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本刊記者:濰河 通訊員:曹曉波 鄭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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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才能接地氣
——記北京市平谷區(qū)法院金海湖法庭副庭長朱政
文圖/本刊記者:濰河通訊員:曹曉波鄭飛飛
32歲的朱政生于皇城根下,2007年大學畢業(yè)到北京最東邊的基層法庭“插隊”。這一插就是8年,并且還要繼續(xù)插下去。
在北京市平谷區(qū)法院金海湖法庭所轄3個鄉(xiāng)鎮(zhèn)6萬多老百姓眼里,朱政是“鄉(xiāng)村包青天”。打完官司,老百姓用沾滿桃花芬芳的雙手送來錦旗,上寫4個大字:朱政公正!
北京市平谷區(qū)法院院長祖鵬如此評價朱政:平是境界,谷是胸懷。
朱政的妻子肖曉崢說:看過電視劇《馬向陽下鄉(xiāng)記》,在我眼里,他就是基層法官馬向陽。
單人房,雙人床。是祖鵬親眼所見。
祖鵬作為北京法院系統(tǒng)最年輕的基層法院院長,走馬上任來到平谷,第一件事就是到最基層的法庭轉轉。來到平谷最東邊的金海湖法庭時,祖鵬突然說:“去看看大家的宿舍吧?!?/p>
推開3樓的一間宿舍,小小房間內(nèi)竟有兩張鐵床拼成的一張雙人床,床上還有女人的衣服、娃娃的奶嘴,祖鵬臉上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這男宿舍怎么還有女人孩子的東西?。窟@個同志睡兩張床,什么情況?”
時任庭長的張久新嘿嘿一笑,開始講這張床的來歷:“睡這張床的有兩人,男的叫朱政,皇城根腳下長大,2007年來法院,在基層法庭干了七八年,跟插隊知青一般,沒房子只能住法庭;女的是朱政的媳婦,是民一庭的書記員肖曉崢,咱平谷本地姑娘。小肖天天下班跑幾十里路,來咱這荒郊野嶺的法庭陪老公,加班幫著整理卷宗,打印判決,朱政才能一年辦結300多件案子。咱不給人家加班費,總不能再讓人家分床而睡吧?”
張久新笑著又補充說:“他們的孩子由朱政父母幫忙帶著,朱政挺上進,周末進城還要去讀研?!?/p>
祖鵬問:“那這小伙子就沒動過要調(diào)走的念頭?”
“這個真沒有,要不我把他叫來您問問他?”庭長說。
“行?!弊纟i也想見識一下這個“插隊”法官是個什么樣子。
不一會兒,一個細高挑的帥小伙兒走過來。瘦長臉兒,黑框眼鏡,很精神的板寸頭,身穿黑色法官服,很有明星范兒。如此偏遠法庭,還有這等小帥哥!
聊了幾句,祖鵬啥也沒說就回了平谷區(qū)法院,在黨組會上通報了肖曉崢來回趕路的情況,并提議能否將肖曉崢調(diào)至辦公室工作,也可以多幫朱政做些工作,經(jīng)黨組一致討論通過。
朱政得知這一消息,對妻子說:“你別以為是好事,以前我是‘插隊’,下一步就是扎根啊!人家對咱這么好,讓進城咱好意思嗎?”
朱政大學畢業(yè)先到大華山人民法庭,后到金海湖法庭,都是偏遠山區(qū)。別人都一茬茬進城了,他卻一個人留下來。就這么著,朱政在基層法庭“插隊”8年。
初到法庭那年,朱政跟師父做開庭記錄,當事人語速快,而且還是方言,“孬夜(熬夜)”“干吵子(打架)”“招呼起來了(打起來了)”。朱政聽得一頭霧水,筆錄記得亂七八糟,當事人拒簽,他的小臉騰地紅成了平谷桃。
隨后,他主動去接待窗口,拽著來咨詢來立案的人,不跟人家聊得口干舌燥不讓走,當事人一出法庭就說:“法庭接待的小伙子真實誠,屁大的事兒聊了一上午,都耽誤我摘桃子了。”
3個月后,朱政聽懂了平谷話,還能接茬對上幾句。再后來,當?shù)厝硕悸牪怀鏊浅抢锶肆恕?/p>
光會說還不行,還要解決問題。有一回,前屋張三告后屋李四,下雨泡了張三家房地基。師父帶朱政出現(xiàn)場,張三李四各執(zhí)一詞,朱政看不出有啥問題,隨口說:“要不請鑒定公司鑒定吧。”師父白了他一眼,轉身從李四家里端出一盆水,往地上一潑。水流順著斜坡直接滲到張三家后墻地基。李四的臉唰地白了,一場糾紛輕易解決。
自此之后,涉及需要鑒定的糾紛,能不鑒定朱政就不讓當事人去鑒定,往往用土辦法就能解決,實在不行自己找專家咨詢。朱政說:“雞毛蒜皮大的事情,光鑒定費就可能成千上萬。官司打完,氣是出了,可老百姓哪里負擔得起鑒定費?!”
