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偉,文美玉
(湖南工業(yè)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8;湖南工業(yè)大學商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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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媒體時代我國公民新聞的審視
——新聞自由的角度
蔣 偉,文美玉
(湖南工業(yè)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8;湖南工業(yè)大學商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8)
新聞自由從倫理上對整體利益和個人利益既可能帶來促進也可能帶來傷害。自媒體的背景使得公民新聞中新聞自由的這種兩方面可能性變得更加復雜。公民新聞中的新聞自由從積極意義上來說可以促進自由精神的張揚、公共事物議程的推動、個人自我意識的增強和言論自由權的保障,從消極的意義上來說也可能帶來整體利益的損害和隱私權的傷害。
自媒體;公民新聞;新聞自由
自媒體時代我國公民新聞已經出現了大量的與新聞本身價值相違背的現象,本論文將從新聞自由的角度對自媒體時代我國公民新聞進行倫理學意義上的解讀,為整個公民新聞生態(tài)的良序發(fā)展提供一種理論思考,為現實公民新聞實踐提供一種指導。
(一)媒介技術的高速發(fā)展和新媒介環(huán)境下傳統(tǒng)媒體的需要
信息傳播技術的高速發(fā)展是造成公民新聞發(fā)展的直接條件,網絡技術的發(fā)展及推廣是最大的技術支持。2002年以來,基于中國互聯網用戶的迅猛發(fā)展基礎上的博客、播客、微博、微信為典型的自媒體傳播方式已經獲得異常迅猛的發(fā)展。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的第37次《中國互聯網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數據顯示:“截至2015年12月,中國網民規(guī)模達到6.88億,互聯網普及率達到50.3%,中國居民上網人數已過半?!刂?015年12月,我國手機網民規(guī)模達6.20億,有90.1%的網民通過手機上網?!盵1]傳媒技術的發(fā)展為自媒體平臺的搭建提供了強大的支撐,公民新聞傳播獲得技術上的保障。傳統(tǒng)媒體面臨的沖擊和競爭日益激烈,許多新聞媒體已經開始從公民新聞中獲得大量的新聞信息來進行加工,以補充充實自己的新聞產品。公民新聞在這種與傳統(tǒng)媒體的交互信息交流中,獲得了積極發(fā)展。
(二)公民傳播權利的政治保障、公民自由表達意識的增強和社會轉型期的內在推動
我國對公民傳播權利的肯定和政治保障促使了公民新聞的發(fā)展。“在現代社會中,隨著政治多元化和社會信息化,公民知曉權的有無或多少成為衡量一個國家民主自由程度和信息化程度的重要標志之一?!盵2]我們從制度上對公民的這種權利給予了肯定和維護,從1987年黨的十三大報告中“重大情況讓人民知道、重大問題經人民討論”提出,到2003年《政府信息公開條例》,到2006年十六屆六中全會明確提出“保障公民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jiān)督權”,到2008年《政府工作報告》“依法保障公民‘四權’”、《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實施及近幾年的相關文件和制度無不強化了這種權利的政治保障。公民個人政治參與意識增強、言論表達自由意識的的增強也是公民新聞興起的主觀條件。公民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和民主精神的傳播,公民積極參與政治的熱情得到激發(fā),同時,媒介素養(yǎng)的提高為公民能積極通過媒體參與政治提供了可能性,越來越多的公民利用自媒體平臺,表達新聞觀點,傳播公民新聞,擴大新聞影響,成為一種常見的新聞消費和新聞參與習慣。
(一)整體善意義上的新聞倫理理念
