一段姻緣。
海上近半月的旅行,使冰心與吳文藻建立起一種奇特的友誼。踏上美國國土后,盡管兩人各奔東西,進入兩個學校學習,但是一直保持聯(lián)系,保持書信往來,漸漸書信語言變得熾熱,他們由相知而相愛,并于1929年結(jié)為秦晉之好,成為相伴一生的伴侶。
徐志摩飛機失事
徐志摩與陸小曼結(jié)婚后,忙于掙錢養(yǎng)家,在上海、北京、南京、蘇州等處奔波,乘坐飛機可以實現(xiàn)朝發(fā)夕至,因此,他時常乘坐飛機。
傳聞徐志摩曾經(jīng)問梁實秋:“你坐過飛機沒有?”梁實秋回答:“沒有坐過。一來沒有機會,二來沒有必要,三來也太貴?!?/p>
徐志摩坐飛機體驗到比火車更快的速度,他說:“坐飛機很有意思的,速度快,御風而行,平穩(wěn)之至。而且在飛機里可以寫稿子。自上海到北京,比朝發(fā)夕至還要快,早上還在北京吃早點,到上海正好吃午飯?!毙熘灸ψ≡谏虾?,在蘇州東吳大學、南京中央大學講課,還在北京兼職。到蘇州、南京,可以乘坐火車,到北京則乘飛機。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本來沒有課,但是他聽說林徽因在北京協(xié)和小禮堂演講,為外國使者講解中國建筑藝術(shù),非要去捧場不可。早上8點搭乘中國航空公司的濟南號郵政飛機,由南京飛往北京。這是架司汀遜式六座單葉九汽缸飛機,1929年由寧滬航空公司管理處從美國購入,馬力350匹,速率每小時90英里,在兩個月前剛剛換了新機器。
10點10分,飛機降落在徐州機場,徐志摩給林徽因發(fā)了一封電報,要她來機場接。并且給陸小曼也寫了一封信,說想要回家。10點20分,飛機從徐州起飛,飛臨濟南南部黨家莊上空時,忽遇大霧,航向難辨,駕駛員降低飛行高度,不慎飛機撞上白馬山 (又稱開山),郵政號墜入山谷,機身起火,徐志摩與兩位機組人員王貫一、機械員梁壁堂遇難,無一生還。徐志摩年僅34歲。
下午3點梁思成租了一輛汽車去南苑機場接徐志摩,結(jié)果等到4點半,人仍未到,汽車只好又開了回來。對此,林徽因?qū)α核汲烧f:“志摩這人向來不失信,他說要趕回來聽我的講座,一定會來的?!?/p>
等到晚上,林徽因開講座時,徐志摩還沒有出現(xiàn)。回家后,梁思成告訴林徽因,徐志摩未回,胡適推測途中有變故。
20日早晨,胡適和林徽因看到了北京 《晨報》刊登的消息:
京平北上機肇禍,昨在濟南墜落!
機身全焚,乘客司機均燒死,天雨霧大誤觸開山。
11月22日上午9點半,梁思成、金岳霖、張奚若三人趕到濟南,在齊魯大學會同乘夜車到濟南的沈從文、聞一多、梁實秋、趙太侔等人,一起趕到福緣庵。他們抵達失事地點時,當?shù)厝艘呀?jīng)給徐志摩的尸體入殮,穿著小襖、戴著瓜皮小帽,額頭上磕破的大窟窿也收拾干凈。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毙熘灸Φ?《再別康橋》,似乎是他的讖語。
(選自《趣民國》/黃強 著/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2015年1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