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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fā)現(xiàn)滿洲”:拜闊夫小說中的“密林”與“虎王”意象

        2016-04-13 06:52:27蔡佩均

        蔡佩均

        (臺灣成功大學 臺灣文學系,臺灣 臺南 701)

        “發(fā)現(xiàn)滿洲”:拜闊夫小說中的“密林”與“虎王”意象

        蔡佩均

        (臺灣成功大學 臺灣文學系,臺灣 臺南 701)

        流亡“滿洲”的白俄作家拜闊夫,其風土書寫是偽滿洲國文學里以曲筆批判帝國主義資本剝削,卻仍暢銷風行的異數(shù)。他最具代表性的小說《大王》《牝虎》以“去政治化”的風土書寫揭示殖民主義計劃性經(jīng)濟開發(fā)的不正當性。此外,筆者也嘗試探討作品中的“密林”與“虎王”這兩個多義性意象在不同語境中產(chǎn)生的歧義解讀。密林世界是拜闊夫小說的“擬鄉(xiāng)愁”裝置,借此再現(xiàn)一種“消失的風景”。讀者通過閱讀作品“發(fā)現(xiàn)滿洲”。對失去祖國的作者和“滿系”作家來說,小說中的密林封存了他們真實生活過且尚未變易的風土。然而,日本軍國主義者卻挪用上述意象,鼓吹皇道精神與大東亞文學理想,密林成了履踐偽滿洲國建國精神的“王道樂土”,是故拜闊夫文學的創(chuàng)作理念及其東亞傳播,最終只是一場同床異夢的各自表述。

        拜闊夫;“滿洲”;俄僑;生態(tài)寓言;密林

        文中,筆者將偽滿洲國分為二個區(qū)域進行風土書寫的分析:第一,是中東鐵路與南滿鐵路沿線及其附屬地。此地區(qū)與旅大兩地一同在日俄戰(zhàn)爭后割讓予日本,在性質(zhì)上屬于租借區(qū)。因此,自1905年以來,其發(fā)展受到日本帝國資本覆蓋與推動,地域風土、城市景觀、人口活動各方面都有長久的經(jīng)營,反映了殖民主義計劃性經(jīng)濟開發(fā)的特點。第二,上述區(qū)域以外的舊有東三省政府治理地域:這些地區(qū)隨著1931年“滿洲事變”及1932年偽滿洲國建立,成為偽滿洲國領(lǐng)土,除了傳統(tǒng)城市與聚落之外,尚有廣大未開拓地,北境風土景觀也相對保留得較為完整。偽滿洲國成立后,以上兩種空間皆納入統(tǒng)轄,但實際上卻是兩個極為不同的社會空間。這兩個異質(zhì)空間被統(tǒng)治體制與鐵道貫連在一起,蛛網(wǎng)密結(jié)的鐵道網(wǎng)所象征的日本政治布局與殖民資本擴張。滿鐵鐵路旅游事業(yè)蓬勃發(fā)展,賺進大量商業(yè)利益,同時也輔助政府“展示滿洲”,以宣傳殖民建設(shè)成果。在此背景下,異地山水、植物、動物、氣候、環(huán)境以及異民族的生活、風俗與文化被包裝成特色商品,風土成為一大賣點。根據(jù)筆者觀察,流亡“滿洲”的白俄作家拜闊夫有意識地選擇第二種地域作為小說場景,建構(gòu)另一種批判性的風土話語。

        一、作為“滿洲他者”的俄僑作家拜闊夫

        清末中國面臨內(nèi)憂外患之際,李鴻章交涉簽署的《馬關(guān)條約》(1895年)與《中俄密約》(1896年),常被視為其外交履歷中的兩大敗筆。中日互換的《馬關(guān)條約》形成臺灣歷史轉(zhuǎn)折點,至于甲午敗戰(zhàn)后中國為“聯(lián)俄制日”與主張“借地修路”的俄國訂定《中俄密約》,則賦予俄國在中國東北修筑大清東省鐵路(又稱東清鐵路、中東鐵路)及租借鐵路的特權(quán),演變?yōu)槠浜蟆皾M洲問題”的導火線。

        1898年,中東鐵路公司在圣彼得堡設(shè)立,公司派員至中國東北進行路線勘察;來年5月,鐵路全線以哈爾濱為中心,分東、西、南三線動工啟建。綏芬河至哈爾濱之間的東線路段,于1899年12月完工,但因遭受義和團事變波及,延至1901年3月才舉行接軌儀式宣布通車,是三線中最早結(jié)束工程者。1901年11月,鐵路全線接通后,西、南線也接連展開臨時

        營運,1903年初鐵路附屬建物、設(shè)施陸續(xù)竣工,同年7月正式展開商業(yè)營運[1]。總長約2 400公里的中東鐵路建設(shè),除了增長俄國在“滿洲”的經(jīng)濟勢力,也帶動鐵路總樞紐的哈爾濱,由松花江沿岸小漁村,躍升為交通重鎮(zhèn)及現(xiàn)代化的國際大都會。鐵路建成后,在中國東北擔任“中東鐵路護路隊”的俄國人數(shù)超過千名,移居哈爾濱謀求發(fā)展的俄國人也逐年遞增,根據(jù)1903年的統(tǒng)計,哈爾濱的俄人占全市總?cè)丝诘?5%[2]。當時遠在俄國高加索的步兵上校拜闊夫,也在因緣際會下前往鐵路東線服役,這個跨越國境的勤務調(diào)任成了影響他一生志業(yè)與命運的關(guān)鍵。

        拜闊夫(Николай,Байков,1872—1958年),筆名“鼻眼鏡”“外阿穆爾人”“跟蹤捕獸獵人”“狩獵人”“自然科學家─狩獵者”“漁人”“流浪者”等[3],譯名另有“巴依科夫”“巴依闊夫”“拜克夫”等。1872年12月出生于沙皇亞歷山大三世統(tǒng)治下的俄國基輔市,擁有世襲貴族身分。10歲時考入基輔第二中學,后轉(zhuǎn)讀軍事學校。1887年夏,陪同父親拜訪親友的拜闊夫,結(jié)識了著名的地理學者兼探險家H.M.普爾熱瓦利斯,獲贈《烏蘇里探險記》(1869年)①H.M.普爾熱瓦利斯(Никола й Миха йлович Пржева льский,1839-1888年),帝俄時代的世界探險旅行家,足跡遍及烏蘇里、西藏等地,于五度前往西藏旅行途中染病過世。參見,H·バイコフ(著);新妻二朗(譯)〈プルジェウリスキイの遺言〉(普爾熱瓦利斯的遺言),《ざわめく密林》(密林喧嚷),東京:文藝春秋社,1942年3月。[4]。拜闊夫形容和普爾熱瓦利斯的相遇是命運之約,“他的書和贈言決定了我的命運,只不過,我沒有去烏蘇里邊區(qū),而是去了‘滿洲國’。這位偉大旅行家的話永遠激勵著我。”[5]1889年,拜闊夫隨同軍務調(diào)動的父親移住彼得堡。1892年,他先后進入新特洛克斯后備營和高加索的齊夫利斯軍校②軍校位于現(xiàn)今喬治亞共和國首都提比里西。。1896年,任職步兵連期間,透過連長介紹,在高加索博物館長Г.И.拉特指導下,進行自然科學研究及學習動物標本制作。1901年,拜闊夫攜眷啟程前往“滿洲”,穿越西伯利亞大陸后,1902年4月抵達位于哈爾濱的外阿穆爾軍管區(qū)國境警備隊報到[5],當時中東鐵路已將近全線竣工。

