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皎+王嘉玲
去年,吳秀波僅僅接了一部戲,就是《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這不是上一部戲的續(xù)篇,沒有展示男女主人公是否快樂地生活了下去,完全是另起篇章,吳秀波說,因為對薛曉路信任,他不拒絕她的任何戲。情書,連接的不是淡淡或濃烈的情感,甚至也不僅僅是愛情,吳秀波說,看了這部戲,你會想,家是什么?
家意味著什么?究竟是一棟房子,一紙婚書,還是另一個人?如果是房子,它可能會倒;如果是一紙結婚證書,它也有可能變成離婚證書;如果是一個人,有可能會分開。即便是有血緣關系的人,如果他去世,也意味失去。那么你一生中究竟為什么活著。
“十二三歲的時候,收過同班女生的紙條,現(xiàn)在想想,是很有童趣的經(jīng)歷,長大后,我是真的沒有寫過信,因為認識的人都特別近,好像戀愛經(jīng)歷用三個字形容一下,都是在‘樓下等,等她出來。寫信的等待太漫長,當然,也怕家長收到。”吳秀波很應景地講了自己的情書經(jīng)歷。甚至,也提起了自己的兒子:“我聽說劇組的同事收了兒子的情書,我就想,我的兩個兒子很帥啊,不知道是他們沒有收到還是沒有被我翻到?!?/p>
說道應景,因為他和薛曉路導演以及湯唯合作的《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就在這個月底上映。在這個片子中,他一反現(xiàn)實中的自己,拿起筆紙,坐在了情書的一端。
《北京遇上西雅圖》在2013年刷新了國產(chǎn)愛情片的票房紀錄,吳秀波飾演的Frank和湯唯飾演的文佳佳在帝國大廈的樓頂定情后,依然給人很多想象空間。這一次的《不二情書》,雖然延續(xù)著上一部的愛情主題,但卻講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愛情故事”:吳秀波飾演生活在洛杉磯的華人房地產(chǎn)經(jīng)紀人Daniel,湯唯則飾演人稱“姣爺”的澳門賭場公關。不同的生活際遇,同樣的漂泊感,還有一本《查令十字街84號》的書,牽起了兩個陌生人的書信緣分,但也有著很多的擦身而過。
在提前一些的媒體看片中,我的旁邊,坐著一位姑娘,“眼神太迷人了”“身材太好了”,我聽她念叨了好幾句,在故事的推進中,我也聽到了她微聲的啜泣,看哭了的她說,“這片子不錯?!?/p>
拋開影片,讓一個女孩子不喜歡吳秀波,是挺奇怪的事情,無論是 《黎明之前》、 《心術》 、《離婚律師》 ,還是他蓄起胡須,甚至是彰顯白發(fā)樹立起的大叔形象,都圈粉無數(shù),當然,我之前一直以為,這些粉,多半是女生。
后來,我問了一些男性朋友,他們也不諱言對吳秀波的喜歡,甚至說,“他還會唱歌,還會主持,你看《歡樂喜劇人》了嗎,簡單說,看了,就會喜歡他?!?/p>
心理學上有一種說法是投射,一種說者的內心世界。把自己的性格、態(tài)度、動機或欲望,“投射”到別人身上,用吳秀波的表現(xiàn),映射著自己的欲望,我把這看作是男性對吳秀波的一種認可,顏值之外的認可。
我問吳秀波,你怎么看自己的全能?畢竟他做過音樂編輯,不僅給別人寫歌,自己也出過唱片,做過活動策劃,做過節(jié)目制片人,也出版過自己的文集。在電視劇和電影上收獲口碑的時候,他也涉足綜藝變身“主持大咖”,但他卻一點沒有給自己貼金,甚至直白地說“不是成名了,以前的經(jīng)歷就都能變成值得炫耀的資歷,簡單說,就是之前啥都沒有干成,才做了演員?!?/p>
即便做了演員,吳秀波也依然有著抽離的心,他說自己很宅,可以幾個小時不講話,但卻不能沒有書。他也被稱為娛樂圈的哲學大叔,回憶拍攝《不二情書》的8個月,他說印象最深的是轉場中,自己開車行進的三千公里路,“你是一個中國人,開著一輛美國產(chǎn)的車,在美國的公路上看美國的風景,你要在那個公路上找一種家的感覺,確實是挺異位的感受,那種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感覺,當你進入故事環(huán)境后,會很強烈。什么人才會想家?出去呆太長時間的人會。只有真的深入那種環(huán)境,才知道人多么缺乏歸屬感。”
家與漂泊感,吳秀波說,看完這部影片,你一定會有感觸。
Q = 《北京青年》周刊A = 吳秀波
寫情書,是因為孤獨
Q:大家都在期待看到大叔Frank和文佳佳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故事的時候,沒有想到《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卻并沒有以故事續(xù)寫的方式出現(xiàn),你在知道這個故事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有些意外?
