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開

(湖南工業(yè)大學(xué)湘東歷史文化研究所，湖南 株洲 4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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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地名源流考

彭雪開

(湖南工業(yè)大學(xué)湘東歷史文化研究所，湖南 株洲 412008)

長沙，上古為三苗國地，后為越人所居，得名“沙”。西周初得名長沙，為揚越部落方國名。行政區(qū)劃歷有長沙、湘、臨湘、撫睦之稱。隋文帝開皇九年(589)，改臨湘縣為長沙縣，為長沙縣名之始?？h、郡國治，皆同城而治。境內(nèi)歷史文化深厚，皆有淵源可考。

沙；長沙；湘；臨湘；地名源流考

《史記·秦始皇本紀(jì)第六》：“分天下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jiān)。”《集解》中列有“長沙”?！稘h書·地理志第八下》：“長沙國，秦郡，高帝五年為國?！惫埠蛧堕L沙縣志·大事記》：“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置長沙郡，附廓湘縣?！盵1]P1秦置長沙郡后，長沙，名顯國中。

長沙，上古名“沙”，周初為越人方國地名，得名長沙。作為行政區(qū)劃地名，歷有長沙、湘、臨湘、撫睦之名，皆有歷史文化淵源可考。

沙，作為越族集落地名，得名約在西周之前。

其一，長沙上古為三苗國地?！稇?zhàn)國策·魏策一》：“昔有三苗之后，左彭蠡之波，右洞庭之水?！薄俄n詩外傳》糾正為“左洞庭之波，右彭蠡之川?！碧拼庞印锻ǖ洹罚骸敖裨乐?、潭州、衡州，皆古三苗國?！薄妒酚洝の宓郾炯o(jì)》：“三苗在江淮，荊州數(shù)為亂?！比纾偶嘀改闲U重要一支。《逸周書·嘗麥篇》、《國語·楚語》、《戰(zhàn)國策·秦》、《呂氏春秋·蕩兵》等典籍記：相傳在氏族制(原始社會)后期，我國北方有炎黃部落集團，東方有九黎部落集團，南方有南蠻部落集團，有長期爭戰(zhàn)的記載。九黎部落集團為蚩尤?！妒酚洝の宓郾炯o(jì)》集解：孔安國曰：“九黎君號蚩尤”?！秶Z·楚語》注云：“九黎，蚩尤之徒也。”《太平御覽·卷一五》：“黃帝與蚩尤九戰(zhàn)九不勝”。最后炎、黃部落聯(lián)盟聯(lián)合，在涿鹿(今河北涿鹿縣)將蚩尤擒殺，九黎部落集團敗退江南。至堯、舜、禹時，又漸形成三苗部落聯(lián)盟，史稱“三苗國”，其首領(lǐng)為驩兜。《尚書·堯典》、《墨子》、《荀子》等古籍中，多有三苗族處南蠻而不賓服的記載。三苗族退居南方后，漸成為江漢地區(qū)蠻民之一支[2]P11。

二是地下文物考古證實，三苗族確在南方活動過，后為古越人所居。彭適凡先生認為：我國三大部落集團之一苗氏之一支，確在南方，其活動范圍，正是南方幾何紋陶的主要分布區(qū)[3]P7。他們創(chuàng)造了屈家?guī)X文化，其文化遺址已發(fā)現(xiàn)近1000處，主要分布在長江中游和江漢地區(qū)[4]P280，距今約5000—4600年，其經(jīng)濟以種植水稻為主，兼營漁獵與采集；陶紋以點、線狀幾何紋為主，陶面常飾以弘紋、淺籃紋、刻劃紋、瓦樓紋、鏤孔；其墓葬形制，以豎穴土坑墓為主。這些與古越人陶、墓文化基本一致。由此推知，屈家?guī)X文化，及其稍后受其影響的石家河文化(距今5000—4300年)，應(yīng)是三苗人后裔及古越人創(chuàng)造的文化。1958年長沙市發(fā)掘月亮山文化遺址，采集石斧、石矛、石鼎、石鏟等石器70件，屬距今約4500年的龍山文化遺址[1]P619。這些文化遺址應(yīng)受到石家河文化的影響。1958年以來，長沙境內(nèi)共出土文物683件，其中石器類575件，有商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碗、盆、陶片類50件[1]P619-620。