        初履“滿洲”的拜闊夫,堅決推辭上級安排在哈爾濱的司令部勤務,選擇進入距哈爾濱約400公里遠的綏芬河第三旅團,勤務范圍東自綏芬河,西至二層甸子,他在“滿洲”的初期任務便是管理兵器。這段時間他也接受彼得堡學士院委托,考察“滿洲”生態(tài),因此他利用執(zhí)勤余暇組織探險隊,徒步踏查阿穆爾至朝鮮國境一帶、精密測量鏡泊湖地形、前往鍋盔山與大頭頂子等老虎棲息地觀察。1904—1905年間,他參與了日俄戰(zhàn)爭。1910—1914年間,改任駐石頭河子的后黑龍步兵聯(lián)隊中隊長,統(tǒng)管250名士兵,因中隊常出任務獵虎,“虎中隊”的別名不脛而走[4]155。此外,他因搜集動植物資料有功,獲沙皇尼古拉二世賜予烏蘇里江畔國境500俄頃土地進行研究。1914年,拜闊夫?qū)⒍嗄陙韺Α皾M洲”原始森林的探察札記、插畫、紀實攝影集結(jié)成《滿洲森林》一書,在彼得堡付梓,來年再版。此處女作多達464頁,含32幀踏查照片,內(nèi)容細致描繪了烏蘇里江流域的泰加林③泰加林(taiga)一詞來自俄羅斯語,指極地附近與苔原南緣接壤的針葉林地帶,也泛指寒溫帶的北方森林。Sayre,April Pulley,Tagiga,New York:Twenty-First Century Books,1994.風俗、野生動物、獵戶的生活哲理與烹飪飲食,也講述了獵虎技巧和馴蛇經(jīng)驗。研究者李萌指出,這本踏查筆記是較早向俄國讀者介紹中國東北森林的專著[2]40。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拜闊夫野放他設(shè)置在橫道河子、石頭河子飼育場內(nèi)的動物,結(jié)束勤務與研究,出征西班牙的加利西亞戰(zhàn)線,遍歷轉(zhuǎn)戰(zhàn)、負傷、晉階、獲頒勛章。在俄國于1917年爆發(fā)的十月革命中,拜闊夫效力白軍,翌年因感染傷寒被移送君士坦丁堡。約莫此時,與第二任妻子相戀結(jié)婚,于1920年2月攜眷搭船前往埃及的收容所療養(yǎng),此后兩年間在英軍保護下輾轉(zhuǎn)漂泊于非洲、印度、印度支那等地[4]89-105,苦候返俄時機。1921年,拜闊夫一家自海參崴登陸西伯利亞,當時正值日本海軍為支持俄國白軍推翻布爾什維克政權(quán),派兵協(xié)助“臨時全俄羅斯政府”反共,臨時政府垮臺后,日軍遭蘇維埃紅軍擊退撤兵,拜闊夫因此被迫向“滿洲”逃亡。

        拜闊夫于1923年二度前往“滿洲”時已年逾50歲,處境和以往大相徑庭。十月革命前移居中國東北的俄國人,以中東鐵路的修建職工、服役軍人及其眷屬為主,由于俄國透過條約取得鐵路沿線與哈爾濱的行政管理權(quán),除在心態(tài)上隱含軍事與經(jīng)濟掠奪企圖,在經(jīng)濟地位上,俄人也較其他族群居民優(yōu)裕。拜闊夫能夠從容游獵山水、調(diào)查動植物生態(tài),自是受惠于當時中俄之間的政治情勢與鐵路利權(quán)。然而,十月革命與俄國內(nèi)戰(zhàn)后,歷經(jīng)波折遷徙至“滿洲”的拜闊夫,已成了前帝俄時代的失勢貴族、無法見容于新政權(quán)的敗戰(zhàn)軍官,以及時局變幻下喪失祖國的政治難民。

        重返中國東北的拜闊夫,先在哈爾濱俄僑首富葛瓦里斯基(Владислав Ковальски,1870—1940年)開設(shè)于橫道河子的林場當監(jiān)工員[6]。1922年,多名中東鐵路管理局的俄僑學者倡議在哈爾濱設(shè)立博物館,經(jīng)中國政府批準,首先成立以中國地方官員為主

        的學術(shù)團體“東省文物研究會”①1923年5月21日,東省特別區(qū)行政長官公署致電濱江道尹公署稱:“滿洲文化研究會名稱不當,應即改為駐哈爾濱東省文物研究會”,此后該會即通稱“東省文物研究會”。故據(jù)此推測,多數(shù)文獻提及拜闊夫加入“滿洲研究會”,應為“東省文物研究會”之誤。參見,徐雪吟《俄國皇家東方學會與東省文物研究會》,《哈爾濱史志》50,2009年4月,第34-35頁。[7]。博物館設(shè)于哈爾濱一處商場大樓內(nèi),拜闊夫于1923年加入,被選為博物館建館委員之一,且為“東省文物研究會”終身名譽會員。研究會下設(shè)多個研究單位,進行北滿地區(qū)生物學、歷史學、民族學、文物考古調(diào)查,建立了博物館、圖書館、植物園和松花江生物站,是近代黑龍江地區(qū)成立的第一個全面研究北滿的機構(gòu)②同前注。論文中提及,1929年2月東省文物研究會由東省特別區(qū)教育廳接管,研究會中的“俄國東方學家協(xié)會”因此解散。雖未能考察具體名單,但筆者推測,包含拜闊夫在內(nèi)的多數(shù)學者俄僑學者應是在此時結(jié)束研究工作,離開研究會。。拜闊夫在此期間撰寫的調(diào)查手冊,如《鹿與飼鹿》(1925年)、《生命之根:人參》(1926年)、《遠東之熊》(1928年)等,皆由東省文物研究會出版。

        1925年,拜闊夫回到哈爾濱,進入中東鐵路公司負責森林利權(quán)林區(qū)的監(jiān)督工作。1928年起,在鐵路公司開辦的中學講授博物學課程,直到1934年離職后才專志寫作,相繼出版《滿洲密林》(1934年)、《大王》(1936年)、《四處流浪》(1937年)、《密林喧嚷》(1938年)、《篝火旁》(1940年)、《夢境般的真實故事》(1940年)、《牝虎》(1940年)、《我們的朋友》(1941年)、《滿洲獵人日記》(1941年)、《樹?!罚?942年)、《密林小徑》(1943年)、《憂郁的大尉》(1943年)等俄文創(chuàng)作[6]。雖然戰(zhàn)后尚有《獸與人》(1959年)、《一個外阿穆爾人的筆記》(1997年)、《中東鐵路》(1998年)出版③此三部作品,筆者尚未得見,相關(guān)作品分析參見,杜曉梅《滿洲自然書寫第一人:俄僑作家巴依科夫東北寫作考》。,但上述于偽滿洲國時期完成的12冊文集是他被廣大讀者認識的重要著作。從內(nèi)容和主題來看,作品包含帶有地方志與科學研究性質(zhì)的風土調(diào)查筆記、回憶錄,以及體現(xiàn)生態(tài)思維的小說,其中尤以首部中篇小說《大王》最廣為人知。據(jù)李萌考察,《滿洲密林》問世后,拜闊夫積極地郵寄作品到歐洲各地俄僑文化中心商請撰寫書評,希望推廣著作[2]54,及至20世紀40年代以前,其作品已被翻譯成德、英、法、捷、意、波蘭等多種語文,在歐洲享有極高評價,評論界將他的文學成就與吉普林、屠格涅夫并比[8]。

        以上是拜闊夫文學“走向世界”的經(jīng)過,那么,偽滿洲國和日本對其作品的接受情形又是如何呢?1939年7月,《密林喧嚷》的短文〈マ シユカ〉,于《滿洲浪曼》日譯刊出,這本在新京發(fā)行的文藝雜志應是將拜闊夫介紹給日文讀者的最初推手,在滿日系作家藉此認識了拜闊夫的生態(tài)書寫④標題「マ シユカ」為文中出現(xiàn)的母熊名。[9]。1940年5月,拜闊夫座談會在新京召開[10],同年《滿洲日日新聞》連載了長谷川浚翻譯的《虎》(即《大王》),連載結(jié)束后在大連出版日文單行本,造成極大回響[11]。

