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 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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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戲院軼聞

遠 舟

昔日梧州戲院軼聞,說的是清末民初以來, 梧州戲院在臺上臺下、戲里戲外演繹的一幕幕傳奇。彼時,梧州為兩廣重鎮(zhèn), 商業(yè)繁榮，士商萃集,文化勃興。而市井文化之集大成者,乃是戲院文化。

昔日梧州百姓最重要的文化活動,便是到戲院“睇戲”（看戲）。無論“睇”的是粵劇,還是文明戲(話劇),抑或是后來的電影,皆稱為“睇戲”。這與粵俗一致,現(xiàn)今兩廣人仍稱看戲劇或看電影為“睇戲”。

“睇戲”, “睇”臺上演的戲有目共睹，“睇”臺下乃至戲院以外的“真戲”,則不見得人人有機會。上世紀80年代，筆者曾傾力研究梧州戲劇，特別是梧州粵劇歷史,搜集的各種文字和口碑資料頗豐。其中，最為難得的是口碑資料,蓋因其提供者今皆已作古。而本文披露的十余個昔日發(fā)生在梧州戲院內(nèi)外的趣聞軼事,十之八九為當年的老者講述。這應(yīng)了舊時戲臺兩側(cè)一副對子的意境:逝者如斯未嘗往,后之視昔亦猶今。

諸君且一一細“睇”:

肖醫(yī)生追脈失金釧　女病人相逼拔銀釵

先簡要地講兩個小故事。

第一個小故事:有個叫葉蔭的柴行鋪老板的“細婆”（侍妾），到黎公甫的診所看病。黎醫(yī)生見她頗有姿色，動了歹念，借口說她戴的玉鐲不如他那只角口匝以金絲的金鐲好看，遂將金鐲脫下戴上她的手腕。當然，戴的時候就不免有許多不應(yīng)有的動作了。再說那葉蔭老板久等不見“細婆”的蹤影，便闖進黎公甫診所，將正與黎醫(yī)生神聊的“細婆”強拉回家。事后，黎公甫想起自己的金鐲還戴在葉蔭老板“細婆”的手上，但又不好取回，便一口咬定是葉蔭兩人合伙騙了他的金鐲。而后者則矢口否認，反說黎公甫居心不良、惡意中傷……

第二個小故事:有個漂亮的女病人到肖醫(yī)生處看病。肖醫(yī)生心懷歹意，為女病人把脈時突然驚呼“脈跑了”，接著把手從女病人寸關(guān)尺處往上“追”，至脖頸處再往下“追”……詭計得逞，肖醫(yī)生好不得意！豈料那女病人并非善良之輩，表面上羞羞答答、半推半就，暗地里卻設(shè)法讓肖醫(yī)生脫下他的金鐲給她“玩賞”。肖醫(yī)生初時不知是計，后見女病人將金鐲據(jù)為己有，后悔不迭，急欲搶回。那女病人拔下頭上銀釵，以尖處相逼，兇相畢露，惡言相向……

第一個小故事是清宣統(tǒng)初年發(fā)生在梧州的真事，后被人添油加醋，名為“黎公甫追脈”，傳為笑談。當時，正在梧州演出改良粵劇的廣東志士班“優(yōu)天影”，覺得這個笑談很有意思，便將其改編為諷刺喜劇上演。第二個小故事就是這部劇的主要情節(jié)，而其劇名正是本文的題目《昔日梧州戲院軼聞》。

英商人病重會錯意　陳太記得銀建戲園

合益戲院(今民主路小學(xué)附近)是梧州最早的電影院，也是梧州最早的影劇院，由陳太記投資，建成于1919年。

陳太記建合益戲院，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真假姑且勿論，“秘密”本身卻很有意思。

陳太記是梧州人，真名陳甫臣，又名阿牛。在光緒年間他還是一個穿街過巷販賣毛巾、絲線的小販。及至1912年，他代理英美公司在廣西經(jīng)銷“三炮臺”牌和“老刀”牌香煙業(yè)務(wù)后獲得巨額利潤，一舉成為梧州“四大富商”之一。

大約在1918年底，陳太記正要像往常那樣與英國商人作年終結(jié)算，不料英商卻在這個時候患上重病，口不能言。返回香港治病前，兩個隨從問英商：“我們在陳太記那里還有‘手尾’嗎？”英商艱難地點了點頭。隨從又問：“是我們欠了他的錢，還是他欠了我們的錢?”

英商無力地伸出張開五指的手。

“是五千元？”隨從問。英商無甚表示,隨從改口問：“是五萬元?”

