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艷婷

（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江西 井崗山 343600）

揚棄儒學培育新儒者人格
——論賀麟的新儒者人格說

趙艷婷

（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江西 井崗山 343600）

在賀麟所處的時代，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喚醒民眾的覺醒。喚醒國人是當時社會有識之士的共識，民眾自我意識的覺醒在當時民族危難之際，具有深刻的社會意義。賀麟的新儒者人格說是立足于中國當前迫切的問題展開，所做的研究正是喚醒人的覺醒，其書中每一篇文字都是為中國當前迫切的文化問題、倫理問題和人生問題所引起，而根據(jù)個人讀書思想體驗所得去加以適當?shù)慕獯穑哂姓\摯的愛國主義情感和強烈的時代使命感。

賀麟；儒學；新時代；新人格

近代鴉片戰(zhàn)爭以來，中國不斷變法圖新，以挽救民族危機。西方的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中國人在國難中漸漸意識到要打敗西方就要向西方學習。中國從清末就開始向西方學習，首先是器物層面的學習，提出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認為只要學會西方的科學技術，也像西方一樣造出堅船利炮就能夠戰(zhàn)勝西方。事實證明，單純學習器物技術是不夠的。進而過渡到另一層面，就是對西方制度意識的學習，引進西方先進的政治理念，如民主、法治等。但是，辛亥革命的失敗證明這條路也行不通。自強不息的中華民族開始進入學習西方的第三個層面，將西方制度意識與中國國情相結合，這就是對其中國化。一些有識之士提出了諸多啟蒙之說，以求救國圖強，著名的有嚴復、梁啟超、孫中山以及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等。面對時代困境，哲學家們也不斷探索中國乃至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出路，設法應用中西方文明資源解決時代迫切的問題，現(xiàn)代新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賀麟便是其中的一員。

一、新語境新訴求

從洋務運動到百日維新，從學習西方的物質技術到學習西方的制度文化，中華民族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失敗和挫折后，不斷反省，深刻意識到要強國必先強民。甲午戰(zhàn)爭的失敗使中國人看到，僅僅學習西方的科技知識，不足以振興國家，它存在許多局限性：第一，人們對引進“西學”的認識多局限于器物層面。所謂“西學”的引進只停留在“夷之長技”、“諸國富強之術”等方面，未涉及政治體制問題。第二，覆蓋面有限，僅限于少數(shù)知識分子和洋務人士。第三，人們雖具有強烈的愛國熱情，但其行動脫節(jié)于思想，仍停留在傳統(tǒng)的忠君愛國桎梏之中，不能改變整個社會面貌。廣大民眾對新知識沒有深入理解，沒有強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維新變法維持了百日便如曇花般凋謝以失敗告終。社會有識之士不斷認識到，在腐朽落后的政治制度下，中國無法挽救民族危機。于是，中國開始了以革命方式推翻清政府統(tǒng)治，試圖建立民主國家。在孫中山的領導下，轟轟烈烈的辛亥革命運動推翻了清王朝的統(tǒng)治，廢除了落后的政治制度。不幸的是，革命的勝利果實被一心做皇帝夢的袁世凱篡奪，重新恢復了帝制。之后張勛復辟，軍閥割據(jù)混戰(zhàn)，各自稱雄，內憂外患使民眾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正如孫中山所言：“去一滿洲之專制，轉生出無數(shù)強盜之專制。其為毒之烈，較前尤盛，于是而民不聊生矣?！盵1]革命失敗后，孫中山以及社會有識之士認識到中國最重要的是意識形態(tài)的落后和民眾的沉睡。正如賀麟的追問：“假如思想道德不現(xiàn)代化——單求實業(yè)、軍事、政治的現(xiàn)代化是否可能？”[2]他認為離開思想的現(xiàn)代化，社會的現(xiàn)代化是無法實現(xiàn)的，歷史也證明這條路是走不通的。僅通過學習先進的軍事、經(jīng)濟和政治制度并不足以改變國運，只有從根本上改變國人落后的意識，及時喚醒民眾的覺醒，樹立新的時代精神才能真正改變國家命運。一批思想先驅者為改變中華民族被動落后、被列強侵略的慘重現(xiàn)實，開始探索中國之出路，致力于改造國民人格。

賀麟認為，鴉片戰(zhàn)爭以來的無數(shù)次國恥證明，中國在軍事、政治、經(jīng)濟上均被帝國主義打敗，可寄以希望的唯有最后一道防線，即民族精神的存亡。如果最后一道防線失敗，中國將徹底失敗。中華民族若能打贏最后一道防線的保衛(wèi)戰(zhàn)，樹立獨立自主的人格和民族精神，通過全體民眾不懈的努力，則民族的復興，政治、經(jīng)濟一時衰落的局勢定能改觀。

二、新國民新人格

當時的有識之士都致力于喚醒沉睡的民眾，投身革命。其中有代表性的是梁啟超和孫中山，二人的思想對賀麟影響較大。梁啟超是賀麟的啟蒙老師。孫中山是賀麟新儒者模范人格的代表、時代的楷模。

