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
Yangzhou Storytelling, which is an art form combining the storytellers all-inclusive oral narration, sound acrobatics and body language performed at the table on the stage, can be dated back to the late period of Ming dynasty(1368-1644). By integrating the art of using mouth, hands, human body, feet and facial expression, the performance on the stage displays charm and vigor in the course of telling stories.
無舞臺,無布景,無音響,只需一襲長袍、一把折扇、一只醒堂木,一個人便將歷史風(fēng)云、江湖恩怨在抑揚頓挫的揚州方言中娓娓道來。這里是揚州重寧寺,揚州曲藝團所在地。來這里,不是為瞻仰“江南諸寺之冠”的百年名剎風(fēng)采,來這里,我要找尋那些平時只在古裝電影中才能見到的揚州說書人。
啟蒙:和評話訂下“娃娃親”
才走進寺門,伊伊呀呀的女子唱腔和嘈嘈切切的琵琶聲讓人尋聲望人。空曠的房間內(nèi),七八個女孩正抱著琵琶邊彈邊唱,歌聲琵琶讓屋中兒女情長繞梁——揚州戲曲評彈并稱,評話說的是英雄氣盛,彈詞唱的是兒女情長。
女孩們聽說我是來訪評話藝人后,便指著墻上的照片示意我先了解揚州評話的歷史。在那面相片墻中,在一個名為“昨夜星辰”的分組中,排行第一個是王少堂的相片——“看戲要看梅蘭芳,聽書要聽王少堂”,早就聽過這句話,今日第一次見到評話宗師王少堂,我不由得仔細(xì)打量:一襲灰布長袍,張手甩開一把折扇,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很符合我對評話藝人的想象。正要到王先生說書的書場準(zhǔn)備聽一場《武松打虎》時,有人拍我的肩膀,回頭一看,是一位穿牛仔褲、手持Iphone的帥小伙,感覺臉熟,但又不知 在哪見過。小伙子看出了我的迷惑,指了指相片墻——在一個名為“今日新星”的分組中,他排第一個——青年評話藝人馬偉,這正是我今天要拜訪的對象。
“王先生是祖師,這是我?guī)熥?,這是我?guī)煾?,我是‘王派第四代傳人?!瘪R偉指著照片墻說他的師承。小小的一面照片墻,就是一部厚重的揚州評話史。
揚州評話起源于明末清初,《柳敬亭傳》中所寫的說書先生柳敬亭,是揚州說書藝人公認(rèn)的祖師爺。揚州評書興起之后,開始在江蘇、上海、安徽等地流傳,到上世紀(jì)中期出現(xiàn)揚州評話史上宗師級人物王少堂時,揚州評話發(fā)展到巔峰。如今的揚州評話,重新退守到揚州,“沖出揚州”是“王派”第四代傳承人現(xiàn)階段的目標(biāo)。
對于自己和揚州評話的姻緣,馬偉說這是一門“娃娃親”:外公是一名鐵桿 “書客”,當(dāng)馬偉剛開始走路時,就被外公架在脖子上出入各大書場。在書場里,聽藝人說書是外公最大的樂趣;散場后,聽外公說書是馬偉的催眠曲。所以,從小馬偉就有一個想法,有朝一日也能站上舞臺說書,給臺下的爺爺講《武松打虎》。
1993年,已經(jīng)成為鐵桿書客的馬偉,參加了一個名為揚州曲藝之友社的揚州評彈愛好者社團。社團都是一幫和外公年紀(jì)差不多大的書客,也許他們書說得不專業(yè),但都是聽著王少堂說書長大的,有專業(yè)的聽書素養(yǎng)?!靶』镒訒f得不錯,簡直就是個小少堂”,在社團說書時經(jīng)常被客人這樣表揚,這讓馬偉對王少堂充滿好奇,“王少堂說的書到底是什么樣?”因此,當(dāng)馬偉后來成為業(yè)余評話社團的獨孤求敗后,他就萌生一個想法:“成為專業(yè)的評話藝人,感受王少堂的氣場!”