三苗部落聯(lián)盟的苗領(lǐng)驩兜，受到堯、舜、禹多次征伐?！渡袝虻洹罚骸胺朋O兜于崇山，以變南蠻。竄三苗于三危。”今有驩兜放逐于湘西張家界市之說。《辭源》釋“崇山”：“在湖南大庸縣(今張家界市永定區(qū))西南，與天門山相連。相傳舜流放驩兜于崇山，即此?！苯裼畜O兜冢?！吨彪`澧州志》亦有載。舜發(fā)兵征三苗，在“丹水之浦”(今湖北丹水流域)將三苗打敗，但三苗族累征不服，后舜率部族大舉南征?！痘茨献印ば迍?wù)》云：“舜南征三苗，遂死蒼梧?！?今湖南永州市寧遠縣)三苗被征服后，一部分融入古越族，一部分向今湖南湘西沅水上游遷徙，成為今湘西及云貴高原苗、瑤族居住地先祖。由此推知，今長沙地區(qū)上古為三苗國，三苗敗后為古越人所居。

三是長沙上古名“沙”，屬古越人族居之地。周振鶴、游汝杰兩位先生研究，據(jù)《左傳·襄公十四年》、《左傳·宣公四年》、《說苑·越人歌》及有關(guān)先秦古籍記載，古越語與華夏語有很大區(qū)別?！敖阋粠Ч旁秸Z地名的一條規(guī)律是齊頭式地名只有關(guān)加式，即以發(fā)語詞領(lǐng)首，未見有倒置式地名?！盵5]長沙在商周之交，為古揚越人族居之地，極可能屬此種情況。

沙，古文中多指細碎的石粒?！对姟ご笱拧D鹥》：“鳧鹥在沙，公尸來燕來宜?！薄赌印涮荨罚骸俺巧戏毕率甘程恳杂曛?，薪火水湯以濟之?！薄墩f文·水部》：“沙，水散石也?！倍斡癫米ⅲ骸笆⑺橹^之沙。”古今文中有20余種釋義，其本義指碎石粒。在《休盤》等金文中，沙之字形，就像一條曲行河流旁有一片細碎石。揚越人族居此地后，發(fā)現(xiàn)湘江邊白沙如帶，形成長而大的白沙帶，故叫“沙”。但越語讀“沙”前加驚嘆字“長”，“長”即為發(fā)語詞，冠首，實為虛敬詞而已，實以“沙”名族邑。

經(jīng)地質(zhì)專家考證：長沙地質(zhì)結(jié)構(gòu)，以石英砂巖、沙礫巖、粉砂巖及頁巖為主，經(jīng)長期內(nèi)部地層崩塌、風(fēng)化及外力作用及流水沖刷，致使大量砂、石聚于地表，長沙湘江河谷地帶，分布著大片沙灘、沙洲?？菟竟?jié)，沙灘沙洲裸露。

四是有古籍史料記載。《湘中紀(jì)》：“白沙如霜雪。”《路史》：“沙，為長沙；云陽，為茶陵。”晉代闕骃《十三州志》載：漢“有萬里沙祠，而西自湘州，至東萊萬里，故曰長沙?！薄对涂たh志》引《東方朔記》：“南郡有萬里沙祠，自湘州至東萊可萬里，故曰長沙?！碧拼庞印锻ǖ洹份d：潭州“秦為長沙郡”。注云：“有萬里長沙，故曰長沙。自此后，歷代地方志多引此為據(jù)，長沙得名于‘萬里沙祠’?！薄妒酚洝ば⑽浔炯o(jì)》載：漢武帝元封二年(前109)，至今山東東萊祈禱“萬里沙”。因有“沙經(jīng)三百里”之沙原，故祭之。東漢應(yīng)劭注曰：“萬里沙，神祠也?！庇懈杏跁x代今長沙湘江水陸洲(橘子洲)大面積顯露沙灘，故闕骃便附會成“萬里沙祠”。但不能否認，其時長沙已建“萬里沙祠”或“沙祠”，供人祭祀?！冻o·湘君》及《湘夫人》等載：楚人歷有敬祭“湘女神”、“湘夫人”、“鬼母”之俗，這當(dāng)為古越人敬祭之遺存。在“蠻越”中，據(jù)傳“長”為祭祀，“沙”為女神之意。“長沙”，在越語中，是祭祀白沙神及女神的地方[5]。今壯、侗民族，據(jù)考證為古越人后裔，至今有“未立村寨，先立長沙”的成語，這也可視為古越人祭祀白沙、女神之遺傳。唐代《長沙土風(fēng)碑記》引《遁甲記》云：“沙土之地，云陽之墟?！薄对涂たh志》：“秦并天下，分黔中以南之沙鄉(xiāng)為長沙郡，以統(tǒng)湘川。”以上“沙土”、“沙”、“沙鄉(xiāng)”、“白沙”等應(yīng)是古越人地名之遺存。