在梁啟超等人的大力提倡下，“變奴隸為國民”成為20世紀中國的時代旗幟，曾激勵無數(shù)愛國志士投身社會變革的洪流。他認為，要實現(xiàn)國家獨立、民主、富強、自由就要構建新國民品格。有獨立的人格和精進的道德才有獨立的學術文化，也就是說，人格和道德強國是勢理之必然。梁啟超認識到國民改造的意義和新國民應有的人格，并提出了一個具有時代特色的新國民品格，這表明中國學習西方已從制度層面向更深層的意識層面轉變。作為維新變法的倡導者，梁啟超吸取了維新變法失敗的教訓，認識到當時民眾意識的落后，提出要實現(xiàn)國家之維新，就要先實現(xiàn)民眾的維新。他認為中國貧弱的原因在于當時國人素質的落后，“凡一國強弱興廢，全系于國民之智識與能力。而智識能力之進退減增，全系于國民之思想。思想之高下通塞，全系國民之習慣與所信仰”[3]。梁啟超提出“新民說”，認為要使中國走向富強，就必須從民力、民智、民德這三方面素質來自新。梁啟超曾說，茍有新民，何患無新制度、無新政府、無新國家？中國要想實現(xiàn)自強求富，就必須實現(xiàn)個體“完粹之人格”，就要“破心奴，興民權”以解決舊中國的迫切問題。他在《新民說》中指出，“新民是吾民之各自新”，并提出三條原則：第一、主體性原則。新民是立足于自我，注重自我覺悟、自我提高，不依靠外力，從根本上去除依賴的習性和奴隸性。第二、民族性原則。新民是民族的大業(yè)，必須挖掘民族固有的思想資源，不能從西方引進。第三、開放性原則。新民是順應時代之民，不能抱殘守缺，必須善于學習其他民族的優(yōu)長。

孫中山先生從中國實際出發(fā)，吸收其他國家革命的成功經(jīng)驗，在《建國方略》中把國民心理建設放在了首位，高度重視國民精神狀態(tài)。要改變傳統(tǒng)的落后觀念，輸入新的國民意識，更新觀念思想，使國民實現(xiàn)有國、治國、享國，成為獨立自由的社會成員，樹立獨立自強的精神，有擔當責任之觀念，促進國家發(fā)展。孫中山提出，新國民應從以下幾方面培育自己的獨立人格：其一，樹立遠大理想，立志救國。人生第一事是立志，樹立遠大理想才會追求人生崇高境界。其二，正確處理公私關系，有立他和自律觀念，鑄就高尚人格。其三，培育獨立精神，增強社會責任感。要實現(xiàn)思想文化觀念的變革，使每個國民成為具有自我意識和自我覺醒能力的自由平等的個體，只有如此才能促進國家發(fā)展，推動現(xiàn)代化進程。其四，樹立正確的自由觀，處理個體與群體的關系，培養(yǎng)公德心，增強國民的國家意識、民族意識。

以梁啟超、孫中山等人為代表的改良派和革命派雖然強調了心理建設的必要性，并提出注重國民、改造國民的“新民說”，但對西方的立憲政治缺乏價值上的深刻認識，僅側重于學理上的探討，并沒有落實到社會實踐層面，缺乏成熟的階級力量的支持。精英與百姓始終是兩張皮，新國民新人格只能停留在紙面上，最終成為一紙空文。

三、培育新儒者人格

為了追求真理、喚醒國人，賀麟2次放棄即將獲得的哈佛大學博士學位和柏林大學博士學位。強烈的愛國熱情促使他回到處于水深火熱的祖國。賀麟所做的研究正是喚醒人的覺醒。

1.揚棄儒學。賀麟說：“中國近百年來的危機，根本上是一個文化的危機：文化上的失調整，不能應付新的文化局勢?！盵4]新文化運動提出“打倒孔家店”，強烈反對儒家思想，但新文化運動并不是打倒儒家真思想、真精神。舊儒家思想從近代以來已失去儒家的真精神，成為僵化的教條、紙堆里的學問，變成束縛人的條條框框，失去了生機與活力。新文化運動領袖胡適之反對儒家的思路有兩點：其一，解除傳統(tǒng)道德禮教的束縛；其二，提倡諸子之學。這兩點恰恰都有助于儒家的發(fā)展。傳統(tǒng)道德禮教的推翻為新道德的形成掃除了障礙，是新道德建立的必要準備。賀麟認為新文化運動雖以“打倒孔家店”為口號，但其做法和思維方式都是典型的中國文化和民族精神的體現(xiàn)和發(fā)揚，有中國人的特性，促進了儒家思想的新開展。