A:這次合作不是基于之前的故事,而是基于之前合作的人。上一次,大家合作地非常開心,編劇兼導演薛曉路對作品表達的態(tài)度和溫度,我非常認可。印象里,第一次“西雅圖”合作的時候,她的劇本已經(jīng)是完全成型的作品,不需要再改動了。這一次,接到她的電話,立刻決定跟她合作的時候,劇本還在打磨階段,并沒有完全定稿,但對我來說,沒有什么好猶豫的。
Q:不二情書,你怎么理解不二,怎么理解情書?
A:這個名字有趣,大家可以詮釋出很多蠻高深的意味,不過,我想說得簡單,按照薛曉路導演的意思,這一次拍得不是“北京遇上西雅圖2”,那么我們就叫它“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至于情書,和每個寫過情書的人,發(fā)心是類似的,因為情感,因為孤獨而產(chǎn)生。
Q:這一次你不當醫(yī)生,卻成為一名賣房人,角色的這種設置,是為了配合怎樣的表達?感到薛導之前的作品,主人公都有一種漂泊感,這個感覺也會在你這一次飾演的角色中統(tǒng)合嗎?
A:這一次當上了紐約的房產(chǎn)經(jīng)紀,是個賣房人。我們每個人在生活上都有一些大體的共性,如果用一個字來說,那就是家。這個家到底是什么?這個片子多多少少就是在講家究竟是什么。所以你也可以理解為什么把主人公設定成一個賣房子的人,因為他是幫助別人安家的。但是他本身卻有一種漂泊感,如你所言,薛曉路的片子,從《海洋天堂》到《北京遇上西雅圖》再到這部《不二情書》,這種漂泊感一直都有。
我想,一定也會有人覺得,把主人公發(fā)配到國外,可不就漂泊嗎?薛曉路是個非常極致的人,她不會做簡單的“可不”的事兒,她想到一個念頭,想好一段緣分,再讓它們落實為可行的框架,會去做很多實地的踩點,和物料準備。這一次拍攝我們去了澳門、香港、溫哥華、洛杉磯、拉斯維加斯、倫敦、還去了重慶,大概取了八個地方。故事串聯(lián)了這些地方,我特別想提倫敦,這部片子中重要的道具是一本書《查令十字街84號》,地名作為書名,孤獨也好,連接也罷,這本書是游走在中間的魂。
站在女性立場有態(tài)度地去放歌的文化人,很少
Q:這本書被稱為愛書人的圣經(jīng),一端是愛書成癡、窮困潦倒的性情女人海蓮,一端是矜持穩(wěn)重的英倫紳士弗蘭克,他們通信20年, 一段從未謀面的情緣卻給雙方帶來異常珍貴和溫暖的歡樂。那么,想一下,這部片子,你和湯唯就有些像“海蓮和弗蘭克”?這個角色對自己而言,是一種怎樣的延續(xù)或者顛覆?
A:每一次塑造不同的角色,你依然會看到相同的一些特質,比如,他的鼻子眼睛,他的音色表情,包括他所有感受事情的態(tài)度和方式,都會讓人“似曾相識”卻又完全不同,演員,要把原來的自己,生活中的自己放下,體味故事環(huán)境里所有的一切,然后嘗試著變成那個人。當然,完全投入,也并不是說,明確地給自己和角色一個區(qū)分,也沒有那么復雜和麻煩。演戲等同于任何一個游戲,當你達到忘我的程度時,那就說明這個游戲規(guī)則和狀態(tài)產(chǎn)生了。
Q:哈哈,是不是也有一些戲謔?
A:一千個人,就可能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嘛。游戲本身沒有一個準確的規(guī)則,因為我們每個人對詞匯的理解不同。我們生命中學會的第一個詞叫“媽媽”,但是你閉著眼想的媽媽和我閉著眼想的媽媽,人不一樣,年齡性格也不一樣。從這一個詞的不同,就可想而知,我們對所有詞語的理解都可能不同。我總覺得很多看似客觀的事,其實都是一個唯心的游戲。
Q:于是只做情緒感應?