英商點了點頭。

“是陳太記欠我們的嗎?”

英商沒有表示。

“那么，是我們欠陳太記的?”

英商再次點點頭。

然而，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這完全是由于英商病中糊涂，誤解了隨從問話的意思，以致將陳太記欠他五百元變成了他欠了陳太記五萬元。

陳太記做夢也沒想到會發(fā)這么大的一筆橫財。且不說欠英商的五百元不用還了，單這五萬元的香煙，賣出去后就凈賺了十萬元。

可憐那英商回港后不久便不治而終。這樣一來，“欠款”一事的內(nèi)幕，除了陳太記及其左右手外，也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當時電影業(yè)興起，梧州尚無電影院，于是陳太記欣然從十萬元中提取一部分興建影劇院，取名“合益”。

戲院"鬧鬼"飛沙石　新珠驅(qū)邪扮"關(guān)公"

上世紀20年代，某戲班在梧州鳴盛戲院(今梧州市公安局處)演出，但不知為什么，每天晚上戲院頂部都會“沙沙”地落下許多細小的沙石。一時間，梧州大街小巷都風傳鳴盛戲院“鬧鬼”。當時,有“生關(guān)公”之稱的粵劇武生新珠，正在梧州的合益戲院演出，聽了傳聞，笑道：“哪會有什么鬼，待我去演演看?！?/p>

于是新珠轉(zhuǎn)場到鳴盛戲院演出。當晚，戲院頂部的沙石照落不誤。新珠見傳聞果然不謬，也疑是有鬼作怪，遂決定第二晚改演關(guān)公戲《水淹七軍》，以鎮(zhèn)鬼驅(qū)邪。

本來，由于鳴盛戲院“鬧鬼”，很多人都不敢來看戲了。忽聞新珠要演他最擅長的關(guān)公戲驅(qū)鬼，戲迷們便都來了興趣，紛紛購票。當晚，鳴盛戲院爆滿,但《水淹七軍》開場不久，正當新珠扮演的“關(guān)公”以一個威風凜凜的“扎架”亮相時，“嘩”的一聲，戲院頂部竟落下了比平時更多更密的沙石。觀眾亂作一團，驚呼：“鬼連關(guān)公也不怕啦！”因此，觀眾再也不敢到鳴盛戲院看戲了。

后來，戲院終于查出了“鬧鬼”的原因。原來,是一些散兵游勇搞的惡作劇，他們因看不成“霸王戲”，便跑到戲院側(cè)邊的山腰上，從戲院頂部的縫隙往里撒沙扔石，裝神弄鬼。

在正常情況下，河流中含有豐富的溶解氧，可以滿足有機物降解的需要，從而達到維持河流生態(tài)結(jié)構(gòu)的目的。但在水體受到嚴重污染或河流中氧含量較低時，河流中的有機物含量會不斷增加，而氧氣供給不能滿足其需求，最終導(dǎo)致對氧氣需求較大的生物面臨生存危機，而厭氧型生物會快速生長，這也是導(dǎo)致污染嚴重的河流出現(xiàn)發(fā)黑與發(fā)臭情況的主要原因。利用人工進行水體調(diào)節(jié)或是人工曝氣等方式可以有效補充河流中的氧氣[3]。

"下山虎"詐錢聯(lián)肯死　周少保無奈終答應(yīng)

著名粵劇小武周少保，曾于上世紀20年代在梧州共樂戲院(今廣仁路一帶)演過戲，并有過這樣一件趣事：某晚，周少保正扮演他的拿手好戲《打死下山虎》，不料扮演“下山虎”的演員趁機對他“捶心口”——要周少保借錢給他。周少保起初不肯就范，但終究經(jīng)不住“下山虎”無休止的“死而復(fù)生”，只得拼盡全身力氣大喊一聲：“契弟！點話點好啦（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他聲起拳落，“下山虎”當即“死”去。然而，周少保已被折騰得筋疲力盡，汗如雨下，氣喘如牛。

此事曾被梧州觀眾傳為笑談。

徒弟臨時來代演　關(guān)公競遭蔡陽殺

舊粵劇戲班演戲大多沒有劇本，只是靠開戲師爺（相當于現(xiàn)在的編導(dǎo)）臨時草擬一個演出提綱，演員根據(jù)這個提綱便上臺即興表演，即所謂“爆肚戲”。由于整臺戲都是靠演員“爆”出來的，也就不可避免地“爆”出許多笑話。