        這位多年來依附于中東鐵路服役、研究,乃至執(zhí)教的白俄作家,并非以鐵路城市的書寫聞名于世,他鐘情的始終是遠離鐵路干線與塵囂的密林世界。筆者想加以厘清的是:從舊俄時代的學術(shù)勘查員,到蘇聯(lián)政權(quán)成立后的流亡僑民,作為“滿洲他者”的拜闊夫,究竟以何角度觀看并詮釋“滿洲”?以下將分析拜闊夫最具代表性的小說《大王》《牝虎》,進一步探究上述問題。

        二、生態(tài)中心主義:《大王》與《牝虎》的“去政治化”書寫

        大概是讀初中三時,一個秋天的星期日,在中國東北長春市的一間書店里,我看到一本剛出版的白俄作家拜克夫的《虎王》?,F(xiàn)在依稀記得淡橘紅色封面上,印著黑色粗粗的“虎王”兩個中國字,書名上方還有一幅年幼臥虎的繪圖,據(jù)說是出自作者的手筆。

        我一口氣把《虎王》讀完,然后在下一個星期里,我利用課后的時間,又讀了第二遍。(中略)我對故事中許多場景,到今天仍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久久不能忘懷[12]。

        《虎王》,即拜闊夫《大王》別名,這是該作第一代中文讀者金仲達的自述,既可看出她溢于言表的熱愛,同時也是《大王》曾發(fā)行中文單行本的珍貴證言。更重要的是,金仲達因難忘《虎王》魅力而向純文學出版社的創(chuàng)辦人林海音自薦翻譯,促成了中譯本散佚半世紀后在臺灣重行出版的機緣。金仲達,本名金琦,長春大學畢業(yè),為東北作家司馬桑敦之夫人,譯有夏目溯石《少爺》《琴音幻聽》《玻璃門里》,拜克夫《虎王》。金仲達于《虎王》的《譯序》表示,林海音與她協(xié)商,將《虎王》濃縮節(jié)譯為十萬字,編列為“純美家庭書庫”的青少年讀物出版[12]8。這部被菊池寬評為“滿洲的密林奇譚”、保存“滿洲”風土的特異小說[8]4,究竟為不同國籍、年齡、學養(yǎng)的讀者開展何等宏闊視域而廣受喜愛呢?1940年6月25日至10月3日間,由長谷川浚日譯的《虎》連載于《滿洲日日新聞》夕刊,報紙以頭版新聞小說的形式分85回刊登,每回皆附有拜闊夫手繪插圖。依章節(jié)標題來看,小說共

        33節(jié),第1節(jié)《引子》交代故事地點發(fā)生在東滿大禿頂子(又稱大頭頂子)密林深處,一頭待產(chǎn)的母虎為了孕育后代,尋找了一處遠離走獸猛禽與人類威脅的安全巢穴。第2至9節(jié)講述幼虎成長、學習捕獵、為躲避人類干擾而遷居的經(jīng)驗,以及在云天之外同鷲鷹為鄰、永恒寂靜的原始森林生活。第10節(jié)《大王的父親》透過一則民間傳說,賦予虎王先祖來自偉人圣靈轉(zhuǎn)世投胎、死后靈魂化為黃色蓮花的神秘色彩;又以歷史故事舉證,即便是清朝皇帝誤捉虎王,最后也恭敬地將之放歸山林。借由回溯中國人的老虎崇拜,說明虎王所代表的“威嚴的自然力量”[13]32。此節(jié)最后以幼虎初長,“寬平的額頭上顯示出一個‘王’字,頸背的厚毛皮上現(xiàn)出一個‘大’字”[12]68,象征“群山和林海的統(tǒng)治者”——新一代大王即將登場。第11至20節(jié),寫仲夏的林海富饒繁茂,育養(yǎng)無數(shù)動植物;寫年輕虎王離巢獨立,和黑貂、野豬、熊、馬鹿斗勇相爭,強者生存的自然規(guī)律;也寫虎王的伴侶誤蹈陷阱身亡,憤怒哀痛的虎王決心履行“蠻荒世界的法則”,撲殺獵戶嚴懲不義。第21至24節(jié)是重要轉(zhuǎn)折,北行的虎王雄踞黑龍江岸懸崖,俯視興安嶺支脈的云杉樹海與江水滔滔,目睹輪船拖著滿載木材的平底船沿江駛過:

        外來人正從北面修建一條鐵路,穿越了群山和林海。新生活的激流注入了蠻荒之地。新來的人們興建起城市和村鎮(zhèn),砍伐木材,清理原始森林。

        在過去野獸可以自由自在地轉(zhuǎn)悠、馬鹿可以大聲吼叫的地方,現(xiàn)在從早到晚都有一條巨大的火蛇沿著鋼軌奔跑、閃光和發(fā)出轟隆的聲響。它那驚天動地的呼嘯打破了森林的肅穆,把林中的野生居民趕到難以攀登的荒山野嶺和遮天蔽日的密林[13]80。

        前所未見的“新生活”“新景象”令虎王困惑,它憂傷地走回故鄉(xiāng)螞蟻河河谷,但見夜里的家鄉(xiāng)矗立著震耳欲聾的鋸木廠,軌道上爬行的怪物“兩只如眼睛似的聚光燈用耀眼的強烈光線劃破了黑暗”“原始森林在呻吟痛哭”?;⑼跻庾R到林中統(tǒng)治權(quán)已遭奪走,對伐林建路、破壞棲地的“外來人”生起不可抑制的敵意。車站燈火煌煌使明月無光,機械的噪音壓倒它熟悉的密林喧囂。它站起身來仰天長吼,這陣吼聲像控訴,也像對強敵的威嚇。但是車站和村落里的人,并沒有聽到這陣咆哮,大型火車頭汽笛的尖叫和工廠鍋爐的呼嚕聲,壓倒了它的怒吼。它感到意氣沮喪,悄然走向密林深處[12]142。

        為了發(fā)泄怒氣,虎王襲擊一名上山打獵的俄羅斯哨所士兵,當?shù)孬C戶并未因此事心生恐懼,反倒感激“大王為他們主持公道,對那些破壞古老森林神圣的安寧、糟蹋狩獵場所的外來人進行了報復?!睍械摹巴鈦砣恕?,泛指修建中東鐵路的俄羅斯職工與執(zhí)勤士兵。須留意的是,此處對“外來人”的批判并非異例。書末第25至32節(jié)中也提及,幾個老獵人商議將無視森林法則、盜取獵物的獵戶獻祭虎王,彰顯虎王才是山林中古老法律的執(zhí)行者,接著虎王襲擊巡邏隊,向“所有災難和痛苦制造者”的“外來人”宣戰(zhàn)。

        第33節(jié)《尾聲》是全書高潮。被“外來人”獵槍擊中胸口的虎王,強忍劇痛緩步走回山中,用盡最后力氣攀上頂峰,將頭枕在腳掌上,雙眼瞪視遠方,紋絲不動仿如熟睡。尾隨虎王上山的老獵人佟力,被這一幕震懾住而呆立著,直到日落月升,繁星閃爍,遠方傳來新年鐘響。佟力方始回神長跪祈禱:“我來自遠方!懷著至誠之心為服從山神的意旨而來!醒來吧,大王!”然而,虎王始終安詳?shù)胤P崖邊,它生命里的最后時光如此莊嚴肅穆,深山老林一片緘默。佟力于朝陽初起時走下山,消失在蒼茫林海。小說最后以“山神大王在老爺嶺頂峰長眠而石化”的傳說作結(jié):

