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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先修課在探索中前行

經過多年試水后，大學先修課程正在國內高中慢慢擴展。從最初在北大等少數名牌高校與少數名牌高中之間“搭橋”，慢慢進階為在全國高校與高中之間“織網”。清華大學M OO CAP的推出，更是讓先修課程從教室走向了信息化平臺。

1月起，美國大學先修課程考試開始接受社會考生報名，中國準留學生的目光再度被聚焦。其實，中國大學先修課從試點到推廣的進程中，爭議不曾停歇。

繼2015年底由全國40余所高水平大學和重點中學聯合發(fā)起的中國慕課大學先修課（簡稱MOOCAP）啟動后，首批6門“學術志趣類”課程已在“學堂在線”平臺推出，一個月后累計報名聽課人數已破6萬，讓先修課程從教室走向了信息化平臺。

讓尖子生動心的是，名牌高校的先修課將與自主招生掛鉤。不少人感慨，這是自“自主招生聯盟”取消后啟動的新一輪“掐尖模式”，又或是對接高中和大學教育通道的一次改革嘗試？和國外相比，是否能夠做到高中與大學的無縫對接？

大學與中學聯袂開發(fā)

MOOCAP集合了來自高等教育領域和基礎教育領域的學科專家、資深教師，以及教育部在線教育研究中心等力量，力圖實現大規(guī)模開放在線課程（MOOC）和中國大學先修課程（CAP）的融合。

MOOCAP已在“學堂在線”平臺上推出微積分、線性代數、概率論與數理統(tǒng)計、大學物理、大學化學和普通生物學首批6門“學術志趣類”課程，主講人均為清華大學教授或副教授。

清華大學數學科學系副教授楊晶講授了先修課程《線性代數》。楊晶介紹，之前已開設大學先修課程的清華附中等學校就有這門課的相關教材，且經過幾次改版，課程內容都是由清華、北大等高校及一些中學老師共同確定。這次的慕課課程依據教材來設計。

“大學老師和中學老師具體工作環(huán)境不一樣，站的角度也不同?！睏罹Ы忉專髮W老師確實希望課程更學術性一些，中學老師則考慮學生的時間、能力有限，希望更符合中學生的水平。“經過溝通，雙方都有所折中。最終這個課程比大學課程要精練一些，但仍完整，難度等同于線性代數C的水平。”楊晶說，清華大學還備有課程的助教團隊來為學生答疑解惑。

清華大學招辦主任于世潔表示，這次MOOCAP的推出，是在教育綜合改革和考試招生制度改革的背景下，促進教育公平，做好大學和中學之間教育銜接的有益嘗試。

在摸索中前進

2010年，我國頒布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中提出，加強高中與大學間的銜接、鼓勵普通高中和高等學校共同探索創(chuàng)新人才的培養(yǎng)模式、加強各階段拔尖人才的培養(yǎng)。先修課程由此進入國家決策層面。

事實上，1996年至2001年，南京金陵中學與南京大學、浙江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等高校聯合舉辦的教改實驗班（清華大學隨后加入），就可看作大學先修課程在國內的試水。當時的規(guī)模為70人，實驗班取消高考應試課程，代之以微積分、英語等大學先修課程。

教育部考試中心一名工作人員介紹，這是中國開設大學先修課程的首次實踐。為了這次探索，參與單位的“步子邁得很大”，70名學生高中畢業(yè)后不用參加高考，直接保送升入這些高校學習，可惜實驗班后來夭折。

2013年1月，北京大學開始與全國20多所中學合作開設“中國大學先修課程”。為此，北京大學成立了中國大學先修課程委員會和北京大學考試研究院，分別作為方案設計和實際執(zhí)行機構。

北京十一學校地理老師趙蓓在當年開設了首批普通地質學課程，“每周末下午開一次課，每次課3個小時。在新高考機制即將實行的情況下，高考壓力將進一步下降，先修課程可以滿足那些學有余力的學生，讓他們提前學習感興趣的大學專業(yè)，”趙蓓說，“可以說這是高中與大學之間的橋梁課?！?/p>

在北大、清華雙巨頭競合引導下的精英化先修課程之外，我國還存在地方政府主導下的地方高校、高中先修課程試驗。如在2012年10月，浙江省教育廳出臺《關于高等學校面向普通高中學生開發(fā)開設大學先修課程的指導意見》后，浙江旅游職業(yè)學院首先與普通高中合作開發(fā)開設五門選修課。截至2013 年6月，浙江全省78所高校（不含二級學院）中有15所已開設先修課，其中包括8所高職院校。

