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王闿運入主成都尊經(jīng)書院、開啟蜀學新風,這已是學界耳熟能詳之事。他睥睨世人,蜀地學人自然進不了他的法眼。在成都期間,他與李藍農(nóng)民起義軍的“來歸者”、后任四川提督的唐友耕(晚清時節(jié),四川邊地的袍哥老大被尊為“帽頂”。唐帽頂為云南大關(guān)人,練武起家,曾與李永和、藍大順起義軍血戰(zhàn),俘虜翼王石達開至成都凌遲)頻繁往來,深情款款,這是歷來未被史家注意過的一個交往之謎。我們從王闿運的蜀地交往史里,可以窺見晚清成都的諸多實情——
一 入 蜀
官場人士總是渴望利用親上加親來擰成一股繩。張之洞督四川時,王闿運托人將女兒許與張之洞曾經(jīng)過繼出去的兒子;丁寶楨任四川總督期間,他又將自己的第七女王莪(莫六云所生),許與丁寶楨的第八子丁體晉。何人作媒?乃是王闿運請?zhí)泼表敶楹铣晒?!這在《湘綺樓日記》光緒五年十一月一日的日記里有明確記載。到女兒出嫁當日,唐友耕為王家送來的,不過是一盆祝愿吉利的“萬年青”,令人有點不解。
大儒與一省總督就此成為親家,并由此保持了與四川大員的深刻關(guān)系。大儒總是目光如炬,審時度勢,獻言獻策,張之洞每年白白奉送六百金與他,丁寶楨、劉峴莊都有同樣的舉動,因此他在成都與湘潭之間奔波,也是生活得有滋有味。他的日記充斥了飲宴、打牌、玩樂的閑適生活記錄。
王闿運到達成都后,在光緒五年四月十日《日記》里記載說:“唐友耕總兵來,字宅坡,號帽頂,照通(蔣藍按:應是昭通)山盜投誠者。言語有小說氣,余誤問其所以至蜀,遂言之不諱,似勝楊玉科。”
這是一段珍貴的描繪,等于把唐友耕的耿直氣質(zhì)活脫脫展示出來。在閱人無數(shù)的大儒心中,一個人有“小說氣”乃是具有生龍活虎的市井氣。而談及出身,唐友耕不以為忤,他具有極強的控制能力,干脆把自己的底牌翻轉(zhuǎn)出來。這在十分講究“正朔”的時代,體現(xiàn)了唐友耕的豁達。王闿運提到的楊玉科,是云南近代史上有重大影響的人物,其前半生鎮(zhèn)壓回民起義“戰(zhàn)功卓著”,由最下層的把總擢升至一品大員的提督,獲賞“正一品封典”,承襲“輕車都尉世職”,晉“二等男爵”。起義軍的鮮血染紅了他的帽頂,是除岑毓英外的第二號劊子手。初一見,王闿運已經(jīng)認為唐友耕在楊玉科之上,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他對唐友耕的率直產(chǎn)生了好感。
第二天即四月十一日,王闿運即“出拜帽頂”,由此拉開了“濃得化不開”的交往史。
對于一如市井水準的蜀地官場和文人,王闿運怎會放在心上?這等人一方面是脆弱而狡黠,另一方面又是頭腦冬烘,無法交談。王闿運在當年十一月二日的《日記》說:“自院外生者,人品以帽頂為最優(yōu),議論以帽頂為可聽,殊為可慨?!?/p>
為什么要“殊為可慨”?顯然,讀書人早已言語無味,而武人以生活的本味直指人心。他在尊經(jīng)書院之外的交往中,唐帽頂是最佳人選。唐友耕的人品能得到大儒如此好評,確屬難能可貴。