A:我們講什么是演戲,或者什么是看戲,第一層所謂的共鳴就是情緒共鳴。比如我現(xiàn)在猛地拍一下桌子,你會嚇一跳,別人也會嚇一跳,這是情緒共鳴,不需要任何語言溝通,大家就感受到了。第二層是情感交流,兩個人生活了兩年,和兩個人剛認識,或者已經(jīng)生活了二十年,肯定不一樣。戲劇的情感交流,是更深層次的。第三層是態(tài)度溝通,你可以把它簡稱為生命態(tài)度或者信仰。一個大字,加上那個點,就是無限大,底下放一顆心,就是你的心可以無限大,所謂“態(tài)”。其實演戲就是這三種溝通。
Q:拍薛曉路的這部片子,三層溝通,都做到了?
A:是的,薛曉路的電影之所以好,因為她自己是一個非常單純和善良的人,她所有的故事都講述著善良的、溫暖的、舍己利他的態(tài)度。這跟她做人一樣,你看她是很有名的導演,但她每年都堅持在電影學院給學生上課,一直都做著老師,她兩年才寫一部電影劇本,也不多拍,然后每部片子都親力親為,其實從賺錢來講,這是一個特笨拙的做法,但是按照生命態(tài)度來講,她是一個特別強大的女性。我覺得現(xiàn)在能站在女性立場擁有態(tài)度地去放歌的文化人已經(jīng)很少了,薛曉路是其中不可多得的一個人。她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讓我不會拒絕她的任何影片。
關于拍戲,我特別不贊成用輸贏心去看待,它就是生命中的一個過程,甚至和聊天一樣,你總是愿意和能懂你的人,多說幾句,能懂,不代表你們所有對于故事的理解要完全相同,那只是具體技術,我更強調所有之上的那個態(tài)度。
我就是什么都沒干好,所以最后當了演員
Q:在2015年,你就只接了這一部戲,如果我們從理念的高度,轉到細碎的拍攝中,有哪些故事,令你印象深刻?
A:我們一共拍了八個月,從溫哥華轉場到拉斯維加斯的時候,我是開車去的,自己開了三千多公里,在沿海的公路上飛馳,你是一個中國人,你開著一輛美國產(chǎn)的車,在美國的公路上看美國的風景,你要在那個公路上找一種家的感覺,這個確實是挺異位的感受。因為我們每個人出去,大部分是旅游,除了新鮮和享樂以外,沒有體會那種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感覺,當你進入那個故事環(huán)境后,這種感覺卻會很強烈。什么人才會想家?出去呆太長時間的人會。只有真的深入那種環(huán)境,才知道人多么缺乏歸屬感,這些場景給我的印象還挺深的。
Q:如果可以帶著一個問題看電影,你希望讓大家?guī)е裁磫栴}?
A:讓大家想想,為什么天天發(fā)朋友圈?朋友圈這個東西特別奇怪,你要是明確知道發(fā)給誰,你直接給他發(fā)微信就好,為什么不是一對一的直接發(fā),而要在朋友圈發(fā)布?也許這部電影能讓你有些思考。同樣的,也像我上面提到的,想一想,家究竟是什么?
Q:有大家,也有小家,心理學上還特別注重原生家庭的影響,在你的成長中,他們潛移默化的影響在哪些地方?
A:很多很多,當然,日子是一天一天過的,生命中每一個感受和體悟,最終都會影響你的表達。
Q:所以你做過的表達也是很多,中戲畢業(yè)后,穩(wěn)定的體制內工作,沒做多久就放棄了,做過唱片,出過專輯,做監(jiān)制策劃,現(xiàn)在在電視電影之外,綜藝主持也拿得住,面向很多。
A:好像一個人出了點兒名,他以前所有的經(jīng)歷,都變成了他的資歷。但我不想給自己貼金,我的那些經(jīng)歷并不都是光耀的,甚至可以說以前很多都沒有干成,因為一直沒干好過,所以換了好多行業(yè),只是后來干演員干成了而已,我沒有那么多本事,也不是全能的多面手,沒有什么好隱晦的,我會跟所有問我的人,認真地說,我就是什么都沒干好,所以最后當了演員。
想把所有擁有都扔掉,不想堅持
Q:你覺得一個好演員最該有什么?