學(xué)藝:背一百萬字才起步
1997年,馬偉決定報考揚州曲藝團,但是曲藝之友社的社友和教評書的老師堅決反對。這幫書客雖然對評書著迷,已達(dá)到“寧可食無肉,不可聽無書”的境地,但是絕對不會去做專業(yè)的評書藝人,因為演藝太苦,更重要的是,當(dāng)時正是揚州評書最低潮的時期,揚州評書圈里流傳一句話:“揚州評話最多還有5年。”
可能是《武松打虎》聽多了,每天可以把說書當(dāng)工作,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于是像武松闖景陽崗一般,馬偉闖進了揚州曲藝團,開始了說書人生涯。
在曲藝之友社,把說書當(dāng)愛好,評話對他來說是新奇的,花幾天功夫背一個小段子,模仿說書藝人的動作擺幾個造型,就會博得滿堂喝彩;然而,到揚州曲藝團后,評話對他就變成了痛苦。因為這時說書就不再是一種興起而說、興敗下臺的愛好,而變成了一門要精益求精的藝術(shù)、要風(fēng)雨無阻堅守的事業(yè)。
做專業(yè)的評書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背書?!巴跖伞闭f書人《水滸傳》是根基。一部《水滸傳》被王少堂按人物事故編成了《武松》、《宋江》、《石秀》、《盧俊義》四個“十回書”,是每個“王派”說書人必須要背得滾瓜爛熟的。
第一天到揚州曲藝團,師傅什么也沒說,只背了一段《武松打虎》后問:“記住了沒?”馬偉想:“這都聽過N遍了,還不簡單么?”于是回答:“記住了!”師傅看都沒看他,只說了一句話:“背一遍!”于是馬偉張口便來,背一分鐘時很流暢,背兩分鐘就開始卡殼,背到第三分鐘,根本就沒辦法張口——平時,在曲藝之友社,說的都是小段子,哪有這樣的長篇大論啊??吹今R偉的窘迫,師傅叫他打住,自己張口一背就一刻鐘。背完后問他:“記住了沒?記住了那背一遍!”于是馬偉開始背書,前兩分鐘一鼓作氣,中間兩分鐘遇阻,后兩分鐘一個字記不住。于是師傅又讓他打住,呷一口茶潤喉后又開始背書,如此周而復(fù)始,直到徒弟背熟為止。
“那時學(xué)藝不像現(xiàn)在的小孩子,用錄音筆記、用攝像機錄。師傅不允許用一點輔助手段,必須口傳心授。學(xué)藝的過程中,徒弟痛苦,師傅也難受。但是這樣的記憶,一旦記住了,想忘也忘不掉。就像是你們打字打多了,就不用看鍵盤,可以盲打了。評話藝人站在書場里,是沒有時間想臺詞的,必須信手拈來。”雖然學(xué)藝時對師傅一肚子牢騷,但是當(dāng)站在書場里時,馬偉就開始體會師傅的良苦用心。
用了整整一年時間,馬偉背完四個“十回書”,終于進入學(xué)藝的第二階段:表演——用身體去驗證,演示出書中的情景。當(dāng)表演得惟妙惟肖后才進入弟三個階段則——把二者重疊起來。
過海:掙脫傳統(tǒng)氣場
學(xué)藝階段,師傅給他說了王派說書人的門規(guī)——千遍不變,萬遍不改。每個學(xué)徒都被要求完全按照師傅教的練習(xí)。嘴中說的,說過千遍,肢體語言,演過萬變,都不許有絲毫改變。因為你能想到的任何細(xì)節(jié),王少堂都已經(jīng)做得最好,因此只要照他傳承下來的去做就行了。
沒見過王少堂,從來沒看過他的表演,沒聽過他說書,是馬偉最大的遺憾,也是他最大的幸運。遺憾,是因為沒能和王少堂同場競技,少了提高的機會;幸運的是,王少堂的氣場太強大,他同時代的說書人都完全被他的氣場籠罩,王少堂之后,揚州評話一直裹足不前,而自己從來沒過入這個氣場。
學(xué)藝三年、通過說書人的出師表演“過?!敝螅瑤煾邓徒o馬偉一句話:“千遍不變是鋼,萬變不變是骨,鋼骨不可變,其他皆可變?!碑?dāng)用“千遍不變,萬遍不改”打下扎實的根基后,就可以放手去創(chuàng)新了。師傅們在王少堂的氣場中掙脫不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新一代說書人身上。(責(zé)編 李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