話說某戲班下鄉(xiāng)演出《關(guān)公斬蔡陽》，因飾演“關(guān)公”的大老倌（有名氣的演員）突然病倒了，只好由其徒弟代演。飾“蔡陽”的大老倌認為與對手的徒弟對戲有失身份，也令自己的徒弟代演。兩個徒弟極少有機會“擔正”，故演得十分賣力，豈料演至“關(guān)公”與“蔡陽”大戰(zhàn)時，雙方都忘了誰該被打死。

兩個徒弟急得直冒汗，一邊打，一邊低聲互問：“你死還是我死?”但是沒有結(jié)果。后來，飾“蔡陽”的徒弟當機立斷，一刀便把“關(guān)公”“砍死”了。臺下觀眾見“關(guān)公”竟死于“蔡陽”刀下，不禁目瞪口呆，繼而哄堂大笑。飾“蔡陽”的徒弟知道壞事了，忙走起圓場，趁觀眾不注意時，問站在側(cè)幕邊的開戲師爺：“究竟誰死？”開戲師爺早把鼻子氣歪了，恨恨地說：“等一下兩個都死！”徒弟誤會了師爺?shù)囊馑迹瑘A場至臺中，大叫一聲：“我死也！”即自刎身亡。

一時之間,臺上“橫尸”兩具，眼看著這戲演不下去了。開戲師爺忙令一個演員化妝成仙人模樣，出臺對著“關(guān)公”念了一番“咒語”，“關(guān)公”才起死回生。戲，也才得以繼續(xù)演下去。

惡少侮辱薛覺明　廣東賊頭抱不平

1944年秋，著名粵劇演員薛覺明（粵劇表演藝術(shù)家薛覺先之弟）在南華酒店天臺(今大東酒家)演出。某晚，后臺里來了一人。此人長得白白凈凈，穿著斯斯文文，言談舉止風度翩翩。薛覺明正在演出，臺上臺下來回地奔走，看到那人經(jīng)常擋道，沒好氣地對他說：“站開一點，別誤了演出！”

那人馬上歪頭瞇眼望著薛覺明，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默默地走了。然而，薛覺明闖禍了！他哪里知道那個道貌岸然的人竟是梧州一霸，姓劉名靜，人稱劉老三，亦稱劉三少。

翌日，守候在南華酒家大門前的劉老三看到薛覺明外出，即令其站住，然后上前猛擊一掌，再命其當眾跪下。薛覺明背向劉老三而跪，久久不敢起來。其實，劉老三早已離去。

此事很快就傳開了。有個外號叫“大木杓”的梧州人，是廣東封川(今封開縣)一帶的大天二（賊頭），他深為薛覺明抱不平，便怒氣沖沖地趕到梧州，找到劉老三，指著他的鼻尖大罵：“人家是戲班佬，怎么知你是誰呢？要人家大街大巷當著那么多人面前下跪，你太過分了！有本事你同我玩兩手！”

劉老三本是條“軟皮蛇”，面對這名摩拳擦掌、氣勢洶洶的“大天二”，一句話都不敢說。

戲院老板施銀計　請來"兵王"殺兵痞

戲院的守門員在過去叫“守閘”。最初，擔任守閘者都是戲院工人。然而解放前梧州的社會風氣十分混亂，散兵游勇、地痞惡霸、“青紅幫”流氓經(jīng)常到戲院看“霸王戲”。守閘工人稍加攔阻，輕則招來一頓惡罵，重則免不了一頓拳打腳踢，有時甚至連命也要賠上。戲院老板對此深為頭疼，卻苦無良策。后來，老板發(fā)現(xiàn)看霸王戲最兇者莫過于“青紅幫”流氓，于是便想出了一條以毒攻毒的計策：聘請他們來守閘。

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腰扎縐紗帶、腳穿配有匕首的半筒皮靴的“青紅幫”流氓，往戲院門口一站，兇神惡煞，令那些欲看霸王戲的無賴望而生畏，不敢造次。然而，那些兵痞自恃在前線打仗“有功”，霸王戲照看不誤。守閘的“青紅幫”雖然厲害，但對這些動不動就掏子彈、拿手雷出來當“門票”的兵痞，也不得不忍讓三分，輕易不敢得罪。