“掐尖”還是“育苗”

高中試水大學先修課自啟動之初，爭議就一直不斷。

“中學向大學輸送會考試的學生，大學從中學挑選分數高的人才。就像一場割麥子的游戲，中學埋頭‘種’、大學忙著‘割’，而不是在前期把大學的需求融入播種、澆水的過程?！币晃桓咧欣蠋煴г?，“結果是中學抱怨大學‘掐尖’，大學又嫌中學‘苗’種得不好?！?/p>

曾任縣區(qū)中學校長多年、江蘇省中學語文特級教師凌宗偉給大學先修課潑了一瓢冷水，“中學試水大學先修課表面看是大學與中學的合作，實質還是一種搶生源的思維，是一種與高考改革躲貓貓的策略?！?/p>

對此，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說：“輿論的質疑可以理解，此前高校在自主招生中，確實存在過‘集團圈地’搶生源、掐尖等行為，但對于高校聯合發(fā)起中國大學先修課程，扣上‘掐尖’的帽子卻站不住腳?！?/p>

“我們絕不是幾所高校聯合掐尖的新‘某約’，而是高水平大學和中學一起擔當的教育共同體?！盡OOCAP發(fā)布會上，清華大學副校長楊斌一再強調，當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的邊界日益模糊，大學、高中必須思考如何銜接，共同跑好人才培養(yǎng)這場接力賽。

“很多成長中重要的東西，到了大學才開課就為時晚矣。高考強調專業(yè)導向，但很多學生不了解專業(yè)是什么，迷迷糊糊就報了?！敝袊嗣翊髮W副校長洪大用感嘆，必須用理念、課程上的深入互動鑿穿“壁壘”，探討高中和大學教育的銜接，絕不只是為了解決招生問題。

清華附中校長王殿軍做校長前，是清華大學數學系教授。在他看來，以“看似公平”扼殺教育質量是當前高中課程的最大弊端，大學先修課程能為那些“學有余力”的孩子提供更多選擇。

“改變‘掐尖’偏見，還要將大學先修課程放置在高考改革的大背景下考量?！庇谑罎嵳f，“新高考方案下，高中課程會逐漸簡單化，優(yōu)秀中學生有了更大的自主學習空間。再加上高一就要決定高考選考科目，必須盡早了解專業(yè)。從這個角度講，大學先修課能為學生提供‘愉悅的課程表’和了解大學的通道?！?/p>

是否有違教育公平

從2015年起，國家明確規(guī)定自主招生調整到高考之后進行，學生在結束統(tǒng)一高考之后，再參加高校的自主招生筆試和面試，大學根據學生的測試成績，給予部分學生自主招生資格。這一措施雖然壓縮了高校自主招生的空間，但讓學生獲得自主招生資格的命中率大大提高。

先修課程本就與大學招生緊密聯系。教育部考試中心2013年一份報告顯示，截至2012年，2010年5月起，美國AP項目在中國大陸地區(qū)的考務工作由教育部考試中心辦理。當年實考3520科次，到2012年為23884科次，兩年增長了近6倍。

上海中學先是在國際部，隨后在全校開設了SAP項目?！斑@門課程迎合了一部分想出國深造的學生，他們把學校自主探索的SAP數學課程與美國的有關數學AP課程聯系起來?！鄙虾Ｖ袑W一名數學老師撰文稱。

“我感覺北大和清華在先修課程上競爭這么激烈，在招生政策上一定還會有所表示?！币幻本┦心趁聘咧械睦蠋熣f。

于世潔透露，清華大學計劃將大學先修課與招生培養(yǎng)環(huán)節(jié)進行銜接。他介紹，類似政策包括考核特別優(yōu)秀的學生，經過專家組考查后可直接在自主招生中獲得優(yōu)惠認定；考核優(yōu)秀的學生，可以跳過某些環(huán)節(jié)參加自主招生。在培養(yǎng)環(huán)節(jié)方面，經過一定程序，通過大學先修課程的學生進入清華后可獲得相應學分。

也正是先修課程與自主招生千絲萬縷的聯系，出現對其公平性的質疑?！跋刃拚n程不僅在優(yōu)等生與一般學生之間存在公平問題，在名牌高中與一般高中之間也存在公平性質疑。”熊丙奇說。