看戲,宴請,交游,幾乎填滿了王闿運的業(yè)余生活。再如光緒九年七月二十六日的日記:“申正至江南館,顧家山設飲,朱小舟、幼耕、鳳茀堂同集,甚熱,亥散?!边@個“幼耕”,自然是“友耕”之筆誤。可見那個時候成都官場的飲酒、聽戲的公共活動空間,會館已經(jīng)峭拔其上,構(gòu)成了“出塵”的高臺。
清中葉以后,成都的會館逐漸林立。緊鄰浙江館之外,有江西、安徽、江蘇三省合建的“江南會館”, 位于大慈寺西側(cè),戲臺多達7座,隨時都在辦神會——演戲。名謂“樂神”實為樂人,因而冠蓋云集,在成都堪稱人文薈萃之地。光緒年間,江蘇盱眙人吳棠任四川總督,后署成都將軍,特意從江蘇昆山訓練一批昆曲科生來成都供官場宴樂,號“舒頤班”。戲班后來留在了成都,與川劇融合,對川劇的發(fā)展起到積極作用。
在光緒五年七月八日的《日記》里記述說,“莫總兵送燒豬鵝鴨,無所用之,以與唐帽頂?!睆倪@個細節(jié)可以看出,莫祖紳總兵央請王闿運為其“募修北路”而寫序,在大熱天竟然送這等粗糙食物,王闿運還可以用來做順水人情,這固然是王闿運第一次給唐友耕送禮,而稍后唐友耕回贈的禮物不過是甘寒的昭通梨子,這暗示,晚清時節(jié)的成都,官場生活水平似乎不是我們推測的那樣奢侈。
二 宴 游
王闿運畢竟是詩人,教學、寫作之余,已經(jīng)被各地官府、文人的宴請弄得有點焦頭爛額,但他也樂在其中。既是詩人,風景木頭一般不動,乃是紙糊的風景,何況路上佳麗閃動,直入夢境。人一旦動起來,眼前就是內(nèi)心流動的山水了。
王闿運不但游歷了樂山、峨眉、五通、夾江、眉州、宜賓等地,西蜀壩子周邊的青城山、都江堰、華陽縣、天彭闋、彭縣丹景山牡丹、新都的桂湖、寶光寺、金堂沱江風光均一一涉獵,留下了不少名篇佳作。至于成都范圍內(nèi)的名勝古跡,諸如洗馬池、歡喜院、少城、浣花溪、錦官驛等等,自然不會錯過。
唐友耕有權(quán)有勢,自然不會放過這些陪同名人“走一遭”的絕好機會。
王闿運日記記述道: “出城赴稚公草堂之約,城外泥淖,秋色無可觀,唯溪水洹洹頗有涼意,無端感觸,詠‘出門望佳人,佳人豈在茲之句,正不必情事副風景也。至少陵祠,幕客至者九人,武有帽頂,文則館師,為二客也,稚公二子均從,唯見其小者。中飯微雨,菊瘦而高,殊不及湘中?!保R積高主編《湘綺樓詩文集》第五集“湘綺樓說詩卷二”,岳麓書社2008年11月1版,153頁)
從這深文周納的行文可知,唐帽頂并不在王闿運邀集的人當中,而是強行加盟的“客人”。我估計唐友耕之所以執(zhí)意前來,是利用這個機會來請王闿運吃飯,以便得到教益。在王闿運心目中,能夠與他交談的人甚少,“唯稚公、季懷可談”,可惜知己并非能時時見面,他顯得興味蕭索。再出成都南門,至寶云庵,訪百花潭,終于在二仙庵遇到了尊經(jīng)書院學生16人,院生之于老師十分尊重,他心情好轉(zhuǎn),當場賦詩:“澄潭積寒碧,修竹悅秋陰。良時多欣遇,嘉會眷云林。”不知道在這儒者云集的場合,唐友耕有什么表現(xiàn)。我估計應該是頗為有趣的,一方面要岸然道貌,另外一方面又須體現(xiàn)虛心問道的表情。這個戲,真不好演。
