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元品

聚會

◎房元品

這是畢業(yè)32年后的師生聚會，并且還計劃安排參觀母校，大家都非常期待這次師生相聚的盛會。

我所在的這個班，是改革開放以后招收的首屆師范生，入學時都才十五六歲，是些不諳世事的孩子，乍離開父母，一切都是懵懂無知。我的第一任班主任老師是鄭斯萍，當時她從師范大學剛剛畢業(yè)，還沒有脫出女學生的形象，清秀親和。報到那天，她帶著大家找宿舍，打掃教室，一起聊天，我們的陌生感一下子消除了很多。鄭老師在班會課上和學生們談心，帶大家在校園里拔草，用膠輪車推廢磚土，為建設校園共同勞動，班集體生活搞得紅紅火火。

第一學期臨近期末時，我家里發(fā)生一些變故，而我當時一無所知。有一天晚自習，鄭老師對我說：“你寫個申請，我?guī)湍銖膶W校申請點補助?！蔽也幻骶屠铮锖烤蛯懥?，不幾天，學校就補給我二十元錢。這二十元錢，在當時可相當于我一學期的生活零用錢呀。寒假回到家，我才知道家里發(fā)生的情況，痛心無比，對鄭老師的感激一下子涌上心頭。那不僅僅是因為錢，那是寒冬里的一股暖流，讓我全家人都覺得溫暖。這次聚會，鄭老師也前來參加，這真讓我喜出望外。我一定要當著鄭老師的面，再道一聲謝謝！

期間還有許多老師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教生物的張鳳清老師，她課余做了許多標本，供同學們觀摩。一次，她抱著大玻璃罐乘公交，里面的生物標本把同車人都嚇了一跳。她那股工作的認真勁兒，一直影響著我們。文選馬乃健老師，講語文基礎知識句句清晰，切中要領，易于理解。有一次他在我作文后面批了一句“要自己寫作”的評語，那是一篇《評〈六國論〉》的文章，我說這些，沒有怪馬老師的意思，恰恰讓我自豪的是，他一定認為我文章寫得很好。我向馬老師當面說明，此文是我獨自寫作的，他笑著說，那我說錯了，好好努力！還有許許多多的老師，地理黃遠志老師、數(shù)學陳宗偉老師……三十多年過去了，也不知他們身在何處，生活可好，真的很想念他們！

畢業(yè)時的班主任是高勇老師。他整天和大家打成一片。他家就在學校對面的蠶桑站院內(nèi)，星期天，他就帶我們到他家去包餃子，待我們非常親切，我們個個吃得飽飽的，才回學校去。有一回，他跟我說：“元品，就是一品呀，你的父母肯定是這個意思吧！”畢業(yè)前夕，他交給我一封信，讓我去找一位孔先生?？紫壬撬谀戏綍r的同學，高老師說，孔先生可以幫我推薦工作，后來果然如愿以償，這讓我一踏上社會就有一個非常好的工作環(huán)境，對我后來的成長至關重要。這一次聚會，我一定要見見我的恩師。

還有那一位位同學。三年同窗結成了真摯友誼，也許當年有些少不更事，甚至有幾分年少輕狂，無意中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做了些不該做的事，實屬難免。據(jù)說當年有誰誰偷看了誰的情書，誰把誰的臭鞋子丟到了宿舍門外了。現(xiàn)在，也許大家早已忘記了這些瑣事，留在心底的都是濃厚的同學情誼！猛回首，三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翩翩少年都已經(jīng)五十出頭，大家聚一聚，敘一敘，該是別有一番情誼。

人還未見，微信群里的聚會氛圍已是漸漸濃了！老班長張廣兵早早就在微信群里發(fā)了動員：同學聚會，純粹是濃濃的同學情誼，無較勁，無攀比，不論您是什么身份，一律按照學號就坐，那些潛水的同學，那些還未入群的同學，趕快準備好，讓我們一起快樂、一起歡笑吧。老班長的微信引來一群點贊。