五是，長沙又有水陸洲可證?！端?jīng)注·湘水》稱為桔洲，當(dāng)?shù)亓?xí)稱橘子洲，長約5000米，寬20—200米，均寬約102米?！断嬷杏洝罚骸皶x惠帝永興二年(305)生此洲?！薄短江h(huán)宇記》：“晉惠帝永興二年此洲生。”但經(jīng)地質(zhì)專家取樣分析考證認為：水陸洲是第四紀(jì)全新世時形成，至少10000年以上。古代湘水位低，如1986年發(fā)掘長沙縣南圫遺址，與水陸洲南頭相距不遠位置就處在低于今水陸洲的河灘上，距今7000年，其底層亦為第四紀(jì)全新世地層。由此可知，水陸洲早于晉代前很久已存在[6]P4。這亦佐證，長沙上古以“沙”名地。

長沙，最早見于《逸周書·王會篇》：“路人大竹，長沙鱉?！笨钻俗ⅲ洪L沙鱉“特大而美，故貢也?！薄兑葜軙芬嗝弛Ｖ軙?，傳為晉太康二年(281)在汲郡(今河南汲縣)戰(zhàn)國魏安厘王墓中發(fā)現(xiàn)。成書約在戰(zhàn)國之前。戰(zhàn)國至秦漢，歷有增刪，但歷代學(xué)者考證，為先秦古籍，記載的史跡，大多有據(jù)。其中《王會篇》記載了公元前11世紀(jì)周成王營建洛邑竣工之后，大會諸侯及方國的盛況。

方國，在甲骨文、金文中，亦稱多方。周之方國為周公所封?！吨芤住ぜ葷罚骸胺?，國也?！薄对姟ご笱拧ご竺鳌罚骸柏实虏换兀允芊絿?，多指與中原王朝之外的諸侯‘服國’?！锻鯐罚骸胺角Ю镏畠?nèi)為比服，方二千里之內(nèi)為要服，方三千里之內(nèi)為荒服，是皆朝于內(nèi)者?！边@種記載是一種大概數(shù)據(jù)，并無實憑。《史記·周本紀(jì)》載：洛邑居“天下之中，四方八貢道里均?！贝蟾攀菫榱藚^(qū)分各方國向周王朝進貢方物的多少，才有此說。

《尚書·洛誥》載：“新邑”王城落成后，即行慶典，大會諸侯接受諸侯及方國的朝貢，表示臣服于周。長沙為“要服”之地，其時為揚越人所居，應(yīng)為大的方國了，故貢“長沙鱉”，以示臣服。商末周初至春秋中期以前，楚人勢力還未能深入今湖南境內(nèi)。這已被今江漢考古文物所證實[7]。共和國《長沙縣志·總述》載：長沙“商周時，長沙縣為荊州之域，古三苗國地。”三苗國衰落后，為古越人所居，周初實為揚越人族居。這也為地下發(fā)掘文物所證實[8]P619。揚越人所立方國首領(lǐng)，以“沙”侯向周王朝進貢沙鱉，當(dāng)為方國無疑。因冠以越語“長”虛詞，讀為“長沙鱉”，后被周王朝以中原文字，載入《王會篇》，名曰“長沙鱉”，從此，長沙始名矣。

