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除了物質(zhì),還需要詩意。
貧窮讓海原總顯得物質(zhì)匱乏,故鄉(xiāng)讓海原總顯得詩意繚繞。這兩種情境讓我總對海原非常惦念。
1983年,我因為求學離開海原縣,以后一直漂泊在外。
海原縣處于西海固腹地,屬于西海固的“西海固”,直到今天,海原縣的經(jīng)濟指標也還排在全區(qū)的最后。
我出生在海原縣,海原是我的故鄉(xiāng),詩人說:惦念而回不去的地方才真正稱其為故鄉(xiāng)。
因為幾十年的惦念,于我而言,“故鄉(xiāng)”的概念逐漸變成了“家園”的概念。
我為什么惦念海原?因為海原貧窮。
故鄉(xiāng)為什么變成了家園?因為故鄉(xiāng)有時候隱隱約約,而家園時時刻刻令人惦念。
任何時候,我想起海原,腦海里就出現(xiàn)冬天,以及冬天的薄雪。冬天令人畏懼、薄雪更顯其窘迫。
但是,我的父老并不畏懼,我的家園并不顯得窘迫。
這個地方一直升騰著一種向上的精神。這種精神使經(jīng)濟條件的“相對落后”反而凸顯出一種讓人敬佩、值得欣賞的特殊屬性;這種精神使物質(zhì)存在的“相對匱乏”反而凸顯出一種讓人牽掛、值得關(guān)注的特殊稟賦。
這可能是后現(xiàn)代主義審美觀念的某種隱晦表達。
而我對家園的惦念和觀照,始終有一種審美底色,這一點,我從來都不避諱。
你看,黃昏時分,坡上、坳里、溝邊的一家一家農(nóng)戶,被太陽刻畫得那么分明,家家院子里的晾繩上都掛滿了洗干凈的衣服。
你看,蜿蜒而干涸的河道里的蹦蹦車很多,車里載著滿滿的人,雖然擁擠,但沒人煩惱,人人笑臉相顧。
你看,冬日的荒山和衰草都暗含著生命色彩——不抗爭,生命還有什么意義?
這不是哲學,這就是詩意。
你看,山溝溝里,一座又一座農(nóng)家院落白白凈凈,將村莊連接起來的各家門口的小道,都是用腳踩出來的,雖然是土路,卻是干凈的。
你看,黑舊的樹椏、古舊的村落、土舊的房子,都透露出那么一股連城市里都少有的精氣神。
你看,豐厚的陽光、寬敞的天地。
你看,連綿的大山里、無窮的光陰里,有一只羊、一棵樹或一個人,卻一點都不顯得孤單和寂寥,反而更顯出一種雍容和從容。
我的西海固,我的家園,這里是攝影創(chuàng)作,乃至文學創(chuàng)作的難得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