老班長接著又是一番動員：香港女明星葉倩文早已唱過——人生應該瀟瀟灑灑走一回；同學，也應該快快樂樂來聚會！八四年的淮陰行署，近千萬人，只有這四十五人從四面八方來到中師三班，這是前世今生修來的緣分！大家應該且行且珍惜！桃花潭水，哪及同學情誼！看了老班長這動情的文字，大家都紛紛表示——一定參加。老包包善友還信誓旦旦地要和吳強、國兵、敏生等一醉方休呢。

高老師也參與了微信的互動，他適時發(fā)表意見，就像當年班會總結一樣：大家是文革后中師恢復招生后的首屆學生，整體素質(zhì)高，因而，我內(nèi)心持有特殊感情，我也希望，只要不是特殊原因，都應盡力參加聚會。

聚會最忙活的是宋杰等淮陰的幾位同學。宋杰是老書記、老學生會主席，如今當了老總，當屬成功人士，他整天在微信群里“轟炸”那些潛水的同學：“得悉淮陰八一（3）班同學即將聚會，但貴班一半左右同學正戰(zhàn)斗在抗洪搶險第一線，負責沿江地區(qū)水下暗涌的摸找，他們的過硬本領，源于貴班班長發(fā)起建立的微信群。長期以來，他們在群里深潛水下，就是為今年五十年一遇的洪水苦練內(nèi)功！為此，防總指揮部授予813班為模范潛水員培訓班，授予參與抗洪搶險的該班的同志為英雄潛水員，授予貴班張廣兵模范班長稱號，特此嘉獎！希望不會潛水的同學，要以長期潛水的同學為榜樣，發(fā)揚他們不怕水渾，不怕螞蟥，不怕磚頭瓦渣，置個人安危于不顧的精神?！焙竺孢€加了兩個笑臉。誰能不認為這是熱情的邀約呢！宋杰真不愧為老書記、老主席，風趣的話語又引來一陣猛贊！

我和家緒不約而同地找出珍藏多年的畢業(yè)照和學生名單，傳到了微信上。我還附上一段介紹：大家好好看一看老同學們當年的模樣，免得見了同學直豎眼，認不出來哦！金素英同學回憶當年的同窗還歷歷在目，她在微信上畫起了人物素描：淮師生活點滴。我們班竟只有八個女生，住不滿一個宿舍。蔡瑩真是溫柔似水的女孩，說起話來輕聲慢語，一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露出潔白的牙齒，那左側(cè)或是右側(cè)的小虎牙尤其可愛。熊加玲生有一副男兒氣概，戒驕戒奢，說起話來字字擲地有聲，最記得她那敏捷的三步上籃，籃球脫手，辮子也在腦后飛起，羨煞笨拙遲滯的女生們。寶蘭真是個好寶貝，手腳麻利，做事干凈利索，說起話來像機槍掃射，子彈一梭梭，道理一條條，如果我們當時也有辯論賽，我們班的一辯非她莫屬。許芹，一想到她今天是紀委干部，我就想笑，止不住想起她當年生氣時的模樣，漲紅了臉，撅起小嘴巴，眼皮下垂，誰也不理，坐在那兒，身體紋絲不動。芹兒，你心地那么純真，今天是用什么辦法修理那些貪官的，十五號一定得問問。美如玉是每一個人，尤其是女人追求美的最高境界，蔡玉美，你懂事，干練，做事那么有主見，有條理，你那飛揚在鋼琴鍵盤上的雙手讓我們好嫉妒……一個個女同學被金大才女描繪得栩栩如生，躍然筆端！這段懷舊的文字也仿佛把我又帶到了那三十年前的歲月，那有說有笑的三班，那在宿舍、教室、飯?zhí)瞄g來來回回的三五成群的身影，我們都沉浸在這美好的回憶中。其干同學趕緊跟帖，說讓金大才女給我們男同學也畫畫像！