考出高分才是王道

“在現行高考制度下，先修課修得再好，高考分數不夠，連大學的邊兒都摸不到?！鄙虾Ｄ掣咝Ｒ晃婚L期從事高等教育研究的學者表示，先修課和自主招生掛鉤很不靠譜。

這位學者稱，如果先修課僅僅是和自主招生掛鉤，那么以清華和北大每年30%~40%自主招生的比例，分散到每個學校、學科也就一兩個人而已，影響究竟能有多少還很難說。

于世潔則認為，在新高考制度下，選考科目將按等級賦分，各省單科頂級（滿分）的學生數量可多達幾千人。同時，理化生等科目被削弱，入校學生的這些科目的基礎水平整體下降，高水平大學需要新的評價方式來招生。在他看來，中學理化生的學習壓力減小，優(yōu)秀中學生更加“學有余力”，選擇權擴大，高考的區(qū)分度下降，高水平大學需要一把“新量尺”。

對于這把“新量尺”，上海一些高中校長表示，先修課程也好，競賽成績也罷，高考考出高分才是王道，否則連名校自主招生的門檻也摸不著?！盁o論什么樣的課程，老師輔導才是最有效的。我們打算組織老師先學習，再教學生?！币晃恍ｉL說。

需加強頂層設計

雖然目前各個先修課項目都有很多高校、中學在合作，但似乎各體系之間并沒有完全打通，關于學分認定、自主招生優(yōu)惠政策方面也沒有統(tǒng)一標準。對此于世潔認為，大學先修課在國內剛剛起步，目前大家都在做試點，處于潛心建設階段，相信隨著探索不斷深化，這些問題會逐漸找到答案。

針對高校、中學在大學先修課建設方面各自為政的局面，很多教育人士呼吁由第三方獨立機構來組織。

麥可思研究院副院長郭嬌指出，在中國難以找到一家類似于美國大學理事會的專業(yè)性非營利機構來負責后期運營。郭嬌認為，縱觀中國高等教育領域，雖然在招生領域有“北約”、“華約”等聯盟，但規(guī)模小且面臨政策變化，而且也未能與教務、學生工作等部門全面合作。更何況在中國，高考是由教育部或各省考試院命題，教、考、招在某種程度上都是脫節(jié)的，沒有一個大學理事會這樣的機構既管理著SAT (即美國高考，其中出題、閱卷等技術工作外包給ETS)，又負責AP先修課的全部環(huán)節(jié)，還把SAT和AP與大學招生、教務、學生工作等打通。而反觀高考，教育部加上各地考試院命題的試卷共有18套，改革后除了語數外，其他科目為學生自選3門的水平結業(yè)考試，會進一步增大比較的難度。

此外，AP考試還幫大學精確定位到想錄取的學生，考試共27類37門課，學生可選擇參考的門數以及難度，這反映出他們對不同學科的興趣、挑戰(zhàn)困難的態(tài)度等。這種把幾千所北美高校匯聚起來的集團效應是“孤軍奮戰(zhàn)”或小范圍結盟的國內高校無法比擬的。如果在國內成立一個類似于大學理事會的機構，需要把教育部高教司、各地考試院、教育學會等機構的部分職能合并，難度大，牽涉面廣，是一項需要國家級頂層設計的工程。但是只要頂層設計把大方向定好，很多細節(jié)可以再完善。（本刊綜合）※

鏈接：

大學先修課程起源于美國

AP課程

中國大學先修課程借鑒了美國“AP課程”模式。

“AP課程”即大學先修課程，起源于美國，1951年由福特基金會啟動，1955年由美國大學理事會接手主辦，首次考試課程只有11門，現在有37門。目前世界上已有40多個國家的3600多所大學承認AP學分，將其作為錄取學生的參考標準之一，有些學校還可將AP學分轉為考生的大學學分，其中包括哈佛、耶魯、牛津、劍橋等世界知名大學。

CAP課程

CAP是China Advanced Placement的縮寫，即中國大學先修課程。課程最早由清華附中校長王殿軍組織項目組研發(fā)。項目組邀請清華、北大等大學教授和優(yōu)秀高中教師共同研發(fā)了微積分（上）、微積分（下）、線性代數、通用學術英語、微觀經濟學、宏觀經濟學、物理力學、概率統(tǒng)計、文學寫作等8門大學先修課程。

2014年9月至今，清華附中、人大附中、西安交通大學附中、華東師大二附中、鄭州外國語學校、江蘇省錫山高級中學等89所中學加入了項目試點，進行了CAP線下教學試點工作，總計約15000名高中生學習了CAP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