新聞倫理的理念設計首先是針對公共生活、公共領域、公共利益而言的。亞里士多德在有關“人是政治的動物”的論述中提出了這種基于公共生活、公共領域基礎之上的新聞言論自由的正當性和優(yōu)先性。亞里士多德斷言,“人類在本性上,正是一個政治動物”。亞里士多德所言的人是以“政治的”或“城邦的”的生活方式而存在,這是基于這樣一個事實:任何單個的個體存在都必然生活在一種共同生活當中。維護這種共同體利益、共同生活的秩序在倫理上就獲得了正當性和優(yōu)先性,公共性事務成為一種優(yōu)先的價值考慮,平等性、協商性、公平性、公開性是其遵循的基本原則和理念。亞里士多德認為希臘城邦的政治生活就是這種公共性生活,并且城邦的統(tǒng)治、城邦政治生活的展開主要是通過言說這種方式來實現的。這就將言論和公共性事務聯系起來,對新聞言論的公共性倫理理念進行了表達。他認為,言說就是善業(yè)最高最廣的參與公共事務的方式,當然亞里士多德在提出這種新聞倫理的公共事務性倫理的時候,顯露了其新聞倫理思考在公共事務上優(yōu)先性考慮的傾向,對于私人領域、個體領域的新聞言論自由,他沒有過多的關注。作為整體意義上的善,新聞最重要的目標就是為整體性事務、公共性事務服務,新聞的最大倫理正當性就應該是為這種公共性事務、公共利益提供維持、論證和辯護,平等性、協商性、公開性、互動合作性成為首要的倫理價值尺度,公共利益的最大化成為最終的倫理追求。
(二)個體善意義上的新聞倫理理念
雖然對新聞的整體意義上善的追求具有優(yōu)先性,但絕不否定在個體意義上新聞自由對人的善的意義性,亞里士多德的分析中,個人生活領域還未被足夠重視,個人新聞自由問題還不十分突顯。但隨著人類生活的發(fā)展,公共領域和個人領域之間出現了一個更為復雜的領域,這就是社會領域的誕生和對個人私領域的侵犯。對這種個人私密性、個人權利的重視是隨著這種個人領域不斷受到社會領域的侵擾程度加深而引起的。法國人盧梭就是較早注意到此問題的理論家,據阿倫特闡述,盧梭“獲得他的發(fā)現不是通過反抗國家壓迫,而是通過反抗社會對人的心靈無法忍受的扭曲、反抗社會對一個最內在的領域的侵擾,而直到那以前這個內在領域還不需要特殊的保護”[3]??梢姲l(fā)現和重視這一問題的初衷是為了反抗社會對私人領域的侵略?;诖艘饬x上,在私人領域,個體的自由意志選擇不容侵犯,不顧這種自由意志而所做的一切行為都構成對其私人領域的侵犯,是對其個體善的侵犯。基于這樣的倫理理念設計,新聞的倫理的考量在個體意義也主要基于這種隱私權的保護而建立,最大限度地保護個人隱私權不受其他領域的干擾和侵犯就是保障個體的最大善。當然,從促進人本身的自由發(fā)展來看,保障個人言論自由的倫理考量也毫無疑問應該是個體善的主要方面。
(一)公民新聞自由與整體善
1.自由精神的張揚
公民新聞有利于表達自由權利的肯定與保護,有利于自由寬松的政治環(huán)境的形成,是對自由精神的張揚,促進了整體善。
表達自由是民主法制社會都認可的一項基本人權。言論表達自由是表達自由的重要類型,在言論表達自由發(fā)展史,為其提供法律保護的理論基礎主要是根據約翰·彌爾頓、約翰·斯圖爾特·密爾和約翰·洛克等理論家提出的相關理論。如密爾就反對任何形式的壓制,主張全面解放思想和言論自由,認為“假定全人類統(tǒng)一執(zhí)有一種意見,而僅僅一人執(zhí)有相反的意見,這時,人類要使那一人沉默并不比那一人(假如他有權利的話)要使人類沉默較可算為正當”[4]。表達自由是人民履行權利實現民主政治的基礎,充分受保護的表達自由可以培養(yǎng)民主政治的民眾基礎,民主政府的合法基礎在于“應當建立在民眾同意和民眾集體選擇的基礎之上的,應當絕對或者近乎絕對的保護任何與民眾行使自治權有關的言論”[5]。在現實中傳統(tǒng)的媒介把握著話語權,廣大的民眾言論自由缺乏有效表達的途徑和達到理想的效果,這影響著民眾對民主政治的參與,最終必然會影響民主政治局面的達成。自媒體背景下,國家對于公民言論自由從法律給予了保護,對于公民新聞給予了制度上的肯定和實踐上的接受與容納。公民個人自我意識增強,通過這種言論自由獲得了一定程度的肯定,積極推動了公民參與管理、參與政治的熱情。這種國家社會和公民個人之間雙向互動,從根本上來說促進了公共利益整體善的推進。比如說,網絡反腐中的公民新聞源的提供,人民網、新華網上微博互動的開設等等都極大地發(fā)揮了公民的言論自由表達權,提高了公民政治參與熱情,營造了言論自由的政治環(huán)境,促進了民主政治建設,達到了公民新聞整體善的目的。
2.公共事務議程的推動
在傳統(tǒng)的大眾傳媒活動中,只有那些被大眾傳媒刪選過的信息才能進入公眾的視野,形成傳媒議程,而那些沒有被呈現的新聞信息則不能進入公眾的視野。在自媒體時代,公眾設置議程的方式正在興起。傳統(tǒng)媒介在設置議程的時候,由于與利益集團之間的利害關系,往往存在著在某些公共議程設置方面的集體失聲的可能性,而公眾議程設置則可以彌補這一空白。公民新聞改變議程設置對于公共利益的最大推動在于那些事關公共利益的公共議程上面。此類問題一旦進入公眾視野,獲得公民新聞的推動,最終獲得有效的解決,必將推動整體利益,是符合整體善的公民新聞實踐。在這方面例子比較多:比如由中國社科院于建嶸教授發(fā)起的有關解救乞討兒童的公民新聞事件,就是一個首先由一個單純的公民新聞議題最終發(fā)展成為一個公共事務議題,并最終獲得了較好關注和解決的公民新聞改變議程設置的典型公民新聞事件。