金海湖的很多老百姓都有朱政的手機號,朱政說:“大家伙兒遇到啥難事,就打這個號,我手機24小時開機?!焙芏嗳瞬唤獾貑査骸澳悴慌庐斒氯舜驍嚹阊??”
朱政笑笑說:“把手機號告訴老百姓,他就信任你。他信你,糾紛就好解決。再說,他不信任你,怎么能給你打電話呢?”
當?shù)乩习傩蘸軐嵲冢龅郊笔?,抄起電話就打。常常天還沒亮,朱政就會被手機鈴聲吵醒。次數(shù)多了,肖曉崢實在受不了了,有一次趁朱政不注意,悄悄地把他手機關了。哪知,雞叫三遍之后朱政準時醒來,從沒和妻子紅過臉的朱政急了:“你怎么可以關我的手機呢?打不通電話很可能引起一場糾紛甚至一起案子。我在基層法庭,就得知道老百姓遇到啥事情,想要什么,得跟他們的血脈通著。如果連我都不愿理他們,你讓他們上哪兒說理去呀?”
打那之后,妻子再也沒有關過他的手機。
朱政平時有兩雙鞋,一雙皮鞋,一雙旅游鞋。
開庭的時候穿法袍,按照規(guī)矩必須穿皮鞋才配套,這沒什么可說的。
去鄉(xiāng)下勘察走訪,就必須換上旅游鞋。在這之前,朱政穿過布鞋,可沒多久就磨穿了,干脆換成抗磨的旅游鞋。農(nóng)村都是土路,還是旅游鞋跟腳,也更容易和老百姓打成一片。
剛到法庭工作時,有個村征一村民的地,村民不樂意,和村里鬧起來了,氣兒很大。朱政第一次去他家,想安撫一下當事人的情緒,沒說上兩句話,人家就沒好氣地說:“你們當官的都是穿皮鞋的,能為我們穿布鞋的老百姓說理嗎?”朱政看了一眼自己锃光瓦亮的高檔皮鞋,恨不得找個老鼠洞將皮鞋扔進去。自此之后,只要進村辦案,朱政再也不穿皮鞋。
鄉(xiāng)村路上,一雙布鞋就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距離近了,與當事人的溝通也就順暢了。2014年7月,村民劉大爺?shù)葞讘羧思液袜従永畲蠼愦蛄艘粓龉偎?。因為李大姐違章蓋起了一個小賣部,把劉大爺他們的路堵死了。話不投機,矛盾升級,劉大爺?shù)椒ㄍヒ蟛鸪≠u部,還他們路權。
朱政苦口婆心做調(diào)解,李大姐終于答應拆除小賣部,但卻遲遲不動。劉大爺他們申請強制拆遷,李大姐舉著汽油瓶子就要點火,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這個大中午,日頭特別毒,朱政被臨時叫到強拆現(xiàn)場,他一臉真誠地再次勸慰李大姐:“姐啊,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地住著,有啥事說不開呀?您看您這樣堵著路,別說街坊鄰居出不去進不來,就是您自己也沒辦法走不是?還是趕緊把路騰開吧!”在朱政的反復勸導下,李大姐有些不好意思,但礙于臉面,她還是冷冷地甩給朱政一句:“要騰你騰,反正我不騰?!?/p>
李大姐本是一句氣話,沒想到朱政就真掄起胳膊騰起來。大熱天,又正是中午,干了一會兒就汗流浹背。李大姐不好意思再袖手旁觀了,也過來拾掇。劉大爺他們隔著門縫看得清清楚楚,主動出來幫著李大姐收拾東西。一場糾紛就這么化解了。
朱政說,拉近和老百姓之間距離的,不是那雙鞋,而是那顆心是不是跟老百姓一起跳。將心比心,心通了,路就走在一條道上,案子就好辦了。
朱政審過一起離婚案。張大哥與王大姐結婚20多年,富裕起來的張大哥有了外心,看不上整天在養(yǎng)豬場操勞的媳婦,哭著喊著要跟王大姐鬧離婚。王大姐咬定張大哥在外面有了小三兒,可這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兒,王大姐沒證據(jù),法庭也不能認啊。朱政判兩人離婚,財產(chǎn)均分。
兩人的財產(chǎn)就是一個養(yǎng)豬場,除了不說話的財物,吱哇亂叫的豬就成了分配的核心。
賭著氣的兩口子終于分不清楚了,就把朱政叫到了現(xiàn)場,讓他去分豬。城里長大的朱政吃過豬肉,但沒見過豬跑,更沒進過豬圈。第一次去數(shù)豬時,愣是讓豬圈里的蒼蠅給轟了出來。硬著頭皮再沖進去,好不容易把206頭大大小小公公母母的豬給分清楚了。沒想到,王大姐拉著朱政進了裝飼料的庫房,打開碩大的冰柜,拽出一個蛇皮袋子,走到院子里往外一抖,嚇得朱政和書記員“媽呀”一聲,抽身便跑。