至戰(zhàn)國時，長沙之名多見。《戰(zhàn)國策·趙策》：“長沙之難，太子橫為質(zhì)于齊?！薄妒酚洝ぴ酵豕篡`世家》：“長沙，楚之粟也?！?986年湖北荊州發(fā)掘戰(zhàn)國中期(約前300年)包山2號墓，其中有“長沙正”名“龔懌”，“長沙公之軍”兩竹簡。由此可見，“長沙”地名，不晚于戰(zhàn)國中期，已被史籍所載。應(yīng)劭《漢官儀》云：秦郡長沙系因襲舊名?！断娲ㄓ洝份d：“秦分黔中郡以南之沙鄉(xiāng)地區(qū)置長沙郡，則長沙之名始于洪荒之世，而以之為鄉(xiāng)為郡，則在后世耳。”

長沙方國，當(dāng)為周公所封?！妒酚洝し舛U書》：“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寧而崩”?！渡袝そ痣罚骸凹瓤松潭?，王有疾，弗豫?！薄兑葜軙ぷ髀褰狻芬嘤休d：“殷二年，天下未寧而崩”。其時，兒子成王年幼，周公旦(武王弟)替成王攝政，史稱“周公攝政?！敝芄珫|征三年，平商遺武庚之亂，打垮了商人在東方的潛伏勢力?！妒酚洝斒兰摇罚骸叭嘶驖撝芄芄汲??！焙罅餮猿吻?，周公又受命征戰(zhàn)東南方?！对姟旐灐らs宮》稱頌西周：“奄有龜蒙，遂荒大東，至于海邦，淮夷來同。”“及彼南夷，莫不率從?！薄睹献印る墓隆罚骸爸芄辔渫跽D封；伐奄三年討其君，驅(qū)飛廉于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qū)虎豹犀象而遠之，天下大悅?！薄秴问洗呵铩罚骸吧倘朔螅瑸榕坝跂|夷，周公遂以師逐之，至于江南?！边@表明周公征戰(zhàn)東南，主要在今黃河及長江中下游，也到過江漢一帶。大約在此時，揚越族“沙”侯首領(lǐng)助周公征戰(zhàn)，周公以越語讀音華夏文記載，被封為“長沙”方國。至周成王洛邑成，大會諸侯、方國時，長沙揚越族方國向周成王獻“長沙鱉”，又臣服于周。

長沙得名于沙星，依據(jù)不足，當(dāng)為后人附會?！妒酚洝ぬ旃贂罚骸疤靹t有列星，地則有州域。”古人認為天上有星象，天下則有“星野”對應(yīng)。二十八宿中軫宿有一附星為“長沙星”，故有人依此推論“長沙星”以應(yīng)“長沙”地域，故長沙歷有“星沙”之謂。今長沙縣治即為“星沙鎮(zhèn)”?？梢?，“星沙”影響至巨。唐代張守節(jié)《史記正文》：“長沙一星在軫中，主壽命。”后文人多附會長沙星明亮，則“主長壽，子孫昌?！贝苏f契合封建時代官、民心理，影響深廣，至今不彌消。

二十八宿名稱，最早見于1978年湖北隋州曾侯乙墓(戰(zhàn)國早期)，其墓中出土一漆箱，箱蓋上繪有二十八宿天文圖，將二十八宿畫成一圈，中間有北頭七星?！吨芏Y·秋官·硩蔟氏》有“二十有八星之號?！薄秴问洗呵铩む鞯馈芬噍d：“月躔二十八宿星，軫與角屬，圜道也?！辈⒃斒隽硕怂扌敲Q[9]P20?！妒酚洝ぬ旃贂?、《漢書·天文志》皆載：創(chuàng)立二十八宿體系的，為戰(zhàn)國早中期的甘公(甘德)和石申。石申為魏人，甘公為楚人?！妒酚洝ぬ旃贂罚骸岸窞榈圮嚕\于中央，臨制四鄉(xiāng)?！睉?zhàn)國末楚國道家《鹖冠子·環(huán)流篇》認為：北斗之柄的指向，隨著四季變換而運轉(zhuǎn)，因而分為四季。由上可知，二十八宿體系的創(chuàng)立，當(dāng)在春秋晚期至戰(zhàn)國初期?！伴L沙”之名，始載《逸周書》。《逸周書》多為戰(zhàn)國時成書，所載周初之事，多有根據(jù)。故長沙以“星沙”名地，依據(jù)不足，當(dāng)為后人附會。