A:我記得黃秋生曾經(jīng)跟我說過一句話,“你是個演員,并且是個好演員?!蔽覇査麨槭裁?,他說因為你有耳朵。你可能會覺得這句話奇怪,為什么一個好的演員不是有一張好的嘴一張好的臉,而是有一個好的耳朵?因為表演的根本是真聽,真看,真感受,所有這三個詞全來源于接受。我們回到一個特別老的故事里,杯子里倒?jié)M了水就不能再往里面倒了。一個人要想感受新鮮事物,讓別的角色照到自己身上,先得把你那杯水倒了,這個就是演戲的全部。所以最該有什么呢?我想把所有有的都扔出去,不想堅持。
Q:把有的,沒有的都扔出去,開放的狀態(tài),讓你下得了鄉(xiāng),也進的了城?
A:首先感恩你能這么說,人必須要有容量,無論演戲還是錄音,如果舍不得把上一條抹了,你就錄不來新的。當然,我自己做的其實也不夠好。就是盡自己所能,在未來的工作中不去做個騙子。
Q:什么騙子?
A:做演員,你的表演如果不是因為你的感受而生發(fā)的,就是騙子。比如說我們倆現(xiàn)在聊天,如果我完全不管你在問什么,只說我想說的,那就不是在聊天了。演戲也一樣,你不能只顧自己,你首先要記對方的臺詞,認真聽對方的臺詞,這甚至比記自己的臺詞要重要得多。所以如果我還能沉得下那份心,在戲里認真地聽別人的臺詞,看別人的表情,感受別人的情感,然后通過這些感受去表達,那我就不是騙子。如果只是為了輸贏,只是為了販賣表情來換取所謂的對錯,那我就是個騙子。
Q:所以也能理解,你明明醫(yī)生演得深入人心,卻不再去重復了,明明用大叔的雅痞范兒迷倒了很多人,卻沒有非常熱鬧地密集接戲重復表現(xiàn)。
A:是這樣。之前很多人都會問我,接下來想要挑戰(zhàn)的角色是什么?有很多,所有的角色減去我以前體驗過的角色,剩下的角色都是我想去挑戰(zhàn)的。演戲就像是一場旅游,就是你老想去沒去的地方。
Q:這個片子結束了以后,下面我們可見的一些工作是什么?
A:我現(xiàn)在在拍一個古裝的電視劇,三國題材的,叫《軍師聯(lián)盟》,它講述的是三國時期曹操家族和司馬懿家族纏斗的一個故事。至少形象上,沒有不二情書中蓄起的胡子了。
四十有惑,只想認真面對現(xiàn)在的自己
Q:大家說你是演藝圈的哲學家,過了四十歲,你不惑了嗎?
A:人的一生一定有疑惑,隨著年齡的不同有不同的疑惑,這是我以為的,至少我還沒有達到不惑的狀態(tài)。甚至站在我自己的立場上,如果有誰說他四十不惑了,我都覺得有些妖言惑眾的味道。即便現(xiàn)在,我有了一些經(jīng)歷,但我也不敢給誰一個做人或者成家立業(yè)的道理,我甚至想告訴你,我自己也依然會迷茫。人生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你活過幾次?大家都在面對新鮮的一天,都在活自己的這一次。
Q:沒準你的心里住著個老靈魂呢?
A:哈哈哈,就算是,就算有前世,那前世的經(jīng)歷我也沒記住,誰會對自己的生命有前世曾經(jīng)的記憶呢?這個我說不清,但至少我覺得,在當下,別太過自我,別總想對立,懷揣著一種尊重周邊生命的態(tài)度去活著,感恩的活著,就行了。
Q:工作之外,你常常做什么?你很少把自己的私生活曝光在大眾面前。
A:游泳、爬山,慢的持久的這些運動我還行,太快太要求爆發(fā)的就不擅長了。我是有些宅的人,很少參加活動,也可以幾個小時不說話,看著孩子們玩兒,看看風景就挺開心,此外,就是閱讀,這是我工作中必須得做的事情,除了每年要讀大量的劇本,我也會讀很多其他的書,豐富劇本中的細節(jié),加深理解。
Q:假如有時光機,可以讓你見到任何想見的一個人,最希望他是誰,和他聊什么?
A:我還是活在當下吧,就在現(xiàn)在,和你聊好了。也許很多人會懷念從前,悔恨從前,或者憧憬以后,但是我更看重現(xiàn)在,我不想把現(xiàn)在給忘了。我就想認真地面對現(xiàn)在的自己,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