那蛇皮袋子里抖出來的,是一頭頭剛出生就死掉的凍豬,有的滿身是血,有的還帶著臍帶。原來,張大哥只顧在外面花天酒地,豬下崽的時候沒有及時接生,60多頭豬仔凍死病死。王大姐說,這些死豬崽,應該分給張大哥。
朱政知道王大姐肚子里窩著一口氣,他連忙說:“姐,你先把死豬崽裝起來,等我明天再來數(shù)吧?!?/p>
當天晚上,朱政先打電話安撫了王大姐的情緒,又敲山震虎地叮囑張大哥一番。第二天,朱政和書記員一共數(shù)出大大小小273頭豬。按照小豬、肥豬、母豬、死豬的分類和價錢,磕磕絆絆地把兩人的家產(chǎn)給分清楚了。
這樣的瑣碎案子還有很多。比如,有一個因蘑菇種植產(chǎn)生的糾紛,當事人從北京城里請來律師,朱政當庭問:“涉案的蘑菇是什么品種?”
律師被問得一頭霧水:“蘑菇還分品種?”
朱政說:“是啊,808號是高產(chǎn)品種,你問問當事人是不是這個品種?”暫時休庭后,律師連忙打電話,確認涉案的蘑菇的確就是808號。這下,城里來的律師糊涂了,這小法官怎么還懂蘑菇呢?朱政笑而不答。
朱政下鄉(xiāng)隨身都會帶把皮尺。有一回,墻西的李奶奶狀告墻東的王二哥,說王二哥家靠墻的樹根把她家墻頂起了一道裂縫。李奶奶天天從墻邊走,一旦墻倒了砸著人,就把80多歲的老骨頭就給埋了。王二哥不服氣,你讓我刨樹可以,我家這棵桃樹可是高級品種“大久?!?,一年就賣上萬元,得讓李奶奶賠。朱政一邊拿著皮尺丈量桃樹的直徑一邊小聲說:“二哥,你別忽悠老太太了,你這棵‘滿天紅’,也就是看看桃花還湊合。”
王二哥聽完,眨巴眨巴眼,一邊兒呆著去了。
朱政說:“在鄉(xiāng)下,大多數(shù)官司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老百姓愛較真兒,認死理兒,為爭一口氣兒,頂著牛嗆著火誰也不讓誰。必須要有真心、耐心、誠心和公心,辦起案來接地氣,老百姓才能服你,案子才能了結?!?/p>
也有人命關天的案子,越是這種案子,越需要公心,越需要感情疏通。
老馬是金海湖的小包工頭,專門召集鄰居給當?shù)乩习傩丈w房子。六七年前,一個50多歲的泥瓦匠砌磚時往后一仰,從不到兩米的墻上摔了下來,后腦勺磕在一塊石頭上,當時就沒緩過氣來。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為安撫泥瓦匠的家屬,老馬趕忙拿出3萬元錢,為泥瓦匠辦理了后事,并簽訂協(xié)議,賠償泥瓦匠家人15萬元。
對泥瓦匠家屬來說,15萬元一條命,這命不貴。他們也沒為難老馬,安葬完親人后,就等著老馬兌現(xiàn)剩下的12萬元。
可事后老馬心里不痛快了,他覺得自己只是個召集人,不該出這個錢,誰家蓋房誰出錢唄。泥瓦匠媳婦去找老馬要錢,老馬就把泥瓦匠家人指向了蓋房的那一家。
這下,本來一對一的事情變成了“三國演義”。泥瓦匠媳婦咽不下這口氣,一紙訴狀將老馬告上了法庭。
因為當初立有協(xié)議,法庭很快作出判決,老馬賠償泥瓦匠家12萬元。一審、二審打下來一年多,執(zhí)行的時候發(fā)現(xiàn)老馬也是家徒四壁,實在執(zhí)行不下去。接著,老馬又把蓋房那一家拉進來,又打了一圈兒官司,又拿到兩份判決,還是執(zhí)行不下去。最后,執(zhí)行庭法官找到金海湖法庭的領導,問怎么辦。庭長說:“這事交給朱政吧,他也許有辦法?!?/p>
朱政拿著4份判決,頭也大了。原先辦案的法官已經(jīng)調(diào)離,自己不了解案情,只好穿上布鞋去了村里先摸摸情況。滿街筒子打聽下來,這打官司的幾家,街里街坊還是拐彎親戚,原先關系也不錯,就因為這拿命換來的錢,不但3家劍拔弩張,還把整個村里沾親帶故的人都牽連進來,鬧得全村都緊張。
朱政先來到泥瓦匠家,跟泥瓦匠媳婦一聊天。這阿姨通情達理,朱政就跟她講明法律規(guī)定的雇主責任和賠償標準,又掰著手指頭給她算了一筆賬。最后問:“能不能少問老馬要點錢,把這事了啦?”