湘?！扒赝跽?公元前221)，置長沙郡，附廓湘縣。”[1]P1因境內(nèi)有湘江(湘水)，故以名縣，縣治今長沙市老城區(qū)南部?！稌x書·卷十五》載：秦滅楚后“分黔中郡為長沙郡。”《湘州記》：“始皇二十五年，并天下，分黔中以南之沙鄉(xiāng)為長沙郡，以統(tǒng)湘川?！睂嶋H上秦置長沙郡，當(dāng)在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并非始皇二十五年。

湘，又名湘水、湘江，得名較早。楚懷王三年(前323)，楚王頒發(fā)《鄂君舟節(jié)》銘文，上有江(長江)、湘、資、沅、澧等諸水之稱。屈原《楚辭·九歌》中，亦多有其載。戰(zhàn)國初，湘稱為湘水，至秦始皇鑿靈渠平定南越后，始有湘水之稱。

湘，作為河流專稱，實為楚、越人所創(chuàng)，其義多重[10]。其一，湘，古與鬺通，皆為烹之意。烹，其本義是用三足鼎，注清澈河水煮魚，以祀河神，這是古越人祀祭河神的儀式。戰(zhàn)國初，楚文王從枝江遷羅子國遺民于沅湘汨羅，允其復(fù)國，為附庸國，這是楚國經(jīng)略今湖南之始。其時，一支楚軍與羅人共居一地，楚人假借《詩經(jīng)》中“湘”字，為羅子國內(nèi)大河流之稱，也是沿襲古越人漁祭水神之俗。其二，湘字從相從水，皆符合湘水地貌特征。從相，表示楚、越、羅人常在湘水岸邊勞作捕魚，見湘水兩岸森林茂密，風(fēng)光秀美，故從相；發(fā)現(xiàn)湘水兩岸，地廣人稀，從南往北流的河水，清澈如鑒，故以三點水。后楚、羅人依越人讀音，借《詩經(jīng)》中“湘”字，讀寫為湘。其三，古羅人族居沅湘流域后，在古越人族居其地時，就流傳“湘君”、“湘夫人”二水神傳說。古羅人與古越人共居一地后，亦常作“大水神”，時常供祭。楚、羅人假借“湘”字，為河流專稱，符合古越人沅、湘下游祭祀“大水神”之習(xí)俗。于是，湘字作為今湖南境內(nèi)河流專稱，由此而生[11]。

臨湘，《漢書·地理志》：“長沙國。秦郡，高帝五年為國。莽曰填蠻，屬荊州。”有縣十三：臨湘，莽曰撫睦[12]P1309。清康熙《臨湘縣志·目例》：“臨湘乃漢長沙縣名?！薄端?jīng)注·湘水》：湘水“右經(jīng)臨湘縣故城西?？h治湘水濱，臨川側(cè)，故即名焉?！边@說明漢高祖五年(前202)，改湘縣為臨湘縣，以臨湘水而得名。

撫睦。新朝王莽始建國二年(10)，改臨湘縣為撫睦縣，縣治原址[1]P1。撫，古文中多有拊、摩之意?！秶Z·晉語八》：“叔向見司馬侯之子，撫而泣之?！表f昭注：“撫，拊之也。”《韓非子·十過》：“未終，師曠撫止之。”《說文·手部》：“撫，揗也?！倍斡癫米ⅲ骸皳M者，摩也?！惫沤裎闹杏?0種釋義，其本義指拊、摩之意，即輕拍安撫。睦，古文中多指和、親之意?！稌虻洹罚骸熬抛寮饶?，平章百姓?！笨追f達疏：“睦，即親也。”《左傳·定公四年》：“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于周為睦?！倍蓬A(yù)注：“睦，親厚也?！惫沤裎闹杏袛?shù)種釋義，其本義指和、親。撫睦，當(dāng)為安撫和親之意。

