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英團

反腐不能靠皇帝
——讀《雍正反腐啟示錄》隨想

文//劉英團

反腐敗既要靠人，也要靠制度，而且更需要制度的支撐和創(chuàng)新。法律作為制度的最高形態(tài)，應該在預防和懲治腐敗中扮演更為重要的角色。

有學者指出，一部二十四史，就是一部貪污史。貪腐蠶食政府執(zhí)政的根基?？滴醯墼谖?1年（1661～1722年），被稱之為“盛世”，但是當時戶部銀庫（國庫）只有區(qū)區(qū)800萬庫銀。雍正說：“近日道府州縣虧空爭糧者正復不少”，“藩庫錢糧虧空，近來或多至數(shù)十萬?！北M管雍正自認為“事事不如乃父”，但因“在藩邸四十余年，凡臣下結(jié)黨懷奸、夤緣請托、欺罔蒙蔽、陽奉陰違、假公濟私、面從背非，種種惡劣之習，皆朕深知灼見”（《雍正朝起居注》）。他對康熙留下的貪腐“爛攤子”早有洞察，“數(shù)十年來，日積月累，虧空婪贓之案，不可勝數(shù)，朕若不加懲治，仍容此等貪官污吏擁厚資以長子孫，則將來天下有司皆以侵課納賄為得計，其流弊何所底止！”（《清世宗實錄》）所以，在登基前后，雍正就有“振數(shù)百年之頹風，以端治化之本”之意。

雍正是“成功”的。他不但敢于“革舊除弊”以“振數(shù)百年頹風”，還創(chuàng)造了許多奇跡。不但“雍正一朝，無官不清”，GDP也達到了全球的三分之一。雍正中年繼位，在位總共13年。在這13年里，雍正皇帝整飭吏治、攤丁入畝、耗羨歸公、去除賤籍、改土歸流，尤其在反腐和改革上，無論是數(shù)量上還是規(guī)模上，雍正的歷史功績都是古今罕見的。國家主席習近平同志強調(diào)，不但“要研究我國反腐倡廉歷史，了解我國古代廉政文化”，還應“積極借鑒我國歷史上優(yōu)秀廉政文化，不斷提高黨的領導水平和執(zhí)政水平，不斷提高拒腐防變和抵御風險能力”。在《雍正反腐啟示錄》一書里，作者以夾敘夾議的寫作手法評述了雍正皇帝整飭吏治的政績，還深度解析了雍正皇帝反腐的得失成敗。

1723年正月初一，雍正皇帝連發(fā)13道頒布到所有總督、巡撫、布政司、知府、知州、知縣、文官武官的詔書，申明官僚職掌及為官之道，歷數(shù)官場積弊和官吏肆意侵吞的嚴重罪行，告誡他們不許貪污，不許受賄，不許克扣；武官不許吃空額，違者嚴重治罪。在具體實施中，雍正不但派出欽差大臣，代表朝廷去各地查賬，還從各地抽調(diào)了一大批候補州縣人員組成“巡視組”隨欽差到各省一起查賬。如果查出貪官污吏，就從“巡視組”成員里選拔接任者。這是一招妙棋，也是一招狠棋。不但破除了“官官相護”的官場頑癥，還激發(fā)了“巡視組”成員“打虎”“拍蠅”的動力。孫嘉淦、田文鏡就是因為“敢說真話”“不諳官場之道”而得到雍正的賞識。也正是有了孫嘉淦、田文鏡等干臣，雍正所推行的大部分改革以及最主要的反腐工作才得以有效展開。

雍正對貪婪不法也是“不能姑容”。雍正說，盡管“當日大行皇帝也知道這種弊端，不過不欲深究，從寬處理”，然“朕今不能如皇考寬容”，此后一應錢糧奏銷事務，無論哪一部門，都由新設立的會考府清厘“出入之數(shù)”（《文獻叢編》第43輯《會考府題奏檔》；《上諭內(nèi)閣》，元年正月十四日諭；《養(yǎng)吉齋叢錄》卷1）。雍正對怡親王允祥說：“爾若不能清查，朕必另遣大臣；若大臣再不能清查，朕必親自查出”（《上諭內(nèi)閣》，二年十一月十三日諭）。他要求，“除被上司勒索及因公挪移者，分別處分外，其實在侵欺入己者，確審具奏，即行正法。倘仍徇私容隱，或經(jīng)朕訪聞得實，或被科道糾參，將督撫一并從重治罪?！保ā渡现I內(nèi)閣》，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諭。）

雍正反腐的決心很大。即便貪腐官員畏罪自殺，也不許其得到好處。他說，貪腐官員“料必以官職家財既不能保，不若以一死抵賴，留貲財為子孫之計”。為使貪腐官員的“狡計”落空，他令督撫將犯官“嫡親子弟并家人等”嚴加審訊，“所有贓款著落追賠”（《上諭內(nèi)閣》，五年二月初三日諭）。同時，實行耗羨歸公和養(yǎng)廉銀制度。耗羨歸公后，它的用途，雍正規(guī)定是三大項，一是給官員的養(yǎng)廉銀，二是彌補地方虧空，三是留作地方公用，用以清補虧欠。明清兩代，官俸都很少。雍正不要官員枵腹辦公，“恐各官無以養(yǎng)廉，以致苛索于百姓，故于耗羨中酌定數(shù)目，以為日用之資”（《雍正朝起居注》）。養(yǎng)廉銀制度實行之后，雍正對官員的約束就更嚴格了，“倘有再私受規(guī)禮者，將該員置之重典，其該管之督撫，亦從重治罪”（《朱批諭旨·王士俊奏折》）。

“止貪之法，不可專責之下吏，若是貪官，其位愈尊，其害愈大，而旁人愈不敢言。”即使是王公貴族，一旦貪腐，雍正也決不放過，堪稱“懲貪第一帝”。在《雍正反腐啟示錄》里，作者高度評價了雍正在反腐治貪方面的功績。他認為，“雍正皇帝可謂不遺余力，其力度，其范圍，算得上是古今以來前所未有的……”，“即使生病，他‘此身亦不愛惜’”?！叭绱丝磥?，雍正不是把反腐當成工作來做，而是把反腐當成了畢生的事業(yè)?！钡?，雍正還是“倒下了”。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二十三日凌晨，雍正結(jié)束了他十三年短暫而又輝煌的執(zhí)政生涯，終年五十八歲。雍正成了“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為了反腐而倒下的皇帝”?？v觀雍正這一生，可以說和歷史上任何一位賢明之君相比都不遜色，延續(xù)了清王朝的國祚命運。

雍正皇帝在位期間，大力推行肅貪之法，但歷史證明僅能管一時，不能保長久。他死后，貪污之風又一次吹向了清王朝的官場。這跟君主個人反腐的局限性不無關系?；蛘哒f，雍正皇帝過度局限于“個人反腐”，而沒有致力于建構(gòu)完整的反腐網(wǎng)絡和體系。反腐敗既要靠人，也要靠制度，而且更需要制度的支撐和創(chuàng)新。法律作為制度的最高形態(tài)，應該在預防和懲治腐敗中扮演更為重要的角色。否則，就極容易形成運動式反腐和人治反腐。反觀當前的反腐斗爭，充分運用法治手段，制度更加科學，手段更加多樣，除了中紀委采取的督導組、巡視組制度，網(wǎng)絡舉報、群眾舉報等反腐新措施也最大程度的調(diào)動了全社會的力量。這不但是清王朝“家天下”完全無法企及的，也是雍正反腐之所以敗，而我們的反腐斗爭之所以必勝的根本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