泥瓦匠媳婦答應得很痛快:“少要點可以,不是錢的事兒,俺家沒了一條命,他躲著耍賴皮,這哪行?。俊?/p>
扭過頭來,朱政又去找老馬說:“你看人家孤兒寡母的,本來日子過得就不怎么樣,頂梁柱倒了,日子過得難呀!你剛開始拿出3萬元,一下給那么多錢,誰敢說你沒同情心?我知道你也是東借西借來的??稍捰终f回來,人家死了人,要點賠償也在理兒,況且你當初主動答應給15萬元的。我做做那邊工作,這次再給個五六萬,把這事了結了,那心里得多踏實呀。法院硬是開著警車鳴著警笛天天找你要錢,也不是個事兒啊。你呀,就別再跟一個沒了男人的女人較那個勁啦,權當看在我這個小兄弟面子上,行不?”
直到快半夜了,老馬一看這小法官急得嘴唇都爆皮了,最后終于憋出了一個字:“行?!?/p>
事后,泥瓦匠媳婦說:“朱法官這孩子心腸軟、眼窩淺,見不得老百姓的淚花子啊?!?/p>
平谷區(qū)是北京市有名的生態(tài)涵養(yǎng)區(qū),旅游景點眾多,尤以“平谷十六景”聞名,其中金海湖法庭轄區(qū)范圍內(nèi)就包含了京東大溶洞、飛龍谷、湖洞水、石林峽、天云山、金海湖等多個旅游景區(qū),同時金海湖地區(qū)也是平谷觀賞桃花的主要景區(qū)。每當桃花盛開的時候,大批市區(qū)民眾都會涌入金海湖地區(qū)。因此,在朱政審理的案件中,很大一部分是涉及平谷地區(qū)生態(tài)旅游產(chǎn)業(yè)發(fā)展以及維護景區(qū)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案件。
2013年,朱政處理了一起發(fā)生在觀賞桃花的景區(qū)內(nèi)的涉農(nóng)案件。1997年,老劉從本村承包了幾畝桃園。2013年3月,村委會指派工作人員,將老劉種植桃樹靠近田間小路一側的部分樹枝剪斷。老劉認為村委會的行為導致其種植的桃樹大量減產(chǎn),給其造成嚴重經(jīng)濟損失。而村委會認為老劉承包地西側緊鄰田間路,而種植的桃樹樹枝伸入田間路,對過往行人構成安全隱患,如果游客進入桃園造成傷害則后果不堪設想。同時,村委會認為對老劉承包地內(nèi)的桃樹樹枝進行修剪不會對桃樹本身造成損害。
一面是果農(nóng)認為有損失的哭訴,一面是景區(qū)管理的需要,面對這樣復雜的情況,朱政總是身先士卒不辭辛勞,親自前往現(xiàn)場勘察。面對果農(nóng)的爭執(zhí)和不理解,他更是有問必答不厭其煩,耐心回答果農(nóng)的問題。為了能讓老百姓了解法庭工作程序,也為了能讓村民與村委會有個溝通的機會,朱政決定選取本案進行巡回審判。每年多起巡回審判已形成金海湖法庭的特色,并通過不斷探索創(chuàng)建了“1+1+1”巡回審判模式,即:“一次庭審過程,加一次民意征集過程,加一次辨法析理課程”,一改往日庭審結束后旁聽群眾聽不懂的狀況。朱政將庭審現(xiàn)場設立在老劉家的桃樹地里,村民們都積極參與旁聽活動。庭審結束后,朱政利用休庭時間,征詢老百姓對案件的想法,大伙都認為老劉有些小題大做,并勸說老劉撤訴。
老劉在現(xiàn)場紅著臉,雖然嘴上仍不服氣,但已經(jīng)沒有了庭審時怒氣沖沖的激動情緒。最后,朱政向老劉說明了法院的意見:村委會作為土地的發(fā)包方認為老劉的桃樹樹枝向外生長過長,妨礙了道路通行安全,對老劉種植的緊鄰田間路路邊的桃樹樹枝進行了部分修剪。該修剪行為系保障游客在旅游旺季人身安全的必要措施,而修剪后的桃樹本身并未死亡,故老劉對村委會的行為應予以理解。老劉聽后,認可了朱政及村民的意見。
