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先圣
去杭州參加一個會議,在回來的火車包廂里邂逅了一位杭州蕭山的民營企業(yè)家。我們年齡相仿,而且包廂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很快就聊了起來。他聽出來我是山東人,說他自己就是去孔子的故鄉(xiāng),山東的曲阜師范大學聽國學課的。他每個月都要去一次,每次在那里三天時間,聽一位博導講國學。
我很吃驚,對于一個企業(yè)家來說,每個月坐火車從杭州去山東聽國學課,而且是那種朝圣般的虔誠態(tài)度,這實在是不多的例子。他告訴我,他的企業(yè)是生產空調設備的,做得很成功,他已經是資產十幾個億的老板了。但是,這幾年以來,他很困惑,企業(yè)做得越大,他越感覺自己人文功底的匱乏;甚至,他去日本,去西方考察的時候,發(fā)現那里的企業(yè)家運用我們的國學知識管理企業(yè),得心應手,自己反而成了門外漢。尤其是日本,他每次去,都會受到極大的震撼,他們對于我們的國學可以說都造詣很深,很多時候,在人家面前聽他們給我們講自己老祖宗的學問,實在是無地
自容。
對于我們這些中年人來說,國學知識的匱乏或許是情有可原的,因為我們讀書的時候,課本上的國學內容份額是很少的——幾篇古文、幾首古詩而已。那么,現在我們孩子的教科書里國學的分量有多少呢?我拿出來孩子用的六年級語文下冊課本,發(fā)現有兩篇文言文:《學弈》《兩小兒辨日》,然后就是放在最后的10首古詩詞。國學共計占了12個頁碼,不到總頁碼174頁的十分之一。我又看了初中的語文教科書,發(fā)現國學所占的比重基本也是如此。
我們看看日本的教科書吧。我從一位旅日學者的一篇文章中看到了這樣的介紹:在日本的一本中學語文課本中,有關中國國學的內容,有“中國的詩”“中國思想”“中國散文”“中國歷史”四部分。中國的詩,在這本教科書中出現的有曹植一首、陶淵明一首、王翰一首、崔顥一首、王維兩首、王之渙一首、王昌齡一首、李白四首、杜甫四首、柳宗元一首、白居易兩首、杜牧一首、李商隱一首、王安石一首、蘇軾兩首、陸游一首,而且每首詩都是漢文書寫,用日語注音,并且對詞句有注解,詩的最后注明選本如《唐詩三百首》等。有的詩很長,如李白的《將進酒》、白居易的《琵琶行》都是全詩。中國思想部分,分別是《論語》《孟子》《老子》《莊子》的選注。中國散文部分,有酈道元《三峽》、韓愈《殿中少監(jiān)馬君墓志》、柳宗元《鈷鉧潭記》、歐陽修《張仆射》和蒲松齡《種梨》。此外,用李白《早發(fā)白帝城》一詩作為酈道元文章的參考,用干寶《搜神記》中《徐光》一篇作為《種梨》的參考。中國歷史部分共有五篇,四篇來自《史記》,分別是有關陳勝、竇皇后、老子和田單的內容,一篇是來自陳壽《三國志》的《諸葛亮傳》。全書正文是254頁,而中國的國學部分,有整整100頁,占全書的五分之二。
在日本的語文教科書中,中國的國學部分竟然占了五分之二的分量,而在我們的教科書中占的份額還不到全書的十分之一,如此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么這位杭州的企業(yè)家朋友感嘆國學功底不如日本人了,為什么自己在人家面前感到無地自容了,為什么每個月要坐上千公里的火車到孔子的故鄉(xiāng)補習國學了。我們自然也不難理解,為什么我們的很多年輕人,在談到國學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是一臉的茫然和無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