3.公共利益的損害
新聞自由對公共利益的損害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種類型:第一種類型,傳播網絡謠言,損害公共利益。此類情況在日常的網絡謠言事件中表現得比較典型。比如在2008年10月21日,“告訴家人和同事朋友暫時不要吃橘子,今年廣元的橘子在剝了皮后的白須上發(fā)現小蛆狀的病蟲,四川埋了一大批,還撒了石灰”這樣一條手機短信在很多人群中傳播,對全國蜜桔產業(yè)帶來了毀滅性的滯銷打擊,僅湖北省果農的直接經濟損失就達15億,事后查明,此消息是一起典型的網絡謠言公民新聞事件。第二種類型,發(fā)布負面新聞,惡意詆毀黨和政府,損毀國家形象。2010年,劉曉波被判處有期徒刑,罪名就是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他在網絡上公開發(fā)布質疑國家政權的言論,煽動推翻中國現有政權,在網絡上起到了較大的負面影響,造成了對公共利益、公共善的損害。第三種,利用自媒體平臺,發(fā)動邪教勢力,傳播邪教活動。近年來,法輪功、全能神等邪教用互聯網進行傳教的行徑越來越猖獗。這以上三類情況,也只是公民新聞自由可能帶來的整體意義上善的損害的幾個方面,其實,涉及到整體利益、公共利益的傷害問題,我們很自然涉及到主觀故意和主觀無意的問題,有些對公共利益的損害也有可能是一種主觀無意的傷害,尤其是自媒體背景下無法掌控和預料的一種結果。在自由的背景下面臨著極大的對自由的傷害,對于那種主觀故意的損害在倫理學上是不支持的,對于那種非主觀故意的情況,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我們必須認識到,新聞自由能給整體利益帶來促進的同時,也可能帶來極大的損害。
(二)公民新聞自由與個體善
1.個體自我意識的增強及言論自由權的滿足
自媒體時代,公民記者以一種自主、能動、自為的主體性的身份進行傳播活動,這種身份的改變,使得公民記者能夠在新的傳播活動當中自決、自主、自控,個人的自我意識得到空前的增強。在公民新聞的傳播活動中,公民個體可以對自己的新聞活動目的及行動方案有相對獨立的認識和決擇,能夠作為活動主體為了達到傳播的目的而主動發(fā)動一定的活動,并能圍繞最終目標對傳播活動進行自覺的控制。這些典型的特征其實質也就是公民記者傳播活動中人的主體性地位得到了空前的彰顯。公民個人可以對選擇什么新聞主題、怎樣對此主題進行報道、此新聞報道為了達到什么目的、整個報道過程該怎樣控制和展開等等環(huán)節(jié)進行自主決擇和控制。公民記者主體性的增強在公民新聞中首要的體現就是言論自由權的滿足與保證。從個體意義上來說,新聞自由保障了人的言論自由表達權,促進了個人自我意識的增強,提高了人的主體性,充實了人的幸福感,這是對個體善的最大促進。
2.隱私權的困擾
在自媒體時代,由于技術的方便快捷,傳播渠道的自由通暢,公民新聞自由對公民個體個人隱私權的侵犯變得更為可能與嚴重。馬克思指出:“勞動所產生的對象,即勞動產品,作為一種異己的存在物,作為不依賴于生產者的力量,同勞動相對立”[6]。自媒體技術在提供我們方便的同時,也可能成為支配我們的異己力量。這樣一種異己的存在在公民新聞中有種極端的呈現方式就是“人肉搜索”。人肉搜索“是一種充分動員網民力量,集中網民注意力,讓每一位網民都充當福爾摩斯角色的網絡行為”[7]。從2001年的陳自瑤事件到后來的虐貓事件、華南虎事件、天價理發(fā)事件……,在這些公民新聞事件中,網絡公民扮演著警察和記者的角色,在道德正義和輿論監(jiān)督的大旗下,人肉搜索出了許多新聞真相,擴大了事件的影響。人肉搜索依托的是網絡技術,但涉及的是現實事實,隱藏著極其復雜的搜索動機,極易對個人隱私權造成傷害,從而有違新聞自由帶來的個體善之原則。我們不可否認,人肉搜索具有網絡監(jiān)督和道德審判的功能,它可以通過一定范圍的社會輿論、媒體評判等方式,根據社會整體文化生活習慣和道德規(guī)范對一個人的行為進行評判,其目的是促使其在道德良知的驅使下,改變原來的行為,回到道德底線。我們也不可否認,人肉搜索在社會反腐方面對官員進行監(jiān)督,其有關涉及公共事物的行為不屬于其個人隱私,必須公開從而賦予對其進行人肉搜索的正當性。比如說“2012年楊達才表叔事件”、“廣州蔡彬房叔事件”就是公民新聞發(fā)揮其反腐監(jiān)督功能,人肉出的典型貪污事件。