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 潺

(貴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 ， 貴州 貴陽 550025)

結(jié)構主義視角下的《請買票》

游 潺

(貴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 ， 貴州 貴陽 550025)

勞倫斯早期著名的短篇小說《請買票》描述了男女兩性之間的矛盾沖突和社會倫理喪失等內(nèi)容。以結(jié)構主義批評理論為基礎，，從兩性對立、上級下屬對立和集體個體意識三方面分析“二元對立”現(xiàn)象的存在，進一步闡述勞倫斯對待男女兩性關系的矛盾態(tài)度，以及他對傳統(tǒng)倫理道德的深切關懷。

結(jié)構主義； 二元對立； 《請買票》

戴維·赫伯特·勞倫斯(David Herbert Lawrence，1885年～1930年)既是一位二十世紀英國文學史上最著名的作家，也是一位倍受爭議的作家。他的作品里充斥了大膽赤裸的兩性關系，刻畫了人物細膩生動的內(nèi)心世界，無情地揭示了工業(yè)文明和戰(zhàn)爭對男女兩性關系的異化和對社會倫理道德的腐蝕。他早期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請買票》便是利用了有限的篇幅，闡釋了他對男女兩性之間微妙的內(nèi)心世界的關注，以及他對傳統(tǒng)倫理道德缺失的悲痛惋惜。

小說《請買票》故事發(fā)生在一戰(zhàn)期間，由于戰(zhàn)爭需要，許多身體健全的青年男子投身到戰(zhàn)爭中去，這使得家中的女性不得不站出來擔任社會工作，導致英國女性原本身上特有的溫柔矜持逐漸消失，最后被潑辣大膽的性格所取代。女主人公安妮，是有軌電車上的一名售票員，在游藝會后戀上了檢票員托馬斯。但后來花心的托馬斯拋棄了安妮，她便計劃和其他幾個姑娘一起報復托馬斯，她們在休息室里暴打了托馬斯一頓，并要求他在她們之間做出一個選擇。托馬斯迫于無奈最后選擇了安妮，然而安妮卻堅決回絕了他的選擇，并且認為那是托馬斯對自己極大的諷刺。最后，托馬斯面無表情地憤然離去，只剩下女孩們呆呆地站在原地。

近年來，很多學者從文體學、心理學、敘事學等角度來探析《請買票》這篇短篇小說，但是利用結(jié)構主義批評理論來進一步挖掘這部小說的相關論文并不是很多。因此，筆者希望通過分析《請買票》中“二元對立”的現(xiàn)象，從一個新的角度來深度剖析這篇短篇小說的魅力所在。筆者借助結(jié)構主義批評理論，從男女兩性對立、上級下屬對立和個體集體意識對立三個方面著手，分析這篇短篇小說中“二元對立”的現(xiàn)象，進一步展現(xiàn)勞倫斯在其作品中對待男女兩性關系的矛盾態(tài)度，以及他對傳統(tǒng)倫理道德的堅持。

結(jié)構主義批評理論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開始嶄露頭角，是指運用結(jié)構主義的思維方法,依照索緒爾語言學模式,對文學作品進行分析批評的一種內(nèi)部研究方法?！岸獙αⅰ边@一術語，是由索緒爾最先提出的研究方法, 用于研究語言系統(tǒng)。羅蘭·巴爾特在此基礎上建立了文學批評中的“二元對立”。 他認為通過找出文本中其他的對立雙方并且分析這些對立雙方是怎樣相關的, 結(jié)構主義學家就能解構文本并解釋其意義。列維·斯特勞斯在其結(jié)構主義人類學的類型模式中提到基本運作方式是“二元對立”，將文化現(xiàn)象進行分解，按照“二元對立”的方式將其重組，展現(xiàn)其本質(zhì)意義和價值。因此，每部作品中所有的事物都可以看作處于嚴密的等級結(jié)構中，如男性與女性，美麗與丑陋、光明與黑暗、善良與邪惡等等。小說《請買票》中“二元對立”現(xiàn)象突出表現(xiàn)了在男性與女性、上級與下屬、集體與個體之間的激烈矛盾與沖突以及在當時社會下傳統(tǒng)倫理道德的缺失。