2.融匯中西。賀麟學習西方哲學，卻始終不忘自己的使命和責任，那就是不僅僅是介紹西方哲學到中國，而是通過學習借鑒轉化西方哲學以提高本民族的理論思維水平。在此使命下，他潛心研究，鍥而不舍，做到了有古有今、有中有西、推陳出新、返本開新；有我、有淵源；圓通理學與心學、融匯中學與西學；致力于研究真學術、明其真意思、復興儒學之真精神。他的思想揚棄舊儒學，借鑒轉化西學，不是“接著講”、“照著講”，也不是“拿來主義”，而是有創(chuàng)新，有自己的看法和見地。其理論特色的“新”，主要體現(xiàn)在有新哲學基礎、新思路、新方法、新文化、新價值、新風氣。賀麟的人格學說思想貫穿著強烈的愛國主義和神圣的使命責任感：欲救國需圖強，欲國強先民強，欲民強先強其心、新其心，落實到現(xiàn)實中就是強其民、新民心，使民眾樹立新時代的儒者人格，從而實現(xiàn)儒家哲學的現(xiàn)代化，通過借鑒轉化西方文明來實現(xiàn)中國哲學的新發(fā)展。

3.創(chuàng)立新說。在中國傳統(tǒng)哲學中，以人為本的精神塑造了中華民族特有的儒者人格，增強了民族的凝聚力，升華了民族精神。但隨著新時代的新發(fā)展，傳統(tǒng)人格已無法趕上時代的步伐了，具體表現(xiàn)如下：其一，傳統(tǒng)人格是建立在農(nóng)業(yè)社會自然經(jīng)濟基礎之上，不能適應現(xiàn)代工業(yè)社會的需求。故而對于工業(yè)社會的商品經(jīng)濟，傳統(tǒng)人格就不能較好地發(fā)揮“范圍人心”的作用。其二，傳統(tǒng)人格重群體而輕個體，缺乏主體意識，導致個體不能更好地獨立發(fā)展，不利于現(xiàn)代社會建設。其三，傳統(tǒng)人格重義輕利，強調抽象的人，而忽視了具體的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正是傳統(tǒng)人格具有以上種種不足，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近代哲學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要實現(xiàn)傳統(tǒng)人格的現(xiàn)代轉化，這也是時代的呼聲和需求。賀麟認為，當今的哲學主要是解決如何塑造新時代的人格，如何實現(xiàn)社會轉型解決中國出路問題。他提出實現(xiàn)儒家思想新開展的根本在于有新儒者，只有新儒者的產(chǎn)生才能真正實現(xiàn)儒家思想新開展。新儒者是儒家思想新開展的現(xiàn)實落實者和具體實踐者，是現(xiàn)代社會承擔起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使命，并具備現(xiàn)代人格的國民。

賀麟的一生都是在實踐每個中國人的理想人格：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相應地，他認為，現(xiàn)代社會民眾應具有的新人格也是要以愛國主義為基礎和根本，勇于擔當使命與責任，樹立自我意識和主體性，不斷發(fā)現(xiàn)自我，發(fā)展、實現(xiàn)、提高、完善自我，盡本性完成自己的使命職責。他講唯心論的真正目的在于肯定人的存在價值和高貴本性，高揚人的理想和精神，從而使處于災難深重的民眾樹立人格，樹立理想，實現(xiàn)自我，進而從承文明、開人和、樹新風三個方面實現(xiàn)個體人格的完善。

總之，賀麟的新儒者人格說回答了在新時代、新形勢下，應該如何建立新人格的問題。賀麟的新儒者人格是以愛國主義為核心，并將其貫穿于人的使命，以理想為指導，德才兼?zhèn)洹⒅泻弦恢犯?。正基于此，他提出了一整套肩負時代新使命，實現(xiàn)社會的現(xiàn)代化、人的現(xiàn)代化和儒家學說的現(xiàn)代化的新學說，即新儒者人格說。該學說推進了中國哲學的發(fā)展，具有民族性、時代性、開放性、現(xiàn)實性和可操作性，對建設當前中華民族的共有精神家園、實現(xiàn)現(xiàn)代人的精神價值安頓及民族的偉大復興具有重大理論價值和現(xiàn)實指導意義。其思想揚棄舊儒學，借鑒轉化西學，不是“照著講”，也不是“拿來主義”，而是有創(chuàng)新，有自己的見地。其理論特色的“新”，體現(xiàn)在新哲學基礎、新思路、新方法、新思想、新文化、新價值、新風氣等等。賀麟對儒學的現(xiàn)代轉化研究深入透徹，賦予了儒學在新時代的生命力，為中國哲學文化的發(fā)展注入了新的生機與活力。

[1]孫中山.孫中山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104.

[2]賀麟.文化與人生[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228.

[3]宋志明，吳潛濤.中華民族精神論綱[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138.

[4]賀麟.文化與人生[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2.

責任編輯：張明明

B222

A

1674-1676（2016）06-0055-03

四川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科研項目一般資助課題“賀麟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SXJZX2014-004）。

趙艷婷（1981-），女，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教學科研部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共黨史、中國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