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鹿
摘 要:語言作為作家、作品與讀者之間的媒介,給予了文學生命,那么它必然對其具有強大的控制力,它本身的局限性、差別性也會對文學產(chǎn)生巨大影響。語言是文學的媒介僅僅是它的延伸功能,本質上,語言符號是人類創(chuàng)造出的理解世界的手段,并以此相互交流。語言所構成的思維模式、內(nèi)心感受、表達方式等等因素都直接控制著文學的產(chǎn)生及其形態(tài)。
關鍵詞:文學;語言;控制
[中圖分類號]:H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03--01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弊屛覀冊俅嗡伎歼@句話,它是在揭示文學與語言的關系嗎?事實上,它更傾向于反映文學與藝術的關系——文學是藝術,一種由語言構成的藝術。文學組織了語言的同時,語言是否也在控制文學呢?
個人認為,語言的確控制著文學。這里指的“控制”有很廣泛的含義,可以理解為一種“限制”、“操控”。美國語言學家薩丕爾說:“語言不只是思想交流的系統(tǒng)而已”,當語言表述“非常有意思的時候,我們就管它叫文學?!Z言不能脫離文化而存在,也就是說不能脫離社會流傳下來的,它決定我們生活風貌和信仰的總體?!盵1]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給語言定義為:“語言是一種表達觀念的符號系統(tǒng)?!闭Z言是文學、文化的一部分,不僅是文學的物質載體,即“能指”層面;而且用以表達文學的價值觀念、審美意象與精神內(nèi)涵,即“所指”層面。
舉一個例子:學習一門新語言的時候,要盡量嘗試在腦中使用這種語言進行思考,那么很容易就可以掌握這門語言,并脫口而出。這實際上揭示了一個問題,就是:我們主要用語言進行思考,語言在某種程度上是我們大腦中思想的載體。上升到理論高度,德國哲學家伽達默爾的解釋學認為,在廣義上,存在與語言是不可分的,“人只有通過語言才能擁有世界”,“世界也只有進入語言并通過語言的理解才有意義”。他認為,對話“不是用語言進行游戲,而是語言本身在游戲,語言向我們言說,建議和撤消,發(fā)問和自作回答。”更典型的是,薩丕爾及其弟子沃爾夫提出了著名且引起爭論的“薩丕爾-沃爾夫假設”:所有高層次的思維都依賴于語言,換言之,語言決定思維。沃爾夫還提出,使用不同語言的人對世界的感受和體驗也不同,思維是相對于語言的,思維會隨著語言的不同而產(chǎn)生變化,這就是“語言相對論”。
在不同國家的文學作品的翻譯問題上,文學由語言塑造,就如同一尊雕塑由青銅、陶土或大理石塑成一樣。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語言,每種語言都有其獨特的個性,那么它們所具有的規(guī)定性、表達特性和可能性必然有所不同。同一部文學作品,經(jīng)過翻譯,多多少少都會喪失本原的形態(tài),或內(nèi)涵意蘊有所折損,或為了達到精神的同步而不得不由翻譯家對文本進行一定的改寫,并帶有構成它的語言的母語特性。這也是為何中國詩詞很難走向世界的原因,只有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才能夠體味到個中之美。語言多樣的形式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文學多樣的形式:從大的方面看,國界、地域決定了語種的不同,表達習慣和民族思想的不同也決定了文學的表達方式;微觀方面,每一位作家所使用的文學語言必定有其自身的風格,即使相似也不可能一模一樣,這種文學語言的風格對作品的風格、質量和感染力有強大的影響。語言的多樣性和局限性對于文學形態(tài)、內(nèi)涵及其傳播各個方面都有強大的控制力。
在歷史基礎上,語言的年齡大于文學,語言還沒有出現(xiàn)的時候,文學并不存在。隨著語言的逐漸豐富擴展,文學的種類才逐漸增多,含義深厚,并且每一時期的語言特點決定了每一時期的文學特點。比如中國先秦時期文字剛剛進行了跨越式的成長,產(chǎn)生了小篆,《詩經(jīng)》便應運而生,成為了我國文學光輝的起點。后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每一代文字的統(tǒng)一都孕育出一種文學的興盛。隨著語言的發(fā)展,文學的長度增加,種類豐富,復雜性逐漸增強,到與如今白話文非常接近的明清時期,則小說興盛,直至今日,小說也是當之無愧的主流文學形式。因此,從歷史角度,語言對文學的控制也清晰可見。
語言有其局限性,這種局限性會直接控制文學,但這種有限的語言在文學表達中會產(chǎn)生額外的效果。好的作家不擔心使用語言進行文學表達。老子的《道德經(jīng)》開篇即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盵2]道是不可以用語言表述的,一用語言表述,道也就不是本原的道了。可以看出,道家對語言的一種不信任——說出來的東西便不是我要表達的內(nèi)涵所在了。這種感覺實際上我們并不陌生,在生活中,常常會有言不能及義的困擾,有一些思想和感覺雖然在頭腦中產(chǎn)生,但卻很難言說。語言對于文學的表述受制于自身的限制,世間的事物千千萬萬,每一秒鐘的情感都與其上一秒有微妙的差別,我們永遠不可能條分縷析地造出足夠的詞來描述這個世界。但是,這種限制是審美的,正是在意指功能被攔阻、被推遲、被延長的過程里包含著審美功能的全部內(nèi)涵,有關審美的說法如“值得玩味”、“言淺意深”、“恍然大悟”、“神與物游”、“言有盡而意無窮”等等,都是從不同角度的語言對于文學的限制作用的反映。因此,作家的寫作就可以很好地利用這種語言的限制作用。
最后,對于開篇“文學是語言的藝術”這句話,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文學之所以能夠成為藝術的一個門類,是由于其具有借助語言而超越語言、借助符號而超越符號的特殊意義。因此作為文學的建構材料,語言對其的控制力是文學本身永遠超越不了的力量。
參考文獻:
[1]薩丕爾(Sapir,Edward;1884~1939)《語言論》
[2]老子 《道德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