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雅淇 江蘇省淮北中學高三學生,平時喜歡聽音樂、讀書,尤其酷愛文學,學習之余勤于筆耕,曾在《作文通訊》上發(fā)表《三生之幸有紅樓》等文章。
孤零零的黃昏,他靜靜地坐在草垛旁,眼神迷蒙,不知望向何處。已到深秋了,樹葉鋪天蓋地地落下來,將他圍困在中間。無措和無奈的面容讓他顯得更加憔悴與疲憊?!安灰蓿屛灮鹣x帶著你逃跑,鄉(xiāng)間的歌謠永遠的依靠……”他忽然輕聲唱了起來,淡淡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被風送到了很遠的地方。
是前夜得知的消息。那日,他哭鬧著質問父母為何答應將自家的土地賣掉?他依稀記得當時母親無奈地搖搖頭:“開發(fā)商要用,沒辦法……”末了,母親還憤憤地說了句:“跟土匪一樣!”父親在一旁顯得孤單而無助,一言不發(fā),只是輕輕地摸著他的頭。后來他才明白,那些毫無力量的抵抗根本改變不了任何決定,只會讓自己更加難過。
就要離開了,他慢慢地躺下來,感受著這片土地的呼吸,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他半咪著眼睛,望著天空漂浮著的幾片云,思緒走進時光的回憶中。
小時候,那個桂香四溢的季節(jié),外公在地里干活,他便圍在外公身邊嬉戲。追風,逐云,向著陽光,小時候的夢,都是在這片土地上做的?!傲鬟B戲蝶時時舞,飛入菜花無處尋”,長大后的他才真正領略到藏在詩中的閑適與美好。青色的蜻蜓,紫色的喇叭花,黃色的油菜花,那么多隱藏在大自然中的“彩虹”,在他的眼里是如此新奇與美麗。他會時不時地用狗尾巴草撓撓正彎腰鋤地的外公的耳朵,又咯咯地笑著跑遠,讓正欲回頭打他的外公撲個空。烈日與大風都不再那么令人煩躁,那時候的日子簡單而又快樂,是純粹的幸福。
再后來,這片土地便成了他的“秘密基地”。小小少年有許多煩惱,他便時常獨自一人坐在這草垛旁想著什么。他和天空分享心情,和大地說悄悄話。在這里,他似乎擁有了無限廣闊的海洋,在深藍色的呼吸中,他盡情放空自己,盡情釋放最真實的自己。
思緒不知不覺地跑了回來,四周一片漆黑。倒計時的日子漸漸近了,心酸與無奈一齊涌上他的心頭,滾燙的淚水劃過他黝黑的臉龐,落到了陪伴他成長十幾年的土地上,立刻了無痕跡。這里像一個無盡的黑洞,被墨水涂染,他只覺得呼吸急促,似要掉進那個黑洞中,他的世界似乎失色而淡漠了。
那天終于來了。他早早地守候在田地旁,仿佛是在等待宣判一樣。人們邊走邊談著,踩著腳下的落葉,發(fā)出清脆的聲音。身后的機器一步步逼進,似張開血盆大口要將他吞食。他們像一群探險者,略帶好奇而又興奮地踏上這片陌生的地域。他只安靜地遠遠避開,像一只慌亂的蝴蝶,被四處驅趕卻又無能為力,只能聽從命運的安排。
身后的落葉一片片歸入泥土,但這片天地已不再屬于他一人。他的人,他的心,都再無安身之所,而他這片孤單的葉子,也不知該落歸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