唐友耕常久施善,自有報達。在《湘綺樓日記》中,我發(fā)現(xiàn)自此以后,他們之間的往來逐漸增多,后來幾乎達到隔一兩天必有一晤的程度。王闿運辦事路過唐府,也要進去稍坐片刻,歇息一番,喝幾盞茶再走,已是十分寫意的地步了。稍后,唐友耕升為四川提督,應唐友耕之請,王闿運無論如何也要為帽頂寫點東西了。
他在贈詩前的“題記”里寫道:“四川提督久闕實任,牙門荒蕪。唐澤坡新建旗竿,因題為賀,作絕句二首云——”
其一:
錦城煙景靜濛濛,
二月寒深花市東。
惟有戟門堪跂馬,
旗竿吹雨識春風。
其二:
三邊無事鼓聲和,
五丈高牙樹駊騀。
不待晴光薰翠羽,
柳旗陰處飐春多。
朝廷對唐友耕的提督任命是在光緒七年初春下達的,唐友耕立即在提督府門前立起了壯碩的旗桿,可以想見他是何等“春風得意馬蹄疾”。而在《湘綺樓詩集》里,這兩首詩有了標題,叫《旗竿二首》。當年二月廿日的日記里王闿運補記:“昨見提督立旗竿,挽架甚盛,作絕句二首”。詩里均以馬為喻,暗示唐友耕腳下所指示的方向有多個,也就是將面臨多個叉道。這分明是一種警策,只是不知道唐友耕能否在春風得意之際,明白腳下蟄伏的危機。
三 誡 徒
老師的生活態(tài)度,不能不反映在他對弟子的看法上。尊經(jīng)書院的學生眾多,最突出的是廖平、宋育仁(蕓子)和楊銳,才俊中有“院中八景”之稱(見丁治棠《仕隱齋涉筆·卷七》)。但是,有其師未必有其一成不變的弟子。
王闿運尊經(jīng)書院弟子中以廖平成就最大,但廖平遠非倜儻的老師所喜歡類型。廖平口訥,曾抄寫宋人之作,而王闿運是不屑于此道的。某馬屁精給王闿運送來一個仕女,王闿運在《日記》里就有“況氏送來一婢,神似井研廖生。年十五矣,高僅三尺,即揮之去”的記載,可見廖平的外形多么損害王闿運的審美。有人推薦廖平管理尊經(jīng)書局,王闿運也不同意。廖平晚年曾經(jīng)這樣評價王老師:“湘潭長于文學,而頭腦極舊,貪財好色,常識缺乏,而自持甚高,唇吻抑揚,行藏狡獪,善釣虛譽。故其學說去國家社會最遠。遠則遨游公廨,不為所忌,依隱玩世,以無用自全?!保ㄒ姟秴侵⒃u傳》,四川人民出版社2011年10月版,103—104頁)學生對老師有這番評價,足以看出師生都在誤讀對方。
王闿運認為“富順才子”宋育仁的文章最好,日后必有大作為。與對廖平的態(tài)度相左,他更喜歡這個淳樸而恭謹?shù)膶W生,他甚至愛屋及烏地把對宋育仁的看法講給唐友耕聽,暗示宋育仁經(jīng)濟情況不佳,何況遭受了一次意外變故。
宋育仁遭到了什么“意外變故”?《湘綺樓日記》沒有詳細記載,但從王闿運的書信中就可以得知真實情況,并把四川提督唐友耕扯了進來。
宋育仁(1858—1931),字蕓子,號蕓巖,晚號復庵、道復,四川自貢市仙市鎮(zhèn)人(原屬富順縣)。新學巨子,維新思想家、一代杰出報人。宋育仁初讀尊經(jīng)書院時,尚住在陜西街旅社里。某天突然被竊賊光顧,盜走了他本就菲薄的行囊衣物,這讓他大受刺激。王闿運得知后,在宴請中把此事告訴了唐友耕,這就引出了唐友耕驀然為宋育仁噓寒問暖送上大把銀子和衣物的后話。
