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蘊

2014年11月11日，深圳市福田區(qū)蓮花派出所接到報警，在蓮花山公園發(fā)現(xiàn)一名女尸。警方迅速趕到現(xiàn)場，調(diào)閱監(jiān)控后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常玉良。隨著案情進一步被深入地揭開，現(xiàn)代社會老人幫子女帶養(yǎng)下一代的情感問題也隨之呈現(xiàn)在公眾面前。

1951年出生的常玉良，是河南平頂山一家煤礦廠的退休工人，和妻子蔣芳梅生育有三個子女。2010年，落戶鄭州的大兒子喜添丁，蔣芳梅到鄭州去照顧孫子。第二年，遠嫁深圳的二女兒常辛欣也誕下愛子飛飛，由于她的公婆年邁，常玉良被女兒接到深圳照顧飛飛。

女兒的家離荔枝公園不遠，常玉良就經(jīng)常帶飛飛來這里玩。2013年3月初，荔枝公園陽光和煦，常玉良帶著2歲的小外孫飛飛在公園的長廊處玩小汽車。這時一個小哥哥，手上拿著玩具挖掘機，調(diào)皮的飛飛便上去搶。小男孩叫著讓后面的外婆幫忙。見此情景，常玉良趕緊從包里掏出一輛警車，連同小汽車一起給小哥哥，這才給飛飛換來挖掘機。各自滿意后，兩個小朋友便開心地一起玩了起來。

“怪難為情兒，我們家飛飛有些匪?！背Ｓ窳枷蚝⒆拥耐馄诺狼??！澳臼聝海际切??！睂Ψ叫π?。

“聽您口音，像是河南人？”“是呀！您也是？！”常玉良欣喜地點點頭。能在千里之外遇老鄉(xiāng)，兩人都非常高興。對方名叫岳鳳玲，比他小5歲，老家在河南洛陽。岳鳳玲早年和丈夫離婚，女兒蔣秦跟了母親。蔣秦大學畢業(yè)后在深圳工作結(jié)婚生子。岳鳳玲就在女兒所住的小區(qū)附近租房，幫忙帶外孫奇奇。老鄉(xiāng)加相同的際遇，常玉良便向岳鳳玲要了電話，相約著下次再一起來公園，讓兩個孩子多個玩伴。

此后，兩人經(jīng)常相約一起帶孩子玩。荔枝公園玩厭后，就去蓮花山公園。每次細心的岳鳳玲都會準備相同的兩份小零食，以便分給飛飛。飛飛正處持續(xù)出牙期，見口水總是洇濕了前襟，岳鳳玲還特地縫了個純棉的口水兜送給他。有時，飛飛口渴要喝水，常玉良一摸袋子，水杯忘了拿，岳鳳玲就遞上奇奇的水杯。

這讓大大剌剌的常玉良很感動，他每次出門不是忘了帶這就是忘了那。有了岳鳳玲的搭手，常玉良不再手忙腳亂，飛飛的小臉不再像以前那樣臟兮兮。小朋友有了玩伴，每天一起高興地玩。常玉良和岳鳳玲就在一旁邊看孩子邊聊天。從育兒到子女以及在異鄉(xiāng)的孤寂，聊著聊著，常玉良竟然對岳鳳玲產(chǎn)生了感情，并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程度。

其實，常玉良和妻子蔣芳梅感情原本很好，只是為了兒女，兩人分隔兩地，只在過春節(jié)的時候才能回老家相聚一次。以前，常玉良的生活都由蔣芳梅照顧，一切都井井有條，現(xiàn)在不僅要適應陌生的城市和生疏的女兒家，還要學習照顧小孩，這讓常玉良很不適應。最初他經(jīng)常打電話向老伴訴苦。但蔣芳梅不僅不理解，還教育他要好好帶外孫，不要給孩子們添麻煩。常玉良很苦悶，只能帶著孩子到小區(qū)或者附近公園，和那些同樣是幫子女照顧孫輩的老人們聊天解悶。但由于語言的原因，老人們都是和同鄉(xiāng)抱團，常玉良因沒遇到過幾個同鄉(xiāng)，很孤單。

和老鄉(xiāng)岳鳳玲相識后，常玉良感覺自己的天空都變得格外藍起來。相識一個月后，常玉良情不自禁地向岳鳳玲表白。讓他欣喜的是，岳鳳玲也接受了他。這以后白天，常玉良就帶著飛飛和岳鳳玲在一起。周末時，常玉良就把飛飛交給女兒女婿，自己來到岳鳳玲獨住的租住地與她同居。

