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

摘 要 晏殊詩詞語句中多有互動現(xiàn)象，本文在現(xiàn)有文獻基礎(chǔ)上統(tǒng)計了晏殊作品中詩詞互動的現(xiàn)象，繼而從數(shù)據(jù)出發(fā)探討晏殊的詩詞觀。

【關(guān)鍵詞】晏殊；詩詞互動；詩詞觀

宋初三朝的詞壇較為蕭條，至仁宗朝漸漸回暖，晏殊親歷了這一轉(zhuǎn)型期。晏殊現(xiàn)存詞139首，宋初三朝詞人未有如此之多，可見其在宋朝詞體復(fù)興上舉足輕重的地位，有學(xué)者也指出晏殊、歐陽修拉開了宋詞繁榮的序幕。晏殊作為北宋“倚聲家之祖”，學(xué)界往往只關(guān)注晏殊“無可奈何”一聯(lián)詩詞互用，而詩詞互用是晏殊詩詞中常見的現(xiàn)象。下文在現(xiàn)有文獻的基礎(chǔ)上詳盡統(tǒng)計晏殊詩詞互動的現(xiàn)象，企盼作為詩詞互用問題上一份有力的證據(jù)。 據(jù)完全統(tǒng)計，《全宋詞評注》139首晏詞有23處借鑒前人詩句（P241-305），除去重復(fù)之處，劉揚忠《晏殊詞新釋輯評》另添23處（P1-195），共46處。經(jīng)對讀，晏殊詩詞語句互用共有2例，詩詞典故互動有多例。整理如下：

1 5處襲用前人詩句

《喜遷鶯》“觥船一棹百分空”襲用杜牧《題禪院》“觥船一棹百分空，十歲青春不負(fù)公”；“天若有情天亦老”襲用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毒迫印贰皠窬Э|金衣 ”襲用杜秋娘《金縷衣》“勸君莫惜金縷衣”?！渡倌暧巍贰巴虑皻g，當(dāng)歌對酒”襲用曹操《短歌行》“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肚锶锵恪贰敖癯芯平癯怼币u用羅隱《自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2 5處用前人詩意

《破陣子》“唯有擘釵分鈿侶”句用白居易《長恨歌》“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分鈿侶”意。《破陣子》“黃花已滿東籬”句用陶淵明《飲酒》“采菊東籬下”意?！朵较场贰耙槐M兩眉愁”句用曹操《短歌行》“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意?！赌咎m花》“琵琶旁畔且尋思”句用白居易《琵琶行》“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xù)續(xù)彈，說盡心中無限事”意。

《訴衷情》“惱他香閣濃睡，撩亂有鶯啼”句用金昌緒《春怨》“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意。