        有朝一日,大王要醒來。它的吼叫聲會隆隆地響徹群山和森林的上空,引起一次次的回聲。蒼天和大地均會受到震動,神圣而又燦爛的蓮花將會展瓣怒放[13]。

        長谷川浚自述,當他翻譯原著,讀到大王過世的段落,他也仿佛失去生命般久久不能自已,徹夜在桌前呆坐直至黎明[14],作品發(fā)人深省由此可見一斑?!洞笸酢分饕砸吧鷦游锏囊暯沁M行敘述,這在戰(zhàn)前文學作品中十分少見,菊池寬稱其為“特異的新聞小說”“滿洲的密林奇譚”,應屬允當評價。作家在書中對現(xiàn)代化發(fā)展進行質(zhì)疑與提問,但因為動物視角的設(shè)定,使得作品挑戰(zhàn)的對象由相繼在東北展開現(xiàn)代化建設(shè)的俄、日政府,擴大至人類中心主義。

        此外,小說雖然缺少紀年標識,但按照書中提示,小說故事的開始,當早于中東鐵路興建,即19世紀末葉。那時東滿密林蠻荒未開,群獸依循自然法則生活;那時沒有劃地而筑的鐵路、房舍和鋸木廠,拜闊夫尚未接獲調(diào)職令前來。職是之故,《大王》的故事并非全然來自作者的真實體驗,那些原始森林的吉光片羽既包含鐵路開通后拜闊夫的實地考察,也來自他的部分想象,而親歷視點不足或許也是他采用動物視角講述故事的原因。唯有將故事建構(gòu)在未及參與的時空里,才能透過虎王之眼,對照呈現(xiàn)資本主義入侵對于風土變遷產(chǎn)生的巨大影響;借由自小在密林生長的虎王經(jīng)歷,帶出鐵路建設(shè)前、中、后的密林環(huán)境變化。從這個意義上說,拜闊夫并未將自己排除在“外來人”之外,他對于俄國名為借地修路,實為利權(quán)掠奪與自然資源開采的行為有所覺察并作出自省。

        到了小說尾聲,15歲的虎王①關(guān)于虎王當時的年紀,可參見尼古拉·巴依闊夫(著),馮玉律(譯)《大王》,第87、97頁。佇足高崗怒視中東鐵路叱咤橫行“滿洲”大地,據(jù)此線索推測,這時的故事時間約莫是鐵路全面啟動營運的1903年,而老獵人佟力感慨“再過一二十年,那些美好的原始森林將會消失,不留下一個樹墩。再也沒有什么美麗的景色、廣闊的空間和自由自在的生活?!盵13]124對照日俄戰(zhàn)爭后,鐵路的南滿鐵路段割讓日本,日本勢力正式進入東北;1910年至20世紀20年代,日本獲得多項鐵路修筑權(quán)與礦產(chǎn)開采權(quán);偽滿洲國建立后大肆推展林業(yè)政策,佟力的話宛如一則隱語讖言。歷史文獻記載,偽滿洲國為了確保軍需用材和重要產(chǎn)業(yè)資材,大舉開發(fā)東北滿森林,在山麓設(shè)置木材加工場,并陸續(xù)鋪設(shè)總長超過一千公里的森林鐵道,以增加木材輸送效益[15]。從上述特點分析深具人道關(guān)懷的《大王》,筆者認為,拜闊夫于1936年完成的這部中篇小說,含藏了挑戰(zhàn)人類威權(quán)的生態(tài)中心主義、以環(huán)境倫理議題包覆反帝思維的寫作策略。《大王》透過神化虎王提出的詰難,在時隔四年出版的《牝虎》中有了更為曲折多元的思索。

        《牝虎》主要講述四個俄羅斯人在泰加林的生活和遭遇,四人分別為有“密林之熊”稱號的勇士巴保新、“滿洲最優(yōu)秀的一人狩獵家”谷利哥里、巴保新譽為“牝虎”的谷利哥里之妻娜絲達霞,以及被巴保新昵稱為“鼻眼鏡”的至交敘述者“我”。小說由敘述者以第一人稱觀點展開敘述,故事舞臺和《大王》同樣位于老爺嶺山脈的大頭頂子一帶,該地山麓為中東鐵路東線路段沿線車站所在地,如小說中出現(xiàn)的一面坡、葦沙河、橫道河子、山市、海林等站。故事開始之際,敘述者的家眷因故暫時搬回俄羅斯,根據(jù)前后情節(jié)推測,故事時間當介于中東鐵路全面營運通車,至俄國十月革命爆發(fā)前,即1903—1917年間。十月革命之前,許多為了服役、狩獵、研究、從商的俄國人頻繁往來中俄邊境,但革命與俄國內(nèi)戰(zhàn)接連發(fā)生后,俄僑越境遷徙中國已不若以往便利。

        《牝虎》中,巴保新一登場,敘述者便向讀者交代此人的外貌、性格和事跡。巴保新體態(tài)魁梧,自俄國御林軍退伍,受妻子出軌打擊而離鄉(xiāng)至中東鐵路擔任搬運護衛(wèi)兵,此后長住“滿洲”,庚子拳亂時護送金幣有功,后以狩獵為生,與敘述者曾踏遍東滿各地。巴保新雖身負奇技,但輕財好酒、不拘小節(jié),由于他曾獨自擊斃十余只猛虎,在東滿的密林世界中,極受愛戴,更有甚者:

        老爺嶺的山巔之上有座廟,廟里燃著氣味很好的蠟燭的祭壇上,描著巴保新的像,是一個虎頭模樣的幻想巨人,并且還用漢字寫著──俄羅斯人巴保新為虎之御者,樹海中最力強偉大之人,有豪放之膽魄與靈魂[16]。

        中國人獵戶將他視若虎神供奉廟里,顯見其崇高地位。

        娜絲達霞本是個強悍的美麗姑娘,她拒絕屈從家人為其婚配的木材商,與谷利哥里私奔至二道海林河高岸邊的窩棚定居,到處是紅松與落葉松、柞林交界,人跡罕至,每逢狩獵有成,谷利哥里才將獵物攜往車站兜售。遠離塵囂的兩人世界原本怡然自得,但平靜生活漸起變化,先是娜絲達霞為了解救虎口余生的愛人,耗盡心力、形容枯槁幾近殘廢,接著是谷利哥里康復后難敵誘惑而出軌、最后死于獵虎行動。娜絲達霞為常伴丈夫靈魂,執(zhí)意寡居密林以母乳哺育兒子與幼虎。巴保新感佩其為愛奉獻的精神及不凡的堅韌意志,稱她“牝虎”以示敬意,此亦書名由來。然而,娜絲達霞最終并未與愛慕她的巴保新終老密林,她隨同心儀對象傅魯西柴夫走出窩棚,丈夫和取得林木利權(quán)的俄國商人合作,包攬鐵路沿線的密林開發(fā)事業(yè)。密林于她,變異為營生工具,那段徘徊山林、眺望自然之美以尋求心靈慰藉的山野生活終成遙遠回憶。數(shù)年后敘述者與她偶遇,她已是一面坡車站旁氣派大宅的女主人了,如同她對敘述者自嘲,過往倍受獵戶敬重的“牝虎”,早已“變成了一個平凡的母親、主婦和保姆了?!敝劣谖茨艹晒A得佳人芳心的巴保新,決意離開心有他屬的娜絲達霞,臨行前遙指北大洋山脈,呼喊“那就是我底故鄉(xiāng),密林在招呼我,我欲換取那密林的幸福之幻想”[16]206。以“密林之子”自豪的巴保新,未因情傷舍離密林,反倒將幸福的企望寄托在更偏遠幽深的山谷。書末以來自北大洋之頂?shù)幕⑼鹾魢[,烘托和虎王同在的巴保新即將遠行歸來:

        幽玄月夜的靜寂之中,從遠處傳來萬獸之聲,那音響像雷鳴似的,或激昂或消失于山峽的深處。古老的密林,恬靜地在吟著天賦無情的歌曲,同時有野獸的反復咆哮。

        在野獸的咆哮聲里,令人感到夾雜著像巴保新那強大低音的人類之聲[16]220。

        敘述者“像著了魔似的兀立于幽暗的密林之端”,他久違的老友巴保新果真自磅礴的密林呼嘯里現(xiàn)身,為這部泰加林狩獵故事畫下句點。巴保新也是直到故事末了,依舊與世隔絕游獵密林的唯一主角。對比前作《大王》尾聲盼望虎王重生的祈愿:“有朝一日,大王要醒來。它的吼叫聲會隆隆地響徹群山和森林的上空,引起一次次的回聲。蒼天和大地均會受到震動?!弊髡哚莘鸾璐税凳?,超凡英雄般在獸吼中御風歸來的巴保新,便是虎王再臨——“大王”雖死,紹

        繼者猶在,密林之歌將繼續(xù)傳唱。

        《牝虎》表面上側(cè)重女性成長的素描,看似安排了女性的種種自我實踐,但娜絲達霞無論是和谷利哥里在密林相守,或伴隨傅魯西柴夫遷移至鐵路新市鎮(zhèn),其自身存在的意義始終仰賴男性來界定。她不堪密林孤苦嫁作商人婦,自陳“現(xiàn)在的幸福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我底丈夫和孩子們的”,走出密林、走入家庭為人妻母,借此獲得新的自我定位和生命意義??梢哉f,“女性”并未成為瓦解男性主體的力量,也并非解讀這部作品的主要切入點,小說中表現(xiàn)的是女性面對命運的無法自主、女性之于男性的從屬狀態(tài),《牝虎》實為一部“偽女性文體”的作品。筆者認為,《牝虎》中的“女性”是被作者放在帝國主義經(jīng)濟掠奪、原始森林生態(tài)遭破壞等“大寫”議題下的輔助角色,透過一個遭現(xiàn)代化的腳步驅(qū)逐出密林、遭鐵路經(jīng)濟牽引著命運的女性成長史,帶領(lǐng)讀者窺見帝國主義與現(xiàn)代化的共謀關(guān)系,以及在新興產(chǎn)業(yè)發(fā)展下隨波逐流的無奈個體。作為一種邊緣位置的書寫策略,女性的身體與命運為觀察風土變異提供了批判視角。這方能解釋何以小說題名《牝虎》,但直到最后仍以山林為家的卻是“密林之熊”巴保新,而非“牝虎”娜絲達霞,相對而言,作者所認同的對象、更為向往的生活方式,顯然是將密林當作生命歸宿的巴保新。另一方面,現(xiàn)實生活中成為流亡僑民的拜闊夫,雖然渴望縱橫密林,卻只能將自己和家眷安頓在留有俄羅斯幻影的哈爾濱,若說娜絲達霞影射了作家的部分處境,那么巴保新毋寧是他內(nèi)心理想的投射了。

        從《大王》以虎王為敘述視角,到了《牝虎》圍繞女性開展故事,拜闊夫未將寫作局限在描述白俄流亡知識分子境況,或偽滿洲國統(tǒng)治下的社會矛盾,而是觸及了反思人類現(xiàn)代文明、風土變遷等生態(tài)中心主義的寬廣主題。兩書的寫作時間分別是1936、1940年,但故事時間卻是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推測是1887—1903年間),以及1903—1917年間;換言之,雖然故事時間相接續(xù),但這兩部于偽滿洲國時代出版的著作,寫的都是20世紀30年代前的故事,拜闊夫向讀者展示了日本帝國主義尚未涉足的“滿洲”密林。若把《牝虎》看作《大王》續(xù)章,前作《大王》以生態(tài)寓言的形式反思了人類欲望如何危及自然環(huán)境,致使森林法則崩毀、萬獸之王殉難;及至《牝虎》,人地關(guān)系的改變愈加急進,不僅動物繁殖棲地遭破壞,多數(shù)人也不愿安身林地。就地景而論,《大王》聚焦邊地風土,于原始世界遭遇文明撞擊之際戛然而止;《牝虎》呈現(xiàn)文明開發(fā)勢不可違,密林住民往鐵路市鎮(zhèn)移動的圖景。這兩部懷舊之作,帶有作家自省“外來人”共犯群體的責任、追憶難以復返的自然景觀的主觀想望。另一方面,或許是密林消逝、獵場不再的風土變遷,使作者無法將“滿洲”拓墾、鐵路建設(shè)理想化;抑或是將自身對于當代的否定轉(zhuǎn)化投射成對過去的緬懷,《大王》和《牝虎》以重述前代密林演變,取代直陳對當前政府大興土木建設(shè)城市的真實感受。因此,動物視角和女性視角的運用,都可視為一種委婉的“去政治化”的敘述策略。拜闊夫的風土書寫,不啻為偽滿洲國文學里以曲筆批判帝國主義資本剝削,卻暢銷風行的異數(shù)。

        三、“密林”與“虎王”的歧義解讀

        追溯拜闊夫作品廣受日文讀者喜愛的緣由,須歸因于當時任職“滿洲”映畫宣傳課的作家長谷川浚翻譯了《大王》一書,論者有謂長谷川的譯文優(yōu)美流暢,精確傳達了拜闊夫的文體節(jié)奏與幽靜的森林余韻,其后的拜闊夫譯作皆難出其右[17]。長谷川浚(1906—1973年),自大阪外國語學校俄語科畢業(yè)后,于1932年渡滿工作,成為純文藝雜志《滿洲浪曼》同人,1939年該志登載短篇隨筆《マ シユカ》,是他初次閱讀的拜闊夫作品。那時,拜闊夫在偽滿洲國俄僑界已享有文名,哈爾濱高等檢查廳思想科的別役憲夫拜訪長谷川浚時,將俄文版《大王》送給他,但當時長谷川浚忙于創(chuàng)作及宣傳李香蘭電影,并未立即著手翻譯。直到1940年初芥川賞作家及畫家富澤有為男①富澤有為男(1902—1970年),日本畫家、作家、記者,畫作兩度入選帝展,師從佐藤春夫,1936年以小說《地中?!帆@芥川賞,1942年起加入陸軍報導班,曾以從軍作家身分前往印尼戰(zhàn)場。參見,上田正昭等監(jiān)修《日本人名大辭典》,東京:講談社,2001年12月。來訪,他翻閱《大王》時著迷于原著插圖,兩人因此一同前往哈爾濱拜會拜闊夫[14]。此次會見令富澤更加景仰這位白俄作家的人品,有感于他“多逢磨難卻未能普遍得到世人認同”“至少要讓日本人民認識這位作家,這是我目前的想法”[18]。經(jīng)富澤奔走斡旋,《滿洲日日新聞》社長迅即交涉譯權(quán),商定由長谷川日譯,并將小說改題為《虎》于夕刊的頭版連載刊登。

        《滿洲日日新聞》為南滿鐵道株式會社出資發(fā)行的日文機關(guān)報之一,素有“滿洲第一大報”之稱,該報以大連為中心,輻射中國東北地區(qū),自1907年創(chuàng)刊,至1945年隨著日本投降終刊為止,存續(xù)時間將近38年,除朝刊、夕刊、英文版之外,又以附錄型態(tài)發(fā)行《小學生新聞》。根據(jù)1925年滿鐵庶務部統(tǒng)計,發(fā)行量達41 812部以上。該報代表了滿鐵背后的日本官方立場,目的是宣傳對華政策、加強輿論控制,許多中國東北地方報的新聞報導、社論觀點皆以該報