臨湘縣改為撫睦縣，當(dāng)與王莽篡漢亂改地名有關(guān)?！稘h書·王莽傳中》載：王莽改制，多從更改郡縣地名開始，“歲復(fù)變更，一郡至五易名，而復(fù)還其故。”王莽亂改地名有如下幾種：一是把原地名，改成帶有“亭”字的地名，“郡縣以亭名者三百六十，以應(yīng)符命也?！倍前言孛臑閹в兄?、安、寧、平、順等字的地名，以求吉順，見之于史載者有108例。三是取吉祥之名，其中以美、信、睦、昌字最多。這類改名有59例。四是用同義、同音字改名者，有40例。五是用反義字改地名。六是使用侮辱性字眼改名者，有郡名者10例，有縣名者26例[13]P35。王莽改長沙郡為“填蠻”，改長沙縣為“撫睦”，即屬亂改地名第三種、第六種情況。

王莽不顧地名命名規(guī)律，亂改地名，使“吏民不能記”，導(dǎo)致政區(qū)亂象叢生。公元23年，綠林、赤眉義舉，推翻了“新”朝，王莽被殺。之后，東漢王朝建立，又復(fù)西漢郡縣制。東漢光武帝建武元年(25)，仍改撫睦縣為臨湘縣；并析縣境東南地置醴陵縣。東漢建安十四年(209)，析臨湘縣置瀏(劉)陽縣。隋文帝開皇九年(589)，改臨湘縣為長沙縣，為長沙名縣之始。隋煬帝大業(yè)三年(607)，瀏(劉)陽、醴陵兩縣并入長沙縣。唐高祖武德四年(621)，析長沙縣東南地，復(fù)置醴陵縣；唐中宗景龍二年(708)，復(fù)置瀏陽縣。自此后，長沙縣名不易；縣城數(shù)析他縣；歸屬隨長沙郡、州、府、路、廳、道、市而更改，終屬長沙市[1]P47。今長沙市所轄各縣、市、區(qū)內(nèi)，資源豐富，交通便捷，為湖南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聚集中心。長沙城市建設(shè)，日新月異，舊貌不識。境內(nèi)名勝古跡眾多，游者不絕于途[14]P28—34。

[1][8]長沙縣志[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5.

[2]王光鎬.楚文化源流新證[M].武漢：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1988.

[3]彭適凡.中國南方考古百越民族研究[M].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2009.

[4]孟華平.長沙中游史前文化結(jié)構(gòu)[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92.

[5]周振鵬，游汝杰.古越語地名初探——兼與周生春同志商榷[J].復(fù)旦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80，(4).

[6]湖南地名志[M].長沙：湖南地圖出版社，2009.

[7]俞傳超.尋找楚文化淵源的新線索[J].江漢考古，1982，(2).

[9]呂氏春秋.淮南子[M].長沙：岳麓書社，1989.

[10]彭雪開.湘江地名源流考[J].湘東文化，2014，(3).

[11]彭雪開.湘陰地名源流考[J].湖南工業(yè)大學(xué)湘東歷史文化研究所內(nèi)部文稿，2014.

[12]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9.

[13]華林甫.中國地名學(xué)源流[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

[14]湖南行政區(qū)劃大典[M].長沙：湖南地圖出版社，2015.

(責(zé)任編校：余中華)

Research on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Place Name Changsha

PENG Xuekai

(Xiangdong History and Culture Research Institute, 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Zhuzhou Hunan 412008, China)

Changsha once belonged to Sanmiao nationality in ancient times. Later it became a region inhabited by Yue nation and got its name Sha. During the Western Zhou Dynasty it was named Changsha, being the name of the Yangyue tribe. The administrative division was once named Changsha, Xiang, Linxiang and Fumu.

Sha; Changsha; Xiang； Linxiang; research on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place names

2016-09-28

彭雪開(1953— )，男，湖南攸縣人，湖南工業(yè)大學(xué)湘東歷史文化研究所研究員。研究方向：歷史地名。

K928.6

A

1008-4681(2016)06-00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