聚會的日子越來越近，老書記等主辦的同學也格外忙碌了。他們要統(tǒng)計人數(shù)，預定酒店，安排住宿、車輛，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們做。十三日下午，宋杰再次明確分工：按照分工，請參與聚會操辦的下列同學， 15日下午一點前務必到達報到地點，確保各項準備工作全部就緒。吳強、劉其干負責老師邀請及照顧、報到、簽到、合影、通訊錄制作和分發(fā)的工作。張國成、吳洪明負責收費、結算、賬目公布、酒水、水果采購及分發(fā)等工作。王國兵、宋杰負責房間安排、房卡分發(fā)及退房、餐桌安排等工作。一個個細節(jié)安排到位，估計他們是今夜無眠了。

14日中午，宋杰對接待工作再做安排：本官再次命令，幾個負責辦差的小官，今天十二點之前，各就各位，所有準備工作全部到位，等候高老師視察、驗收！ 15日，這個聚會的日子，在大家的熱盼中到了！中午，不管是那些潛水的，還是那些未潛水的同學，他們陸陸續(xù)續(xù)來到了淮陰師苑賓館。見面了，有的是畢業(yè)三十二年后的初次重逢，大家拉著的手都舍不得放下，問這問那。不管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臉上都蕩漾著笑容，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大廳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好像整座樓都被快樂包圍了。

九一和維兵來了。九一還如當年那般瀟灑帥氣，動作干脆利索，只是稍稍胖了些。維兵一身寬大的衣服，大背頭，聯(lián)想到他微信頭像上的執(zhí)扇而坐的照片，進濤遠遠地就打招呼：“維兵，怎么成大俠仙道啦！”廣兵也湊過來：“維兵好啊！你飄飄若仙，大家風范，羨慕你啊！”維兵笑道：“哪里呀，裝模作樣罷了?！睆V兵說：“太謙虛了，和師范時一樣，一點也沒有改變?！本S兵笑了，說：“哈，是嗎！要是還能和原來一樣就太好啰?！睆V兵說：“確實是，所有同學中，你最有夫子派頭！”兩人邊說邊握手，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我跟維兵說起到王官集拜訪他的事，他也歷歷在目，說記得記得，如在昨天，我們像親兄弟一樣拉著手。這時九一拉過我說：“元品，你教書育人成績不凡，大家都要向你學習啊！”我連說：“過獎了，你是功成名就，應該向你道喜呀！”我們都伸出雙手，緊緊相握。

幾位女同學中，黃亞芬、金素英、熊加玲、許芹、陳春幾人來得較早。下午，蔡玉美來了，大家都圍上去。我說：“大家別急，讓蔡玉美認一認同學！”我們指了陳玉軍，她搖了搖頭，指了指其干、洪明，她都說不認識了，我們就笑著給她介紹。這時，廣兵來了，蔡玉美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忙迎上去，抓住他的手：“老班長！”廣兵也高興地握住老同學的手。我抓住時機，拍下了這個激動的瞬間。

我來到高老師下榻的房間。高老師屋里已經(jīng)聚滿了同學，延東、國成、必軍、善峰等都在。我走上前去和高老師握手。高老師快八十的人了，精神爽朗，聲若洪鐘，腰膀硬朗。我由衷地感到高興。高老師語重心長地對我們說：“你們現(xiàn)在也都五十歲的人了，一定要注意保重身體，處理好工作與健康的關系。平時要抽空鍛煉身體，我每天堅持走走路，大有益處??！尤其是你們，要少喝酒，別把身體喝壞了。”說著指了指身邊的太清、善友，說：“你們兩個更要少喝酒，把身體養(yǎng)好！”我們都真誠地向老師表示祝福。聚餐的時候，高老師還反復叮囑大家要適量飲酒，注意保護好身體。同學們都非常感激老師父輩般的關愛！