2013年7月，常辛欣手上的項目終于做完，公司給她放了半個月的假。直到這時，她才從飛飛口中知道了岳奶奶和奇奇哥哥，再想到近期父親的各種不對勁，在她詢問之下，常玉良向女兒坦承了私情。常辛欣驚呆了，怕母親傷心，她沒有向母親聲張，只是私下規(guī)勸父親收心回歸家庭，可常玉良哪里聽得進去？

以前常玉良怕女兒知道，總是盡量地克制和收斂，現(xiàn)在窗戶紙已捅破，他便以帶孩子太累為名，要求女兒每個周末和節(jié)假日給他放假。

常辛欣當然知道父親的葫蘆在賣什么藥。和丈夫商量過后，她打電話給母親，說想接她來深圳玩半個月，以解父親的相思。但這卻遭到哥嫂的反對，因為他們兩個在鄭州開公司，自己是員工也是老板，每天忙得黑天暗地，根本無暇管孩子。

母親來不了，常辛欣想過將飛飛送到幼兒園，可是孩子不滿三歲，幼兒園不接收。無奈，為了飛飛有人帶，常辛欣對父親的行為，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隨著對岳鳳玲感情加深，常玉良已不滿足于和她非法同居生活。2013年10月，常玉良打電話向妻子攤牌，并決然地提出離婚。蔣芳梅這才明白女兒想接她來深圳的蹊蹺。她無暇責怪女兒，當即趕到深圳，想挽救這段婚姻。可絕情的常玉良見妻子來了，立馬將飛飛丟給她，自己搬到岳鳳玲那兒，連家也不回了。

見此，性格剛強的蔣芳梅當即同意離婚。這年12月28日，兩人在深圳南山區(qū)辦理了離婚手續(xù)。蔣芳梅繼續(xù)回到鄭州，幫兒子帶孩子。

恢復單身后的常玉良，正式與岳鳳玲光明正大地同居了。為了能每天每刻和岳鳳玲在一起，他執(zhí)意要求女兒將飛飛送到私立托兒所。常辛欣被氣得直哭，最后妥協(xié)了。因此，常玉良和女兒女婿的關系鬧得很僵。

此事便成了常玉良拿來要求岳鳳玲的理由?！澳憧?，為了你，我和妻子離婚，和女兒女婿也鬧翻了，你得對我好！”說的次數(shù)多了，岳鳳玲也煩他起來。

而且，和常玉良住久了后，岳鳳玲發(fā)現(xiàn)他性格多疑，脾氣也非常急躁。岳鳳玲有個幾十年的好朋友叫鄧顯超，自從2011年鄧顯超喪偶后，一直和岳鳳玲來往密切，并表達了想和她在一起的想法，考慮到她要為了女兒常年留在深圳，她拒絕了。但兩人幾十年的情誼并沒有因此而中斷，經(jīng)常電話聯(lián)系，聊聊近況。常玉良知道后，非常生氣，喝令她不準和鄧顯超來往。岳鳳玲覺得常玉良太小題大做，沒答應，沒想到常玉良便開始監(jiān)控她的手機，一旦有陌生短信，便疑神疑鬼。兩人也總是為此吵架不斷。

2014年4月，為了將這段感情牢牢抓在手里，常玉良向岳鳳玲提出領證結(jié)婚。岳鳳玲推托說過一陣再說。沒想到，常玉良卻惡狠狠地說：“你是不是忘不了你的老情人老鄧？！”

常玉良的蠻橫讓岳鳳玲發(fā)現(xiàn)，他并不是自己理想的晚年伴侶。岳鳳玲跟女兒表露了自己想要分手的心。女兒蔣秦很支持母親，她說：“如果你倆實在過得不開心，可以考慮分開。”蔣秦的態(tài)度被常玉良知道后，他找上門去數(shù)落她，“天下哪有拆散母親婚姻的女兒？你太不孝了！”岳鳳玲得知此事，更加堅定了分手的決心。當常玉良第5次提出登記領證結(jié)婚時，她干脆地拒絕了他，并提出分手，還請他盡快搬出自己的租房。常玉良開始耍無賴，死活不走，岳鳳玲便住進女兒家。