3 36處化用前人詩句

《破陣子》“燭到天明垂淚”化用杜牧《贈別》“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朵较场贰澳档ぱG值千金”化用羅鄴《春日偶城南韋曲》“韋曲城南錦繡堆，千金不惜買花栽”?！朵较场贰盀檎l消瘦減容光”化用《鶯鶯傳》中崔鶯鶯回張生的詩句“自從消瘦減容光”?！朵较场贰叭ツ晏鞖馀f亭臺”化用鄭谷《和知己秋日傷懷》“去年天氣舊池臺”?！朵较场贰皾M目山河空懷遠”化用李嶠《汾陰行》“山川滿目淚沾衣”；“不如憐取眼前人”化用《鶯鶯傳》“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2處）?！陡┳印贰芭乃楫嬏锰窗濉被枚拍痢蹲孕莞肮偃刖┞贩昱崽古泄贇w宣州因題贈》“畫堂檀板秋拍碎”?！陡┳印贰把┎孛?，煙著柳”化用馬懷素《正月七宴大明殿》“就暖風(fēng)光偏著柳，辭寒雪影半藏梅”?！儿o踏枝》“門外落花隨流逝”化用張旭《桃花詩》“桃花盡日隨流水”?！而P銜杯》“可惜良辰好景、歡愉地，只恁空憔悴”化用杜甫詩“可惜歡愉地，都非少壯時?！薄肚迤綐贰贰翱偘亚矫槛鞉撸吹謩e愁多少”化用李商隱《代贈》“總把春山眉黛掃，不知供得幾多愁”?！肚迤綐贰贰俺ツ簛砣思蠢稀被冒拙右住杜眯小贰俺ツ簛眍伾摹?。《清平樂》“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化用崔護《題府城南莊》“人面不知何去處，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恫缮Ｗ印贰皯虻畏洌钊肭Щǚ燮G中”化用岑參《山房春事》“戲蝶游蜂亂入房”；“何人解系天邊日”化用傅玄《九曲歌》“安得長繩系白日” （2處）?！恫缮Ｗ印贰皶r光只解催人老”化用韓偓《江樓春》“風(fēng)光百計催人老”。《喜遷鶯》“曲終休解畫羅衣，留伴彩云飛”化用李白《宮中行樂》“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飛”?！逗惩デ铩贰澳钐m堂紅燭，心長焰短，向人垂淚”化用杜牧《贈別》“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渡倌暧巍贰半僦勰?，黃金輕蕊，尤自怨西風(fēng)”化用高蟾詩“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東風(fēng)怨未開”?！赌咎m花》“不如憐取眼前人”化用《鶯鶯傳》“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赌咎m花》“長于春夢幾多時，散似秋云無覓處”化用白居易《花非花》“長于春夢不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赌咎m花》“鸚鵡前頭休借問”化用朱慶馀《宮詞》“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問”?！短ど小贰按汗庖蝗ト缌麟姟被锰諟Y明《飲酒二十四首》“人生復(fù)能幾，倏如流電驚”?！稘O家傲》“時光只解催人老”化用韓偓《江樓春》“風(fēng)光百計催人老”?！稘O家傲》“盤心碎點真珠露”化用溫庭筠《蓮浦謠》“荷心有露似鸝珠”?！度瘊p鴣》“前溪昨夜深深雪”化用僧齊己《早梅》“前村深雪里，昨夜數(shù)枝開”；“何時驛使西歸，寄與相思客。一枝新，報道江南別樣春”化用陸凱《寄范曄》“折梅逢驛使，寄于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2處）?！度瘊p鴣》“紅亞雪中枝”化用杜甫《上巳日徐司錄杯園宴集》詩“花蕊亞紅枝”；“何妨與向冬深”化用杜甫《寄楊五桂州譚》“梅花萬里外，雪片一冬深”；“一夜前村、間破瑤英拆”化用唐齊己《早梅》“前村深雪里，昨夜數(shù)枝開”（3處）?！兜麘倩ā贰褒旡Q命長松壽遠”化用白居易《效陶潛體》“松柏與龜鶴，其壽皆千年”?！镀兴_蠻》“秋花最是黃葵好，天然嫩態(tài)迎早春。染得道家衣，淡妝梳洗時”化用薛能《黃蜀葵》“嬌黃新嫩欲題詩，盡日含毫有所思。記得玉人初病起，道家妝束厭禳時”?！镀兴_蠻》“高梧葉下秋光晚”化用李郢《早秋書懷》“高桐一葉墜涼天”?！渡搅ぁ贰皻埍渲酥櫹辍被枚鸥Α斗钯涰f左丞丈二十二韻》“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望江月》“千縷萬條堪結(jié)”化用劉禹錫《楊柳枝》“千條金縷萬條絲”?！短ど小贰凹t箋小字憑誰附”化用韓偓《偶見》“小疊紅箋書恨字，與奴方便寄卿卿”。

4 自身詩詞互用2處

《浣溪沙》“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與《假中示判官張寺丞王校勘》的“小園幽徑獨徘徊……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語句互用。

5 自身詩詞多處使用“魚傳尺素”和“雁足傳書”兩個典故

“魚書欲寄無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寄遠》）；“一紙短書無寄處，數(shù)行征雁入南云”（殘詩）；“私書一紙離懷苦，望斷波中六六鱗”（殘詩）；“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踏鵲枝》）；“彩箋長，錦書細(xì)。誰信道、兩情難寄”（《鳳銜杯》）；“斷環(huán)書素傳情久，許雙飛同宿”（《紅窗聽》）；“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清平樂》）“當(dāng)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闊知何處。……紅箋小字憑誰附”（《踏莎行》）；“幽鷺慢來窺品格，雙魚豈解傳消息”（《漁家傲》）。

由上述統(tǒng)計可見，晏殊詩詞互用既有借鑒前人詩句，也有自身詩詞語句互用。晏殊詩詞互用并未偶然現(xiàn)象，相當(dāng)數(shù)量的詩詞互用現(xiàn)象反映出在晏殊觀念里詩詞之間并未存在嚴(yán)格的界限。由此看來，李清照《論詞》中的詩詞“別是一家”之說，恐是后起之論，晏殊等北宋前中期等士人并未嚴(yán)格劃分詩詞之間的界限，也不深究詩詞之間細(xì)微的風(fēng)格差異。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云：“昔人謂詩中不可著一詞語，詞中亦不可著一詩語，其間界若鴻溝。余謂詩中不可作詞語，信然；若詞中偶作詩語，亦何害其為大雅？ 且如‘似曾相識燕歸來等句，詩詞互見，各有佳處。彼執(zhí)一而論者，真井蛙之見。”[3]（P3904）陳廷焯原本也持“詩不可為詞”的觀點，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一聯(lián)在詩中也別有韻味?？梢哉f，陳廷焯的評價才較為公允。

參考文獻

[1]周篤文，馬興榮編.全宋詞評注[M].北京：學(xué)苑出版社，2011.

[2]劉揚忠.晏殊詞新釋輯評[M].北京：中國書店，2003.

[3]陳廷焯.白雨齋詞話[M].詞話叢編[A].北京：中華書局，1986.

作者單位

寧波大學(xué)人文與傳媒學(xué)院 浙江省寧波市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