一、 男性與女性的對立

小說《請買票》中生動地展現(xiàn)了男女兩性之間復雜多變的內(nèi)心爭斗。在有軌電車上，人們看到的是“這種英格蘭最危險的有軌車上的售票員全部由姑娘們擔任……她們眼里可不揉沙子——別想找她們的便宜。她們誰也不怕——可人人都怕她們”。“司機是些腿腳不便的愣小伙，再不就是些柔弱有病的年輕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著車向前爬行，而女孩子卻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姑娘”。有軌電車上給讀者呈現(xiàn)的一幕，即男女工作的情況就是一組 “二元對立”的現(xiàn)象，車上的司機是些腿腳不便的愣小伙或是些柔弱多病的年輕人，而女售票員卻是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姑娘。這是由于戰(zhàn)爭的爆發(fā)，女孩子們不得不出來工作，導致了男女兩性世界的失衡。勞倫斯利用有軌電車這一工作場景，揭示出女性的意識開始蘇醒，她們開始恣意放縱自己被壓抑的天性，并向男權社會發(fā)出猛烈的攻擊。

然而，游藝會上的情節(jié)卻與電車上的一幕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強烈地表現(xiàn)出了男性在兩性世界中占據(jù)的主導地位，同時傳統(tǒng)的社會倫理道德和欲望也在女性的內(nèi)心世界里沖突不斷。安妮和托馬斯在游藝會上相遇，“她非常高興能有個‘男孩子’陪她，到游藝場來玩，沒有個伴兒多沒意思?！蓖旭R斯很會討女孩子歡心，帶著安妮去乘鐵龍、騎木馬、投套圈和看電影。在騎木馬時“他一邊轉(zhuǎn)，一邊在木馬上打旋，抬起一條腿從安妮的坐騎上掄過，然后，半仰著朝她大笑，那條腿在空中可怕地踢上踢下”。托馬斯在馬背上的行為極具侵略性，體現(xiàn)了他作為男性渴望擁有對女性的絕對控制的權力欲望。在看電影時“他俯下身來，安妮感覺到了他的呼吸；她明白，他是想吻她的嘴唇。他是那樣的熱烈，安妮又是那樣嬌弱地依偎著他。總而言之，安妮希望他吻她”。托馬斯溫暖寬闊的擁抱征服了內(nèi)心渴望異性溫柔深情的安妮，她就那樣嬌弱地依偎在他的懷里，希望他親吻她，這是女性渴望被關懷被征服的傳統(tǒng)本能。雖然安妮與男朋友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她也清楚地明白托馬斯的品行，但她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還是壓制了道德倫理的約束，屈服在了男權社會的力量下。

除此之外，男女兩性之間爭斗的高潮出現(xiàn)在休息室里?！半S著安妮的信號，姑娘們一齊撲上來，又是抽，又是掐，又是揪頭發(fā)”?！八齻兙拖褚蝗浩婀值寞偪竦囊矮F，有的吊在他身上，有的撲上來要把他揪倒在地”。當安妮的女性意識開始蘇醒后，她希望能夠進入到托馬斯的精神世界中去，渴望與托馬斯建立長期穩(wěn)定的男女情侶關系時，卻慘遭托馬斯無情的拋棄。于是，她懷著一腔怨恨決定要報復托馬斯，給他一些教訓。她聯(lián)合其他被托馬斯拋棄的女人一起設置陷阱，在休息室里把托馬斯暴打了一頓，似乎重新取得了對男權統(tǒng)治社會的勝利。然而，隨著情節(jié)的不斷推進，安妮最初只是帶著復仇的快感暴打托馬斯，但當托馬斯惡狠狠地、諷刺性地挑中安妮作為他的情人時，安妮內(nèi)心深處卻有一種凄涼的苦澀，帶著令人感到陌生的厭惡和痛苦，她心中有什么東西破碎了。在這場男女兩性的斗爭中，勞倫斯形象地刻畫了女性的自尊感以及內(nèi)心渴望獲得男性的尊重。男權社會被挑戰(zhàn)，女性可以大膽地表露自己的心聲。休息室里發(fā)生的混亂，一個方面折射出二十世紀初英國社會變革的動蕩年代背景，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勞倫斯對靈肉觀、男女關系和人性倫理的迷茫。

勞倫斯利用男性與女性這組“二元對立”現(xiàn)象，生動地展現(xiàn)了戰(zhàn)爭時期男女兩性生活狀況的失衡與男女兩性之間復雜激烈的爭斗。同時，深刻地揭露了男權社會統(tǒng)治下對女性內(nèi)心關懷的冷漠無情和社會倫理道德的偏離。