2014年7月底，岳鳳玲在河南老家的房子被人買走，她要回去辦過戶手續(xù)，常玉良不得不搬出了出租屋。常玉良沒有臉回去找女兒，便買票去了鄭州。

常玉良在兒子家住了半個月，因為他的出軌與離婚在先，兒子兒媳都不待見他。常玉良看到兒子一家與前妻的親熱，很后悔斷送了這份本來自己也可以擁有的幸福。他幾次跪在蔣芳梅面前，聲淚俱下地求復合，但蔣芳梅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

在兒子家待不下去的常玉良無處可去，只得獨自一人回到了平頂山老家。破敗的老屋并沒有給他多少慰藉。他厚著臉皮給前妻打電話要求復婚，但被拒絕。后來他又給岳鳳玲打電話?？蓪Ψ揭词遣唤与娫?，要么呵斥他不要再騷擾自己，兩人已經(jīng)沒可能了！

里外不是人的常玉良如墜谷底。2014年9月底，因為情緒低落至極，他在下樓梯時踩空，重重地摔了一個跟斗，左腳腫得像饅頭那么大。路過的好心鄰居送他去了醫(yī)院。因沒人照顧，大夏天的，常玉良無法洗澡，身上臭烘烘的。孤零零地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后，常玉良不得不腆著臉向女兒求援。

2014年10月，盡管心中對父親還是有氣，但常辛欣還是和丈夫?qū)⒏赣H接回深圳的家。父親的腳能下地走路后，為了避免母親傷心，他們在深圳市龍崗區(qū)一小區(qū)給常玉良租了房。獨自一人居住的常玉良面對空蕩蕩的住處，想著前妻的種種好，后悔異常?？汕捌抟呀?jīng)不接他電話了，想到當初為了岳鳳玲才與前妻離婚，11月初，他又幾次打電話給岳鳳玲求復合，得到的全都是拒絕。

常玉良傷心不已，自食苦果的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眾叛親離。11月5日，他給女兒打去電話，說自己不想活了。常辛欣簡單安慰了常玉良幾句，便去忙自己工作上的事了。

2014年11月11日，落寞至極的常玉良去看完外孫飛飛后，實在不愿意回到那個冷鍋冷灶的出租屋，返回途中要經(jīng)過蓮花山公園，看到門口貼著老年人相親結(jié)對的廣告。于是，他不由自主走了進去，想著再找個老伴得了。沒想到，他竟遇到了岳鳳玲！常玉良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后，心中非常不快，他以為岳鳳玲到這里也是為相親！

根據(jù)案發(fā)后常玉良的交代，盡管他心中不快，但因久別重逢，岳鳳玲表現(xiàn)得非常驚喜。常玉良伸出手去抱岳鳳玲，她也沒有表示反對。見岳鳳玲心情不錯，常玉良再次提出要和她結(jié)婚，沒想到對方依然拒絕了他，還說考慮到外孫已經(jīng)大了，女兒的生活也走上正軌，她想回去和鄧顯超過日子！

常玉良一聽憤怒不已，想到自己為了面前的這個女人，變得一無所有，眾叛親離！常玉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徹底崩潰。他騰地站起身，翻到椅子的背后，用隨身帶的灰色布質(zhì)單肩背包從背后套在岳鳳玲的脖子上，并往后一直勒，直到對方再無氣息。隨后，他用岳鳳玲的外套蓋住她的臉，走出公園，坐摩的回到自己的住處。

當天傍晚，公園保安發(fā)現(xiàn)岳鳳玲的尸體后報警。次日，常玉良在自己的住處被抓，他對自己殺害岳鳳玲的事實供認不諱。2015年10月，深圳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常玉良無期徒刑。

[編后語] 在當今現(xiàn)代社會，很多年輕的父母由于工作繁忙，生完孩子后，帶孩子的任務就落在了家中老人的肩上。碰上家中多名子女的家庭，老夫老妻常要分隔兩地，各自為子女帶孩子。雖然他們也都有家，有子女陪伴，可這份親情畢竟不同于與老伴之間的情感?！袄习槔习?，老來相伴?！睙o法得到另一方陪伴的老人，在情感上自然會有所缺失，這份缺失常常被子女們忽視。一旦老人因此在感情上出軌，其危險和危害也是不可修復的。此案令人警醒！

（除常玉良外，其余為化名）

編輯/劉彩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