1944年某月，大華戲院(今居仁路一帶)正在上演廣東某名班的戲。一連幾日，場場爆滿。然而幾乎每場都有幾個或十幾個兵痞來看霸王戲，還強坐觀眾席，把場內(nèi)搞得亂七八糟。戲院老板為懲戒這些兵痞，設(shè)下了一個圈套。某晚，幾個看霸王戲的兵痞，看見頭等席上幾個最好的位置還空著，便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戲院老板假意上前勸他們讓開，說這幾個好位置是留給幾個非同小可的人物的。兵痞們眼一瞪，拍著胸口說：“不讓，誰也不讓！”老板假意問：“連‘兵王’也不讓嗎？”

兵痞們不知是計，仍說：“‘兵王’也不讓！”老板見他們落入圈套，干笑幾聲，走了。

不一會，老板領(lǐng)來了幾個憲兵，即所謂“兵王”，指著兵痞對憲兵說：“你們的位置讓這幾個人占了。小人剛才一再言明是留給你們的，可他們就是不讓座。你們看怎么辦？”憲兵火冒三丈，即刻揪出一個兵痞，押到舞臺前，當場用槍打死。其他兵痞見勢不妙，飛也似地逃了……

此后相當一個時期，兵痞再也不敢隨便看霸王戲了。

戲院廣告做手腳　觀眾中計呼上當

解放前的梧州戲院，為了招攬觀眾而制作的廣告，煞費心機，其形式千奇百怪、不勝枚舉。在此僅錄一例。

1948年的一天，新光戲院(今新聞電影院前身)掛出了一幅巨型廣告牌，上面赫然寫著13個斗大的字：是晚千面笑匠廖俠懷領(lǐng)銜主演。

自抗戰(zhàn)以后，梧州已很少有著名演員來演出了。忽然來了個蜚聲兩廣，被盛譽為“千面笑匠”的粵劇丑生廖俠懷，自然引起觀眾的極大興趣，爭相購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當晚演出從頭至尾連廖俠懷的影子都沒有。觀眾大呼上當，紛紛質(zhì)問戲院老板。戲院老板不慌不忙地說：“請諸位看清廣告后再來說話?！庇^眾這才意識到廣告上可能“有鬼”，便涌出戲院，借著燈光仔細一看，不禁叫苦不迭，大罵戲院老板狡猾。

原來，廣告在“是晚千面笑匠廖俠懷”與“領(lǐng)銜主演”之間，還有五個如蠅小字：“首徒×××”。

張舞柳改革粵劇　古裝戲省略梆黃

1948年6月，經(jīng)常跟隨馬師曾做第二花旦并有“小曲王”之稱的張舞柳，在梧州新光戲院（今紅星電影院一側(cè)）演出。當時，粵劇界提倡改革。于是，以張舞柳、歐少基（文武生）為首的劇團，便編排了一個新派古裝戲公演。一時間引起觀眾極大興趣，褒貶不一。

這出戲之所以引起觀眾極大興趣，乃因它的唱腔全部搬用小曲，如《天上人間》、《滿墻飛》等，卻沒有一句“梆黃”，也沒有一句“滾花”。作為粵劇，唱腔中沒有“梆黃”，是不可思議的，這也許是張舞柳等當時為了標新立異而為。但將粵劇全部唱腔改用小曲，不能不說是一個大膽、有益的嘗試。

迪醒巧演“長亭柳”　“將軍”穿起“鴉片裝”

《再折長亭柳》是名演員胡迪醒的首本戲。1951年底在梧州演出期間，某晚,他突然心血來潮，讓“神童”陳少棠在《再折長亭柳》中擔正，自己則做丑生，飾演一個將軍。這個將軍一上臺，全場嘩然,笑聲四起。觀眾無不為胡迪醒那一身滑稽的奇裝異服而驚呼：大靠是用爛席做的，盔頭是用鴉片煙燈做的，佩劍則是用鴉片煙槍做的。

胡迪醒這身打扮是有來由的。此前，澳門曾興起禁煙運動，在當?shù)匮莩龅暮闲选⑷蝿x、歐陽儉等，為配合這場運動，別出心裁地在《再折長亭柳》中設(shè)計了一套“鴉片煙裝”，讓劇中以丑行表演的將軍穿用，意在諷刺和奚落吸鴉片煙者。在丑行里穿過“鴉片煙裝”的有兩人，一是歐陽儉，在澳門首演時由他飾將軍；再有一個就是胡迪醒，他在廣州和陶醒飛演出時穿過，此次來梧州又將“鴉片煙裝”從箱底翻出。

梧州觀眾原以為胡迪醒穿“鴉片煙裝”是為了制造噱頭，事后回味起來，其感受恰似胡迪醒之名，既有啟迪，又有醒悟。

責任編輯：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