在后來的日子里,每次談起這件案件,朱政總是說:“果農(nóng)種一年的樹不容易,一下子把桃枝給人砍了,擱他身上當然不愿意,這個時候不理解、有情緒都很正常,我能理解。可這桃園里的道路是通行的,得通,要是游客進了咱的桃園腦門上劃出了大口子,有可能形成新的糾紛,村委會這邊也有難處。各有各的堅持,這個時候讓雙方互相理解,特別是讓果農(nóng)理解村委會是特別重要的?!边@番話聽著叫人感動,作為一名基層法官,于法有據(jù)是技藝,于人有情是良心。朱政就是這樣一位良心法官,他親力親為;朱政就是這樣一位良心法官,他不辭辛勞;朱政就是這樣一位良心法官,他設身處地。
2016年2月7日,除夕,早上7時,朱政早早起床簡單地收拾了宿舍,便開始檢查法庭的各個角落。這天是他值班的日子,空蕩蕩的法庭只剩下他一個人。
早飯后,朱政開車到當事人老秦家做案后回訪?!袄锨睾軐嵲?,我想今年有時間就去看看他?!敝煺f。從金海湖出發(fā),半個小時后,恰巧在老秦村子的村口碰上了老秦。老秦熱情地和朱政打招呼,邀請他到家里,兩人像久違的朋友般聊了起來。回到法庭,已近中午。朱政隨便弄了點吃的便開始整理案卷。“我現(xiàn)在手頭上有100多個案子了,有的過完春節(jié)就要盡快宣判?!敝煺f。
下午3點多,朱政的妻子肖曉崢把4歲的兒子接到金海湖法庭。“今天,我們一家三口的除夕夜就在法庭過了?!毙詬榿淼椒ㄍサ男N房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衣袖,準備和面、拌餡兒、包餃子。4歲的兒子在廚房里跑來跑去,一家三口熱熱鬧鬧,法庭就像一個家。
用個時下的新鮮詞兒,朱政是北京市平谷區(qū)人民法院的“男神”。人長得帥氣,是辦案能手,還因為做人的那種純粹與樸實。
為了體會朱政往來于北京中心城區(qū)和平谷之間的辛苦,筆者從東直門搭乘852路公交車,輾轉到達平谷,從平谷縣城的環(huán)島下來,才知道還要轉車近一個小時才能到達金海湖人民法庭。等到了法庭才發(fā)現(xiàn),金海湖法庭的3層小樓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瓦礫邊,周圍除了拆遷后的荒地,還有每到春天便會鮮花盛開的桃林。此時,眼前所見的,卻只有荒涼。
而美,往往就在荒涼的絕佳處。
當你在荒涼寂靜的夜空下,在青草和花香的暖風中,在滿天星光之下,聽朱政談人生追求時,他沒有太多的豪言壯語,卻突然跟你說:“你是我的朋友,我愿意在金海湖邊陪你看星星?!甭牭竭@句話的時候,你真的會被一個年輕小伙子少有的浪漫情懷所感動。
這種浪漫情懷,只有曾經(jīng)深深扎根于家鄉(xiāng)的人,在回望故園的時候才有。而皇城根下生長的朱政,只因為把金海湖當作家鄉(xiāng),才會接上這種地氣。這種地氣,也可以叫作情懷吧。
有情懷的人總要有故鄉(xiāng),尤其是心靈,需要一種若即若離的鄉(xiāng)愁。
責任編輯/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