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是一篇警世之作,詩歌結(jié)尾“多謝后世人,戒之慎勿忘”,明確的表達了詩人警示世人的寫作意圖。
本詩到底想警示什么?淺層次的理解應當是警示父母不要干涉兒女的婚姻。如果從這個意義上講,《孔雀東南飛》的題旨應當是倡導個性解放,婚姻自由。如果結(jié)合當時的歷史背景分析,這種理解就是用今人之思解古人之意,拔高了全詩的思想境界。理由如下:
一是南朝以前封建家族制度是統(tǒng)治全社會的正統(tǒng),沒有人敢動搖這個基礎(chǔ),如果有動搖這個基礎(chǔ)的作品,也不可能讓它流傳;二是用文學作品,尤其是用詩歌的方式表達個性解放的意識當時還沒有足夠的人文背景支撐,倡導個性解放,婚姻自由,歐洲是產(chǎn)生在文藝復興后,中國則是產(chǎn)生在“五四”運動以后?!犊兹笘|南飛》的作者不可能先知先覺的冒天下之大不韙,反叛主流;三是仔細分析全詩的敘事結(jié)構(gòu)就可以發(fā)現(xiàn),《孔雀東南飛》包含了作者的另一個意向,矛頭指向的是另一方。
先看《孔雀東南飛》的敘事結(jié)構(gòu)。
詩歌開篇繼承《詩經(jīng)》傳統(tǒng),用“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來起興。這種起興很隨便,有點看見什么就說什么的感覺,根本沒有考慮詩歌內(nèi)容的照應。如果從結(jié)構(gòu)照應而言,這里不應是“孔雀東南飛”,應是“鴛鴦東南飛”,因為后文有“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梢?,《詩經(jīng)》以來的起興,與詩歌內(nèi)容無關(guān)。
接著詩歌用了20個詩行寫劉蘭芝向丈夫告狀:首先表白我劉蘭芝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女人,接著說我在你家很勤快,最后說你媽(也就是我的婆婆)對我很刻薄。
聽了媳婦的訴苦,焦仲卿馬上去給媳婦出頭,直接去批評自己的母親,而且用語很不客氣,直接反問母親“何意致不厚?”
母親聽了兒子的話,火上澆油,催化了心中的怒火,逼得母親說出了過激的話“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焦仲卿在此尷尬的情況下,沒有回頭,反而倒逼母親,“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娶”,這話讓矛盾進一步激化,焦仲卿的母親便發(fā)出了“吾已失恩義,會不相從許”的最后通牒。
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到這里,完全成了僵局,悲劇因素發(fā)展成了必然,無可更改了。
此后劉蘭芝和焦仲卿的言行,已經(jīng)于事無補了,詩作者只是在進一步渲染二人的感情,讓悲劇顯得更悲,屬于煽情的部分。
后一部分寫劉蘭芝回娘家后被逼婚,這是意料中的事,焦仲卿、劉蘭芝彼此放不下,而焦仲卿許下的諾言又是空頭支票,沒法兌現(xiàn),這一點劉蘭芝心中很明白,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不可能長期呆在娘家,如此兩難的境地,自然只有以死了結(jié)。
以上便是悲劇形成的全過程。
再來分析《孔雀東南飛》悲劇因素的連接和孕育。
封建家庭婆婆虐待媳婦是一種不良的傳統(tǒng),幾乎家家如此,所以小媳婦要熬成婆。但媳婦被婆婆趕回家的畢竟是少數(shù),為什么劉蘭芝就被趕了呢?
全程分析催化悲劇因素的動因有如下幾點:
一是劉蘭芝不該向丈夫告狀,媳婦和婆婆不和,應當自己去感化婆婆,以晚輩的低姿態(tài)和實實在在的行動來讓婆婆接納,怎么能夠向丈夫告狀,讓家庭矛盾升級呢?
二是焦仲卿不該用過激的話去替老婆出頭。對于焦仲卿而言,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妻子,在家庭事務的漩渦中,焦仲卿應當是磨心,要周旋。這個問題幾千年后的今天還在熱議:母親和妻子同時掉進河里,到底先救誰?這是一個二難話題,沒有明確的答案。焦仲卿明顯的偏向媳婦一邊,當然會加劇矛盾。
三是焦仲卿不應該以終老不復娶要挾母親。兒子終老不復娶的話對一個年老的母親而言,等于向她宣誓,讓她斷子絕孫。這更是一把猛火,老婦人當然要說出恩斷義絕的話來。
四是婆媳矛盾達到了沒有周旋的余地,要么向母親低頭,死磨硬泡,耍賴皮,讓母親回心轉(zhuǎn)意;要么認命,乖乖的走人。焦仲卿不該向劉蘭芝許下根本無法實現(xiàn)的諾言。該放手時不放手,這樣只能給劉蘭芝添加無窮無盡的心理負擔。
以上四點,任何一點變換一種方式就不可能讓劉蘭芝“舉身赴清池”。劉蘭芝不“舉身赴清池”,焦仲卿也就不可能“懸掛東南枝”。聽說前妻和別人結(jié)了婚,如果對前妻還念念不忘,最多也不過學后來的陸游,游沈園時碰上了前妻唐婉和新結(jié)婚的丈夫后,傷感地長嘆一聲“錯錯錯”。
基于以上分析,《孔雀東南飛》結(jié)尾“多謝后世人,戒之慎勿忘”警示的不是做婆婆的要善待兒媳,也不是公開鼓吹婚姻自由,而是警示做丈夫的處在母親和媳婦之間要學會周旋。
王一紅,教師,現(xiàn)居湖北建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