從王闿運致宋育仁的回信來看,顯然宋育仁寫了一封給老師的致謝信,連同唐友耕送來的物品,根本不屑于開啟,一并交到了王闿運家。從禮數(shù)上,王闿運對學生的處境深表同情,但對他某些天真的想法不以為然,加之他“語多悔憤”,更鑒于“儒者處世未能坦懷而多有物累”,于是寫了這封長信予以開導。開頭就討論了由小及大之“賊”,王闿運宛如老吏斷案,采用了頂針回環(huán)之筆法,烘云托月:
今世政廢久矣,嘗以數(shù)大臣共守江南名都而忽然被盜,又嘗以七卿四相諸司數(shù)千百人共守一京師而忽然被盜。天下之有四川,四川之有省城,省城之有陜西街,陜西街之有客店,客店之有宋孝廉,宋孝廉之有衣箱,衣箱之有衣,誠不可云太倉之一米矣。一旦被盜,而曰有司之責,何其重視有司乃至于此耶?然既告之闿運,闿運固非有司之比也。遣一能緝捕者偵之,而唐提督乃與聞其事焉,非其無因而橫相干也。唐提督偵之而懼我之窮其事,則謝曰是不可治,牽涉多矣。吾適有衣可償,則未知盜者之即為唐提督所遣耶?抑別有有力者主之而不可詰耶?(馬積高主編《湘綺樓詩文集》第二集“箋啟卷第一”,岳麓書社2008年11月1版,83—84頁)
王闿運明知道這區(qū)區(qū)盜竊案與唐友耕無關(guān),但他用了一個“大膽的假設”,直問宋育仁:如果這一盜竊案是唐友耕或者另外的大人物主使的,你又該怎么辦呢?
接下來,王闿運自問自答,等于告訴了學生一種處世哲學:唐友耕看在王闿運面子上,為你送來了衣物,“受其衣,答其意;不獨答其意,我之所求在此也。”那么“償于盜與償于官、償于友、償于路人,有以異乎?”既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那么唐友耕贈送的衣物,不但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是必須接受的。王闿運干脆挑明了實質(zhì):他不是重視你宋孝廉,而是重視我對他的看法。這也體現(xiàn)了湘人在禮儀上的深湛覺悟。
因為唐友耕固然渴望結(jié)交儒者名士,你明白了這個目的,也應該投桃報李,而不應該一味謝絕,這就等于得罪了對方的一片好意。
但王闿運對宋育仁退回唐友耕贈送的數(shù)千銀兩卻大加贊許?!稗o其銀,示之義;不獨示之義,且以杜其后日無窮之求與一時自得之一意,以為凡武人、官人而有財者,必意揣天下之儒生、文人皆好利而忘義。故凡與世人交,不可受其銖兩之贈,非矯激也,受之則彼輕我而交不終,亦全交之道也……”
王闿運語氣一變,總體分析了學生的舉動:“兩俱受之,兩俱還之,如吾弟今日之所為,亦綽綽有裕。而至謂其無重士之道,與悔其往見之辱,這大謬于情,而亦不安于義?!?/p>
通篇數(shù)千字里,這是一段分量最重的訓誡!
該如何安頓“情”與“義”?
因為宋育仁認為,唐友耕送禮之舉是有違“重士之道”,而且他竟然認為,自己必然應該去武夫的官邸答謝,就等于讓儒者受辱。王闿運畢竟清醒而豁達,又予以敦敦教誨。他認為,唐友耕的“重士之道”還是真實的,不要妄加比附,那些表面上比唐友耕看起來更為敦厚的君子,哪天發(fā)跡了,“一闊臉就變”了,說不定他們還不如唐友耕呢!