        為據(jù),其權(quán)威性和影響力固不待言[19]。從報紙銷售量與閱報率來看,拜闊夫的日文長篇首發(fā)于此報,無疑大為提高了作品知名度。以新聞小說連載為契機,1940年5月15日,滿洲日日新聞社為拜闊夫在偽滿洲國國都新京舉辦了座談會[10],由“文話會”設(shè)宴款待,除二十余名滿、日作家與會,關(guān)東軍參謀長暨偽滿洲國協(xié)和會中央本部長橋本虎之助、國務院總務廳弘報處處長武藤富男等政要也赫然在列,會中就“如何透過相互介紹日俄現(xiàn)代作家作品達到文化啟蒙”進行了討論[20]55。值得一提的是,哈爾濱俄僑作家拜闊夫抵達新京出席座談會的訊息,眾多新京的文藝刊物均未披露①當時曾有“滿系”作家匿名撰文嘲諷此事,參見,《我們的毒舌:二人匿名對談互錄1》,《讀書人連叢》1,第40-41頁。[21],由此亦可窺見,相對于文學界,政界對俄僑作家所擁有的文化資本及影響力顯然更為敏感。

        不僅如此,1940—1941年間,“滿洲”日日新聞社將拜闊夫作品及其捕獲的老虎標本在哈爾濱、新京、奉天、大連、北京、名古屋、東京等地巡回展出[20]。此時恰逢菊池寬為執(zhí)筆滿鐵外史而到“滿洲”搜集資料,這股“拜闊夫熱潮”引起了他的關(guān)注,他先與拜闊夫懇談,希望促成拜闊夫訪日之行,又撰寫推薦序文、提案將書名《虎》更改為《偉大なる王》(《偉大的王》),由東京的文藝春秋社于1941年3月出版單行本,次月隨即再版[8]2?!秱ゴ螭胜胪酢房芍^拜闊夫文學登上日本中央文壇的開端,奠定了他以寫虎蜚聲日文讀書界的地位。同一年,《小學生新聞》連載了《滿洲の密林》,據(jù)大連某日籍小學教師宗像英雄回憶,班上學童閱讀連載后手繪老虎畫像送給拜闊夫,他們與作家持續(xù)通信四年余,直到二戰(zhàn)結(jié)束[22]。此外,拜闊夫的《ざわめく密林》(《密林喧嚷》,1942年)、《北滿の樹海と生物》(1942年)、《牝虎》(1943年)、《滿洲獵人の手記》(《滿洲獵人日記》,1943年)、《我等の友達》(《我們的朋友》,1943年)也接連日譯出版。1942年5月12日,在“哈爾濱藝文協(xié)會”委員長、同時也是哈爾濱特務機關(guān)員香川重信②“哈爾濱特務機關(guān)”的正式名稱為“關(guān)東軍情報部”,香川重信于1935年加入,主要工作為收集蘇聯(lián)情報、偵查蘇滿國境的防衛(wèi)情報、指導在滿的白俄人士。[23]主持下,哈爾濱藝文協(xié)會假鐵道會館舉辦“拜闊夫文學活動四十周年紀念會”[24]。是年年末,第一屆東亞文學者大會于東京召開,經(jīng)菊池寬強力推薦,拜闊夫獲選為偽滿洲國代表作家之一,由特務香川重信擔任隨行口譯陪同前往日本風光赴會[25],菊池寬年前對拜闊夫的邀約就此兌現(xiàn)。

        不論是代表官方意識形態(tài)的《滿洲日日新聞》,或接受政府補助、以輔弼“建國”理想為宗旨的綜合性文化團體“滿洲文話會”,抑或是身兼日本文學報國會理事的文壇泰斗菊池寬,如果說拜闊夫在滿、日文壇華麗登場得自官方奧援,應該不算言過其實。其獨特的俄僑身分、文學成就深受偽滿洲國及日本政府青睞與注目,他也因此被迫出席大東亞文學者大會。

        拜闊夫追悼生態(tài)探險先驅(qū)普爾熱瓦利斯時寫過:

        恒長歲月中,俄羅斯也好,全世界也好,總有許多變動。唯一不變的只有繁茂的密林。密林依舊喧嚷,唱著古老的歌曲……(筆者自譯)[4]119

        日本文藝評論家尾崎秀樹認為,“生息在大自然中的動物和樹海的沙沙聲給予了巴伊科夫創(chuàng)造的喜悅”[26],這位流亡作家因此能在無視“滿洲建國”神話的立場上塑造著自己的文學。然而,對建國精神和文學統(tǒng)制的喧嚷置若罔聞,始終專注聆聽密林的拜闊夫,何以能夠見容于當代的滿、日文壇,他筆下的東北風土如何被理解和接受?作者的書寫視角和讀者的閱讀理解之間有何差異?日本政府究竟從拜闊夫的密林世界看見了什么風景,在什么樣的脈絡(luò)下將他視為“滿洲文學”的代表,透過刻意操作使其走向“大東亞文學”?

        拜闊夫自述,《大王》書中的“滿洲”虎描寫,源自他多年前至東滿狩獵探險時,依生態(tài)學角度調(diào)查以及采擷密林生活者口述傳說所得到的資料[8]5,長谷川浚及新妻二朗也表示曾在拜闊夫家中見到他所射殺的“大王”頭部標本[4][14]。戰(zhàn)后有日本研究者指出,拜闊夫采取科學方式克服未知自然的學術(shù)調(diào)查與狩獵,體現(xiàn)了達爾文“進化論”興起以來現(xiàn)代主義者的支配野心,這顯然抵觸了他意欲傳達的原始森林秩序遭現(xiàn)代文明崩解的批判精神,作者的立場因此面臨兩義性的撕裂[27]。筆者認為,這樣的說法過于簡單,必須參照作家的生命歷程,方能對作品中原始自然與現(xiàn)代文明的對立關(guān)系提出更為全面的解釋。

        《大王》采取擬人化手法賦予虎王情感與思考能力,乃至透過“虎王死后靈魂化為黃色蓮花,唯有德行高潔者能看到”的傳說神化“滿洲”虎,將虎神信仰視為中國民間的獨特風俗,“就像我們尊奉圣尼古拉那樣,他們尊奉虎大王!”[13]123拜闊夫作品有個有趣的觀念──虎王是屬于中國民族的神獸,地位與龍王相當,至于俄羅斯的野獸則是熊,中俄神獸的區(qū)別在《大王》及《牝虎》多次提及,而被中國獵戶塑造為虎頭人身的“密林之熊”巴保新,或許可當作中俄信仰的融合展現(xiàn)。

        讀者跟隨大王腳蹤走過東滿大地,飽覽興安嶺、肯特阿嶺、大禿頂子、老爺嶺、鋼盔山、長白山脈的重

        巒疊嶂,牡丹江谷地、松花江平原的無邊遼闊,一同在俄羅斯人心中的“母親之河”黑龍江泅游、聆聽山吟海嘯,經(jīng)歷出生、成長、獨立、爭逐、戀愛、漫游、歸鄉(xiāng)、復仇、死亡等生命階段,讀者也與這位統(tǒng)馭東滿林野的王者,見證了四季遞嬗與地景變遷。形同中國民族借喻的“滿洲”虎“大王”向外來者發(fā)出的怒吼與反撲,何嘗不是中國的悲鳴。

        除了通過擬人、神話尊崇虎王,拜闊夫筆下的密林,更是具有靈性的存在。例如,《大王》如此描述林海:“吉林省渺無人跡的原始森林。它有著自己的歷史,自己獨特的生活,自己的習俗,自己的法則和自己的同遠古傳說相聯(lián)系的故事?!盵13]36到了《牝虎》,密林甚至等同“神的世界”:“密林的住民,雖然不過是些簞食瓢飲的簡陋百姓,但是他們離‘自然’和‘神’很近,因此他們的精神是純潔的,頭腦決不污濁?!盵16]10-11刊登于《華文大阪每日》的隨筆《不變的千古之規(guī)律 順“樹?!闭呱嬲咚馈罚豆堑刭澩芰謽浜V淙f物的至高權(quán)威,以及不因強權(quán)而動搖的嚴酷密林法則:“到了偽滿洲國成立,對這個密林加上了新的力量,開拓了一部密林,敷設(shè)了鐵路,這樣的‘林之?!兂闪恕种耍忠矮F橫行的林區(qū)也成了移住農(nóng)民的村落。但是,密林的表情與規(guī)律是沒有改變。”[28]文中揭示森林鐵路鋪設(shè),致使林海面積縮減,昔日的動物棲地成了日本移民村,這篇譯文雖不甚流暢,卻是拜闊夫著作中少見對偽滿洲國開拓政策的直言批判。

