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通
夜,該入眠時,做完最后一道試題,想要洗洗睡了,突然,似有千顆斷珠在敲打著窗欞,內(nèi)心一時停止了思想,空靈的感覺颯然而至,一個人“癡呆”了片刻之后,才感覺到窗外穿透而來的寒意使我有些發(fā)涼。拉開窗簾,外面早已是瓢潑大雨,車流希拉的街角和空曠無人的廣場可能早已被急雨攻陷,一片汪洋。在這種季節(jié)輪替的時候,我不知道該說是秋雨遲暮還是冬雨早至了?忽然,心里竟然有一種很爽的感覺,那種透徹到每個毛孔的舒爽,也許因為臨近考試,近日過于勞碌了,感覺身體和心靈都需要一次徹底的洗滌了!在昏黃路燈的映射下,急促的大雨點如漫天碎玉灑落在水泥地面,冒起無數(shù)個水泡,倒使人有一種置身于一處溫泉中的錯覺,只是,那觸手可及的冰涼與遙不可及的溫暖,恰如現(xiàn)實與夢想那般明顯。
雨夜,是適合潛睡的時刻。媽媽常說小時候的我,非常喜歡下雨,當雨水叮叮叮地落在鄉(xiāng)下奶奶家的木屋瓦片上,然后又順著瓦溝滾過屋檐時,我的眼睛就會睜大,黑色的眼珠特別發(fā)亮,小手伸向屋外,一臉著急還伴隨著誰也聽不懂的怒叫,奶奶就會把我抱到屋檐下,而我此時一般會安靜地看著不知被誰串成了一串串的珍珠,嘴里含糊不清的嘮叨著,然后伴隨著雨聲在奶奶懷里安然入睡。今夜,突然有一種想要趁著這可以催眠的淅瀝聲享受一下兒時伴聲入眠的感覺,像是害怕感覺退去、雨聲漸遠,我來不及沐浴也來不及洗漱,時鐘也不去看了,三下兩下扒掉外衣,趕緊鉆進被窩里,趁雨而眠……暖暖的被窩,懶懶的我,蜷曲在寬敞的大床上,忽然間,竟感覺自己像個幸福的孩子,正躺在奶奶溫暖的懷里,酣然入夢……
哦,這不是小時候奶奶常常抱著我搖晃的木椅子嗎?據(jù)說,這張椅子是伴隨著爸爸成長的,桑樹做成的扶手,因為使用得多了,兩側(cè)顯得油光發(fā)亮,但表皮卻有些泛白或者脫落。因為媽媽在外地工作,所以,我曾被寄養(yǎng)在爺爺家,后來奶奶又隨著父親進城照顧我,伴隨著爸爸長大的椅子,自然一同進了城。一到黃昏,我吵鬧著想要睡覺時,奶奶就會放下手中正在做的活,把我斜抱著,走到陽臺上,坐在那把木椅子上,用力地前后搖晃著,無論夜空是黑云沉沉,伸手不見五指,或是月光皎潔,漫天清涼,奶奶必唱那一首本地人人會唱的歌謠:“月亮粑粑,肚里坐個爹爹, 爹爹出來買菜,肚里坐個奶奶, 奶奶出來繡花,繡雜糍粑, 糍粑跌得井里,變雜嘎麻(蛤?。?嘎麻伸腳,變雜喜鵲, 喜鵲上樹,變雜斑鳩, 斑鳩咕咕咕, 和尚呷豆腐,豆腐一蒲渣,和尚呷粑粑……”一般我是聽話的,必然會在奶奶的催眠中睡去。不過,媽媽說,有些時候我也會極力抗爭,張牙舞爪地嚎叫,哭鬧著要回爺爺老家,要牽那只頭頂上只長出點點肉角的小羊,因為它是爺爺家唯一不欺負我、親近我的小動物。那時的我最喜歡摸它頭上的肉角,它也總是喜歡在我身上蹭一蹭……據(jù)奶奶說,那是和我同一天出生的小羊,爺爺特意買來喂養(yǎng)的,一直喂了很多年,才在它生命遲暮中把它賣掉。而在這時,奶奶必然會拿狼叼小孩的故事來嚇唬我,通常我會先用警惕的小眼睛凝視著小區(qū)樹林間的那條柔弱地延伸進漆黑里的小路幾分鐘,然后突然鉆進奶奶的懷里,那是奶奶就會故意尖嗓子唱“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的歌謠,慢慢的我就會在奶奶懷里沉沉睡去……
夜已央,天漸白,東方的天空,見不到秋末霜白的晨曦,漫野的白霜蕭殺出冬至的清冷。這天是有些清涼的時候了,不知道多年前已經(jīng)回到老家的奶奶,在冬至的晨霜中是否依然會早早起床,燒一坑霞光滿屋的柴火?她那只摔傷的手是否會又因寒冷而疼痛?爺爺是否會因年事已高、遲感冷熱而再次咳嗽?我們都在各自的小窩里以不同的方式取暖,而奉獻了一生來養(yǎng)育兒女的他們是否像小時的我們一樣,有人問寒問暖?
……今年放寒假,我一定要回鄉(xiāng)下陪陪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