我們也對于那種扶助弱勢群體維護社會公平行為的人肉事件給予積極的鼓勵與支持,比如說“2008年3月鄭州天價理發(fā)事件”、“2015年青島天價蝦事件”中,網絡公民就人肉了相關信息,使得事件最終得以公平的解決。但我們對于那些為了滿足獵趣心理、審丑心理、仇富心態(tài)、敵視社會心態(tài)以及超越道德底線和法律底線而進行的人肉搜索則堅決予以抵制和譴責,這實際上是對個人隱私權的侵犯。在公民新聞的實踐當中,隱私權的侵犯是一個比較棘手的兩難問題,我們一方面看到這種公民新聞自由帶來的個體善的促進,但同時也必須意識到這種新聞自由可能帶來的隱私權的侵犯,造成對個體善的傷害。如何運用新聞自由促進個體善,避免新聞自由的異化,是一個實踐性極強的問題,需要堅持一定的原則。在這里,不傷害原則、自律性原則應該是起碼的底線原則。
公民新聞在自媒體時代已經獲得了迅猛的發(fā)展,從新聞自由的倫理角度對其進行審視和把握,盡量發(fā)揮其對于整體利益和個體利益促進的方面,規(guī)范約束其可能對整體和個體利益的損害,是一個極具現實意義的大問題,影響到公民新聞生態(tài)的良好倫理秩序的達成。我們必須堅持新聞自由中的一些基本倫理原則,如公開、公正、不傷害、自律等等,以求促進公民新聞的健康發(fā)展。
[1]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中國互聯網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EB/OL].http://tech.sina.com.cn/i/2016-01-22/doc-ifxnuvxh5133709.shtml.
[2]鄭保衛(wèi).透明度與新聞傳媒的自由報道權利[J].國際新聞界,2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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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余中華)
A Review of China’s Citizen Journalism in We-media Era
JIANG Wei, WEN Meiyu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Zhuzhou Hunan 412008, China; School of Business, 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Zhuzhou Hunan 412008, China;)
The freedom of press may either ethically promote or harm the overall interests and personal interests. The background of we-media makes the two kinds of possible influences of press freedom more complicated. This article analyzes it concretely. In a positive sense, the press freedom in citizen journalism can facilitate the spread of freedom spirit, promote public affairs agenda, strengthen individual self-consciousness, and guarantee speech freedom. In a negative sense, it may hurt the overall interests or the right of privacy as well.
we-media; citizen journalism; freedom of press
2016-06-17
蔣偉(1979— ),男,湖南慈利人,湖南工業(yè)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應用倫理學。文美玉(1980— ),女,湖南東安人,湖南工業(yè)大學商學院教師,碩士。研究方向:應用倫理學。
G206.3
A
1008-4681(2016)06-01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