        青春時代馳騁東滿山林,在那里住了超過10年、親見密林之美的拜闊夫,終其一生都對那片秘境眷戀不已,《大王》與《牝虎》出版時拜闊夫已年近70歲,和妻小住在流亡俄僑群聚的哈爾濱馬家溝教堂街,屋小家貧,執(zhí)教寫作維生,祖國和密林成了上一世紀的追憶。筆者認為,借助文學話語在形象建構(gòu)和心理描寫的特長,其密林和虎王表征的是一種“消失的風景”,密林既是現(xiàn)實意義上曾經(jīng)存在的自然世界,也是作家孤絕精神狀態(tài)的象征性空間,更是一道“擬鄉(xiāng)愁”裝置,拜闊夫建構(gòu)出一個永恒的密林世界,借此遙想回不去的故國、變易的風土,密林和虎王因此也是反現(xiàn)代文明的符號。

        “滿系”作家疑遲參加拜闊夫座談會后,語帶激動地發(fā)表了后記,“在那眼看頹敗下去的哈爾濱市里,竟住著一位名聞世界的作家?!币蛇t認為拜闊夫作品“把握住了北滿地方特有色彩”,讓讀者“看見滿洲的未經(jīng)開墾的處女地的壯麗”,他期許北滿東部密林的狩獵事跡能經(jīng)由《大王》永遠傳留人間[10]22。1913年生于遼寧省鐵嶺北關(guān)的疑遲,在北滿荒原度過年少歲月,因精通俄語,曾翻譯過高爾基作品,自中東鐵路站務員離職后,進入偽滿洲國國務院統(tǒng)計處工作[29]。與拜闊夫擁有部分相似履歷的他,透過閱讀看見已然消失的風景,“發(fā)現(xiàn)”了未被開墾的“滿洲”處女地。

        綜上分析,密林擁有制裁侵犯者的靈性,那里是大王生息于斯的故鄉(xiāng),大王是“滿洲”山林的統(tǒng)治者。那么,外來人與侵犯者所借喻的對象是誰呢?是漠視自然法則的貪婪獵戶、興建鐵路的俄國職工,還是在中國東北引爆戰(zhàn)火的關(guān)東軍,或是滿蒙開拓政策下前進“滿洲”的日本移民呢?拜闊夫?qū)ⅰ洞笸酢放c《牝虎》的故事時間架構(gòu)在鐵路開進密林前后以回避敏感時局,但在文明與反文明、外來人與原住民、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他的立場顯然傾向后者。

        《偉大なる王》的《自序》中有段意味深長的話:

        我并不希望我的書博得日人好評,也不希望作品在日本的名聲勝過歐洲。不過,假若此書能夠獲取佳評,那是因為作品具備了現(xiàn)代文學前所未見的主題和題材[8]4。(筆者自譯)

        《大王》原著以帶有異國情調(diào)的東方神話和純凈壯麗的“滿洲”風土,成功在歐洲取得銷售佳績,但作品深受日文讀者喜愛卻非拜闊夫所愿,翻譯《大王》的長谷川浚,和為之撰寫推薦序文的菊池寬,未必沒有讀出作品對現(xiàn)實境況的隱喻性指涉。然而,如同《密林喧嚷》譯者新妻二朗表露的想法:

        老先生闡述身為作家的深奧想法,并指出現(xiàn)代青年的時弊。而我則談起日本的青年義勇隊、滿洲開拓,告訴老先生以前他狩獵的地方因為北滿振興政策,如今正要興盛發(fā)展起來[4]288。(筆者自譯)

        頗負盛名的翻譯家同時也是轉(zhuǎn)向作家的大內(nèi)隆雄也表示,在建設(shè)大東亞新文化的當前,《牝虎》的出版是“民族協(xié)和的表現(xiàn)”①大內(nèi)隆雄《序》,《牝虎》,長春:新京書店,1943年11月。[16]11。外務大臣谷正之強調(diào),《偉大なる王》富有教育意義,受到許多日本讀者喜愛[30]。拜闊夫自許作品具有獨創(chuàng)性,是現(xiàn)代文學中前所未見的主題和題材,但這些特點在日本讀者眼中卻有另一番解讀,虎王的王者氣度和巴保新剽悍的意志力,被當作鍛煉日本青年武勇精神的楷模;密林狩獵成了荒地開拓物語;拜闊夫文學被挪用為偽滿洲國“北邊振興計劃”的宣傳文本;作家自身則被塑造成有功于民族協(xié)和的“白俄英雄”,以巨星姿態(tài)登上“大東亞文學”舞臺。拜闊夫以去政治化的書寫策略寄寓他對人類文明過度開發(fā)、掠奪自然資源的批判,卻被日本軍國主義挪用為政治化的思想教化文本,這恐怕是他始料未及的。

        大東亞文學者大會結(jié)束后,拜闊夫在菊池寬創(chuàng)

        辦的《文藝春秋》上發(fā)表了游記〈日出づる國に旅して〉(《日出國之旅》),文章表面上不著邊際地歌頌東亞新秩序建設(shè)和日本風土之美、感謝菊池寬善意款待,肯定外務大臣谷正之和內(nèi)閣情報局次長奧村喜和男對日本文化的貢獻,但卻對從軍作家火野葦平建議他“比照滿洲,同樣以藝術(shù)手法描寫日本的自然景致”不置可否,話鋒一轉(zhuǎn)寫道:

        當我散步在箱根國立公園的茂密樹林里,不禁回想起在滿洲密林的自在時光。在高聳入天的老杉下,用力吸一口山中精氣,置身常綠樹林的沙沙聲響中,宛若聽見密林喧嚷。如果說將其與密林作聯(lián)想有什么不足之處,那就是野獸,尤其是這里沒有偉大的王存在[30]。(筆者自譯)

        拜闊夫以密林書寫開啟歐洲文化界的“滿洲”認識,二戰(zhàn)末期又因這些作品被征召走上“大東亞文學”之路,當中既有時勢下的不得不然,也有作家自身難以全然回避的責任。然而,即便日本官方刻意忽略拜闊夫作品對帝國主義暴力侵害的批評,將之演繹成彰揚大東亞精神的教材,但上文引述中“沒有偉大的王存在”的感慨,無異是對日本天皇制國家主義最鞭辟入里的嘲諷。拜闊夫文學的創(chuàng)作理念及其東亞傳播,終究只是一場同床異夢的各自表述。

        四、結(jié)語

        白俄作家拜闊夫在他視為“第二故鄉(xiāng)”的“滿洲”生活了50年,他的風土書寫提供了一種理解“滿洲”的獨特話語。本文以其代表作《大王》與《牝虎》為分析范疇,筆者發(fā)現(xiàn),在時間上,兩作以中東鐵路開通的前、中、后為故事發(fā)展時間軸,在空間上,小說展示了荒漠初開但生機盎然的“滿洲”原始森林生活。20世紀30年代前的“滿洲”通過拜闊夫的生態(tài)寓言被重新憶述,那個未被破壞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提供了一個永恒的想象歸宿,在某種程度上形成了與殖民拓墾政策背反的邏輯。作者塑造了統(tǒng)治東滿山林卻遭外來者槍殺的“大王”、在現(xiàn)代化過程中出走密林的“牝虎”、托喻作家心志的“密林之熊”等具有象征性的角色,強烈地傳達,純凈的原始森林因人為開發(fā)而消失,自然界的法則被入侵者破壞,從心所欲的泰加林生活被開進來的帝國主義火車碾碎了。就此意義而言,他所建構(gòu)出的密林世界與虎王傳說,是“滿洲文學”,而非“滿洲國文學”,他以森林法則批判了假借文明條款掠奪資源的侵略者,以“去政治化”的風土書寫揭示殖民主義計劃性經(jīng)濟開發(fā)的不正當性。