末了,王闿運提醒學生:“海內(nèi)甚大,斗室甚寬,一日甚長,百年甚促,不求孔、顏之樂,而作窘迫之囚,蓋其猶循俗情,未聞通論。”渴望學生將紙上學問與知人論世“打通”的希望,想來對宋育仁是振聾發(fā)聵的。
孟軻《孟子·萬章上》就稱:“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币唤椴蝗。?,這個意思很好理解;一介不與,與則傷惠。什么意思呢?“一介古來難取與,先生傷惠我傷廉”,但大人先生未必因為饋贈就傷及其龐大的儲備啊,那正是他們的“義”之所在。宋朝詩人虞儔在《和郁簿述懷古風》里說,“平生一介重取與,邈祝不義如云浮”,顯然也和宋育仁一樣,均是書生之論。
從這些情況來看,貿(mào)然送禮的唐友耕還蒙在鼓里,尚不知由此引起了師生之間的一番議論??磥?,他的送禮結(jié)交文士之舉,也起到了意料不及的效果。由此,書生宋育仁才開始明白何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了。
宋育仁與老師的友誼一直保持到王闿運逝世前夕。在王闿運保留下來的書信里,他與宋育仁的通信有十封左右,是尊經(jīng)書院學生所有學生中最多的。
王闿運對錢的看法無疑是深得儒者中元的:“殘年催迫,門無債主而囊有余金,此足傲曹國夫人,不獨夸示畫界欽憲也?!?/p>
可惜的是,弟子的狷介,并未扭轉(zhuǎn)王闿運的交友眼界。見過大世面的他,長袖善舞,與唐帽頂依然打得火熱。以至于他在日記里又感嘆應酬之多,使自己不勝其累。那時王闿運的女兒們就像要給他作對一般,妻妾們生產(chǎn)的多為女兒,這讓他的經(jīng)濟處境十分不妙,他有四子十女,因而有“多女累于多男也”的感嘆,這個子女情況,與唐友耕很是一致。但王闿運堅持了儒者的最后底線,不接受官人的銀子饋贈。他不時受邀到唐府,酒酣耳熱之際縱橫捭闔,縱議天下。他心雄萬夫,在致宋育仁的信里曾經(jīng)自謂:“青油幕看人面,未若鴉片燈前讀我書”。讓唐帽頂恍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漸知學術(shù)妙境。唐友耕后來做出決斷,十幾個子女不要習武一律猛攻詩書,少聞窗外事,為此還聘請家庭教師輔導子女。唐友耕為每個子女準備了2000余畝的巨額田產(chǎn),解除了子女治學無力治業(yè)之虞。
飽受戰(zhàn)亂的四川在西學東漸大勢波及下,蜀地學者開始注重書籍的刊布,當時校對、刊印古籍之風在成都蔚然成風。受此影響,唐帽頂亦步亦趨涉足出版業(yè),后來“大關(guān)壽考堂”點校出版的書籍享譽出版界。
四 返 湘
王闿運離開成都尊經(jīng)書院返回湘潭,時在光緒八年。新春之際,他給四川官員寫了很多感謝信,他自然不能忘懷唐友耕。他的慰問信寫得情深意長:
澤坡仁兄軍門節(jié)下:
三年款聚,厚愛先隆,攜取如家,求施不厭。別時既承早餞,又拜多珍,瓊玖投難,但歌永好耳。新春受福,四境同康。節(jié)度從容,仍開高會。坐少一客,時復相思。
闿運順水還湘,將春入室,家庭紛冗,酬接疲勞。亡子葬地尚無期,講舍已將起館。命中少暇,世上多緣,遙羨清塵,堪推整暇。西云可望,良訊時傳。專肅申謝,叩頌雙安,并賀年喜。(馬積高主編《湘綺樓詩文集》第五集“箋啟卷第五”《致唐帽頂》,岳麓書社2008年11月1版,194頁)
從內(nèi)容可知,三年來唐友耕對王闿運禮數(shù)備至、盡力結(jié)交。王闿運臨行,唐友耕一早為他及家人準備了豐盛宴席。推想起來,應該必有錦江碼頭送別一幕。
王闿運在光緒五年來蓉,于年底返回湘潭時,唐友耕也來碼頭送別。當時王闿運向唐友耕借款“五百金”,用于支付尊經(jīng)書院的公車費。其后日記里,記載了還款事項,但后來又向唐友耕借400兩銀子,自此王闿運飄然東還湘潭,未見還款??梢姡朴迅麨樽鸾?jīng)書院做了點兒貢獻。
揮手作別。春水明媚凝脂,煙光夢田含翠。置身錦江碼頭,思接千載,知錦江之高義;逝者如斯,念崇麗之無盡。自此之后,他們再未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