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亮

一

小松是我大學同屆同學，家境不好，母親癱瘓多年，父親蹬三輪養(yǎng)家。她讀大學的費用完全自理，每個周末，我們看美劇時，她端著盤子在超市做促銷。我們嘻嘻哈哈爬山逛街時，她奔波在一棟棟居民樓里發(fā)傳單。

2001年，小松準備考研。可就在考試前一個月，她父親出事了，他超載的三輪車在緊急躲避一輛大貨車時，翻到了溝里，父親當場身亡，還撞傷了一個小女孩。

小松回家給父親辦了喪事，又賣了房子賠償女孩家，她放棄了考研，搬出宿舍，每天上課、找工作、照顧母親，還堅持打著工。

很難想象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是怎么扛起這一切的。

她最后留在我印象里的，就是那個凌亂而艱辛的背影。

二

而現(xiàn)在，小松已是一家玩具廠的老總。

聊及往事，她告訴我，她遭遇的遠不止我知道的那些。

原來她當年是有男朋友的，也是大學生，約好了一起考研，但在小松接了母親過來后，他去看了一次，隨后就消失了。

小松媽已經(jīng)覺得連累了孩子。有一次小松發(fā)現(xiàn)她在攢繩子，長的短的，攢了一堆，一小截一小截地接起來，藏在褥子底下——床頭上有根橫梁，傻子也能猜到她想干什么。那天小松抱著她媽哭，說我沒爸了，你還想讓我沒媽嗎？她媽也哭，說小松我看你太苦了。

“當時我就想，我好好的一個人，有手有腳有腦子，難道還養(yǎng)不活我媽？”小松說。

第二天，她花170塊錢買了套有生以來最貴的衣服，又理了個發(fā)，開始玩命找工作。至于公司規(guī)模、職業(yè)前景、工作強度什么的，她統(tǒng)統(tǒng)不在乎。

然后她就進了一家只有5個人的小公司，一個人干仨人的活，領倆人的薪水，忙得焦頭爛額，連畢業(yè)典禮都沒能參加。

“不覺得苦嗎？”

“苦啊，苦死了。但根本沒心思抱怨，沒時間崩潰，更沒資格矯情，我得先保證我們娘倆活命?！?/p>

她接著說了一段我覺得特別好的話：“困難太大的時候，就不能多想。好比你要爬一座特別高的山，絕不能在山腳下一直看山頂，別去想它有多高，先把腳下這步邁出去再說。”

一年后，小松終于緩過點兒氣來，還清了助學貸款，和媽媽搬出平房，又過了兩年，她應聘到一家更大的玩具廠，一去就是中層，在那里認識了現(xiàn)在的老公，倆人做足了準備后一起辭職，開了自己的公司，慢慢發(fā)展起來，現(xiàn)在每年已經(jīng)有上百萬的利潤，車子、房子、孩子也都有了。

“我媽現(xiàn)在見人就說她可沒想到會有今天。其實我也沒想到，根本不敢想。有時候回頭想想以前那些苦，自己都忍不住打冷戰(zhàn)，好在挺過來了?！?/p>

三

真是一手爛牌，打出了一個春天。

老天給每個人發(fā)的牌都不一樣，每個人對自己這副牌的用心程度也不一樣。

而就在我們?yōu)樽约旱牟粔蛴眯膶ふ疫^硬的借口時，那個一手爛牌的人，已經(jīng)緊咬牙關扭轉了局勢，站上了更有利的位置。

每個看起來不可救藥的人生，都是應該再搶救一下的。

你不自救，誰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