        此外,筆者也嘗試探討拜闊夫作品中的“密林”與“虎王”這兩個多義性意象在不同語境中產(chǎn)生的歧義解讀。論文提出,密林世界是拜闊夫小說的“擬鄉(xiāng)愁”裝置,借此再現(xiàn)一種“消失的風景”,讀者通過閱讀作品“發(fā)現(xiàn)滿洲”。對失去祖國的作者和“滿系”作家來說,小說中的密林封存了他們真實生活過的且尚未變易的風土。然而,日本軍國主義者卻挪用上述意象,鼓吹皇道精神與大東亞文學理想,密林成了履踐偽滿洲國建國精神的“王道樂土”,可說與拜闊夫的創(chuàng)作宗旨完全背道而馳。

        在日本政府刻意操作下,化身“民族協(xié)和”大使的拜闊夫,曾作過言不由衷的發(fā)言,但他戰(zhàn)前也曾企圖出版反戰(zhàn)小說《憂郁的大尉》未果①上脅進《后記》,《牝虎》,東京:中央公論社,1990年2月,第276-278頁。上脅進表示,寫于1943年的《憂郁的大尉》內(nèi)容著重描寫軍隊內(nèi)部軍紀敗壞,拜闊夫希望作品能在日本及“滿洲國”出版。然而,當時不論日文或俄文出版社皆因害怕特務機關(guān)查緝而沒有接受委托。,這位遭受時代擺布的流亡作家,其畢生文學心志可見諸二戰(zhàn)結(jié)束后他從“滿洲”出逃,接受國際聯(lián)盟難民委員會援助滯留香港期間的絕筆:

        我唯一能說的是,像滿洲那般豐饒,沒有人怨嘆生活困苦、一切不虞匱乏,每個人都能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地方已經(jīng)逐漸衰敗了??峙虏痪弥螅@片富裕的土地會失去一切吧。年輕人大概也不會知道人們過去在滿洲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有多么自在。不過,如果剛好有人接觸到了足跡遍及全滿洲,在森林中漂泊的老邁作家拜闊夫的作品,讀完之后或許就能想象及了解北滿所有民族在那得天獨厚的環(huán)境中所過的生活②N·A·バイコフ《絕筆──回想》,《バイコフの森》,第324頁。筆者自譯。。

        [1]譚桂戀.中東鐵路的修筑與經(jīng)營:俄國在華勢力的發(fā)展1896—1917[M].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社,2016:111-177.

        [2]李萌.缺失的一環(huán):在華俄國僑民文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4.

        [3]杜曉梅.滿洲自然書寫第一人:俄僑作家巴依科夫東北寫作考[G]//東亞殖民主義與文學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上海:華東師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探索與爭鳴》雜志社,2015:385-396.

        [4]H·バイコフ.ざわめく密林[M].新妻二朗,譯.東京:文藝春秋社,1942:10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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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中田甫.バイコフの步んだ道と著作[M]//バイコフの森.東京:集英社,1995:339-350.

        [7]徐雪吟.俄國皇家東方學會與東省文物研究會[J].

        哈爾濱史志,2009(50):34-35.

        [8]H·バイコフ.偉大なる王[M].長谷川浚,譯.東京:文藝春秋社,1941:4.

        [9]H·A·バイコフ.マ シユカ[J].大谷定九郎,譯.滿洲浪曼,1939(3):2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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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左近毅.翻譯俄國作家巴依科夫作品的日本人[J].王希亮,編譯.西伯利亞研究2000(5):50-54.

        [12]金仲達.虎王[M].臺北:純文學出版社,1987:3-4.

        [13]尼古拉·巴依闊夫.大王[M]//興安嶺奏鳴曲.馮玉律,譯.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02:145.

        [14]長谷川浚「.虎」を譯して──バイコフの眼に就て[N].滿洲日日新聞:夕刊,1940-10-03(4).

        [15]滿洲國史編纂刊行會編.滿洲國史(分論)下[M].東北淪陷十四年史吉林編寫組,譯.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165-169.

        [16]拜闊夫.牝虎[M].曲舒,譯.長春:新京書店,1943:10-11.

        [17]大島干雄.滿洲浪漫─長谷川浚が見た夢[M].東京:藤原書店,2012:153.

        [18]富澤有為男.哈爾浜の作家·バイコフ[N].滿洲日日新聞,1940-04-18(6).

        [19]李相哲.滿洲における日本人新聞の歷史[M].東京:凱風社,2000:8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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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我們的毒舌:二人匿名對談互錄1[J].讀書人連叢,1940(1):40-41.

        [22]清水惠.函館で見つかったニコライ·バイコフ資料[M]//函館·ロシア──その交流の軌跡.函館:函館日ロ交流史研究會,2005:295.

        [24]王勁松.流寓偽滿洲國的白俄“虎人”作家拜闊夫[J].新文學史料,2009(4):139-146.

        [25]大東亞文學者大會──東亞文藝復興の秋 滿·支へ招待狀發(fā)送[J].日本學藝新聞,1942(140):1.

        [26]尾崎秀樹“.滿洲國”文學諸相[M]//舊殖民地文學的研究.陸平舟,間ふさ子,譯.臺北:人間出版社,2004: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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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H·拜闊夫.不變的千古之規(guī)律順“樹?!闭呱嬲咚繹J].華文大阪每日,1941(8):29-30.

        [29]小松.夷馳及其作品[M]//滿洲作家論集.大連:實業(yè)印書館,1943:317-326.

        [30]H·バイコフ.日出づる國に旅して[J].香川重信,譯.文藝春秋,1943(2):75-80.

        “Discovering Manchuria”:The Imaging of“Woods”and“Tiger King”in Baikov’s Novels

        Cai Peijun
        (Department of Taiwanese Literature,Taiwan Cheng Kung University,Tainan Taiwan 701)

        The custom writing by the white diaspora Russian writer in“Manchuria”Baikov,focusing on the implicit criticism on the capital exploitation of imperialism in"Manchukuo"literature,is a rare case for its popularity.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most representative novels by Baikov,King and Tigress,pointing out that the writer discloses the unfairness of the planned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colonialism through“depoliticized”custom writing.Besides,I also attempt to explore the interpretation of disagreement generated in the contexts of different languages in the polysemical imaging of“woods”and“tiger king”in Baikov’s works.This paper proposes that the world of deep forest is a device“simulating homesickness”in his novels.Through the device,Baikov represents a kind of“disappeared scenery.”By reading the works,the readers“discover Manchuria”.For the author losing his country and Manchurian writers,the deep forest in the novel seals up the custom they have actually experienced without changing.However,the Japanese militarists appropriate the abovementioned images to advocate imperialist spirit and the ideal of Great Eastern Asian Literature.Deep forest then becomes the“dreamland of the kingly way”for the founding of“Manchuria”. Therefore,the concept of the creation of Baikov’s writing and its propaganda in Eastern Asia ultimately turn into different ways to define themselves on their own.

        Baikov;“Manchuria”;Russian Chinese;ecological allegory;woods

        I207.4;I106.4

        A

        1674-5450(2016)06-0013-10

        【責任編輯:詹 麗 責任校對:王鳳娥】

        2016-09-20

        蔡佩均,女,臺灣鹿港人,臺灣成功大學臺灣文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日據(jù)時期臺灣文學與偽滿洲國文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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