重回母校校園是同學們朝夕夢想的事。宋杰給大家介紹說：“淮陰師范學校升格為學院以后，面積大約擴大了20倍，在校學生已兩萬余人。除了我們當年的老教室、琴房還保留，其余均已翻建?！彼谓苓呎f邊比劃，哪兒是原來的操場，哪兒是原來的院墻，哪兒是原來的餐廳，我們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同學們努力回憶著當年校園生活、學習的一幕幕，回憶那校園的一條條小路，回憶那書聲、琴聲，一幅幅畫面都已在歲月的深處，那情景在我們腦際閃現(xiàn)、定格，又仿佛如昨，那清新美好的校園生活多么令人眷戀??！

來到琴房，當年嶄新的白樓已顯得灰舊，那老樹還在，在老樹的映襯下，琴樓顯露出歲月的滄桑。那一扇扇窗，一扇扇門，我們是那樣熟悉。當年，那一扇扇窗里飄出的陣陣悠揚的琴聲醉了多少樹上鳥兒、天上的云雀！老教室，我們順著臺階而上，這就是當年每日踏著來來回回的臺階嗎？仔細地辨認，似乎久別重逢的好友。一級級向上，來到教室門口。教室已改做老師辦公室，同學們仔仔細細端詳著門、窗。宋杰介紹說，門和窗都還是當年的老物件，大家可以摸一摸當年的門窗。順著窗戶向里望，大家都比劃著，誰當年坐在什么位置，誰坐在誰的前面，誰坐在誰的后面！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天真浪漫的時代，大家一起坐在教室里上課，三三兩兩結伴說著笑著到餐廳用餐，到操場上跑步，大家在教室里討論、說笑，有時搞點惡作劇……所有這些，此刻一定清晰地浮現(xiàn)在同學們的腦際，也一定會讓大家品嘗到青春的甜蜜與快樂。老教室，見證了多少友誼與緣分！盡管白駒過隙，一晃就是三十二年，但留在心底的情感就如一壇美酒，愈陳愈醇，愈陳愈香。這時，我的同桌洪明招呼我道：“元品，我們倆同桌在這里單獨合個影！”大家都把鏡頭對準了我們，那鏡頭里，我們倆的笑容一定還像學生時代那樣燦爛。

中飯的時候，終于迎來了鄭老師！大家都走上前去，鄭老師一一叫我們的名字。鄭老師依然一副書生氣質(zhì)，只是顯得清瘦，她已是一位六十歲的老人啦！我們都拉著鄭老師的手往餐廳走去。

聚會終會分別，大家都顯得有幾分不舍。葉成龍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情，站了起來，高聲說道：“尊敬的恩師，親愛的同學，今天聚會我們都非常高興，真所謂同窗一別三十載，今日相聚分外親，燈光杯影映笑臉，歡聲笑語滿堂飛。依稀時光又重回，舉杯同飲話真情……”成龍還自豪地向我們介紹了他的創(chuàng)業(yè)奮斗史。他走下桌來，一一和我們喝酒，其干端著酒壺緊隨其后，真好像幽默的表演。成龍給宴會帶來了陣陣笑聲，讓聚會高潮迭起。正如其干所說，成龍鏟刀帶磨剪、敲豬帶拿牙的才藝讓大廳充滿了歡樂的笑聲。酒過三巡，成龍已有酒意，恣然盡情，那是因為遇到了盡情的人呀，那是因為他要把心中的熱情、心中的情感表達出來?。?/p>

我也一一向同學敬酒，與大家共敘友誼，向大家表示深深的祝福。我向宋杰、洪明等淮陰的同學敬酒，一千多個同窗歲月、點點滴滴的情感都融進這杯酒，我們——一起干！我來到許芹、陳春、張峰面前，回想剛畢業(yè)不久與張峰在泗陽的見面，兩位女同學也十分羨慕，我邀她們一起到泗陽玩，欣賞我收藏的連環(huán)畫。

我來到兩位恩師面前，舉杯向他們敬酒。我向鄭老師提起當年對我的補助，鄭老師望著我，說：“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我說：“鄭老師，您雖然不記得了，但您當年對我的幫助，幾十年來，我一直銘記在心，我們?nèi)覐膬?nèi)心深處深深地感激您！”說完，我恭恭敬敬地給鄭老師鞠了個躬。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