二、上級與下屬的對立

短篇小說《請買票》中，女主人公安妮是有軌電車上的一名普通的售票員，而托馬斯“就是那個檢票領班，還很漂亮”。他們兩者之間存在著上級和下屬的身份關系，這也是文中的一組明顯的“二元對立”現(xiàn)象。托馬斯經(jīng)常利用他的上級職權在有軌電車上和女售票員勾搭，“他早晨和女售票員調(diào)情，晚上待她們離開車場后，又纏著要同她們一起去‘散步’”。托馬斯的行為是電車上的女售票員們有目共睹的，但她們卻保持沉默或選擇離開。就是這樣的縱容使托馬斯更加變本加厲，更加放肆地玩弄女性的感情。同時，在上級與下屬的對立中，也不難發(fā)現(xiàn)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壓迫，男權制度下女性被剝奪了話語權。

同樣，在游藝會上，安妮和托馬斯在一起乘坐綠色鐵龍的時候，“坐在搖晃的綠色鐵龍里，浮游在人頭攢動的海洋之上，東倒西歪地在低空中疾馳，同時，還有叼著香煙的約翰·托馬斯俯在她的頭上”。從托馬斯的肢體動作來看，他是在頭向下低著看安妮，帶著一種上級對下屬蔑視的姿態(tài)。在托馬斯的內(nèi)心里面，他始終把安妮當做一個下屬工作人員，地位十分低下。所以，他才會以一種盛氣凌人的心態(tài)對待安妮，最大化地貶低女性的身份。勞倫斯很巧妙地運用肢體語言把男女兩性之間的不平等關系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出來，通過上級與下屬這組“二元對立”現(xiàn)象，讓人們感受到了男權社會對女性的欺壓。

然而，上級與下屬之間的對立除了身份地位和肢體動作在小說中的描寫外，話語上也有所體現(xiàn)。在休息室里，托馬斯覺察到姑娘們的不對勁，便用帶著上級官方的口氣命令姑娘們開門，企圖利用自己的權力威懾到這些姑娘?！伴_開這該死的門！”他說：“都清醒清醒”，他帶著長官的口氣說。這里體現(xiàn)出上級的官方話語無趣冷漠,僅僅意味著空洞與僵硬的命令。而下屬的話語卻直接明了，幽默風趣?！耙粓筮€一報，老伙計”，她說，“像個男子漢，別記仇”。姑娘們暴打了托馬斯一頓后，帶著戲謔的語氣告訴他別放在心上。勞倫斯充分利用上級話語和下屬話語帶來的不同感官效果，形象地展現(xiàn)了男女之間地位的爭斗和微妙的內(nèi)心情感變化。在姑娘們教訓完托馬斯后，男性的統(tǒng)治話語權被削弱，那么社會該如何重新回到平衡狀態(tài)呢？女性該如何定位自己的社會位置呢？男女兩性又該如何和諧相處呢？

勞倫斯利用上級與下屬這組“二元對立”現(xiàn)象，向讀者表露了他的心聲：即只有男女之間形成和諧共處，上級與下屬平等交流溝通，人類自身達到一種二元對立的平衡，才能實現(xiàn)人們內(nèi)在與外在的統(tǒng)一，從而體現(xiàn)出作家對社會、對人類的美好希冀。

三、個體意識與集體意識的對立

女主人公安妮在小說一開始的時候，顯示出來的就是野性、潑辣的形象。她肆無忌憚地和車上的男性乘客打情罵俏，然而，在她堅實勇敢的外表下，內(nèi)心也如其他女性一般有著對愛情熱烈的浪漫追求。比如：在閑暇時間，她會去商店挑選購買美麗的衣服首飾，打扮自己，希望吸引男性的目光和追求。安妮表現(xiàn)得既強硬又溫柔，既潑辣又靦腆，既主動又被動，是男性剛烈和女性柔美的結(jié)合體。在安妮和托馬斯關系越來越親密后，“當安妮開始對他的精神世界、他的生活和他的性格發(fā)生興趣時，他斷然拋棄了她。他憎恨這種東西。并且他知道制止它的唯一辦法就是避開它。安妮心中的那種女性占有欲被喚醒了”。當安妮遭到托馬斯無情的拋棄后，她的個體意識也在無限地擴大。個性使然加之女性自尊心的強烈爆發(fā)，她決定要報復托馬斯。

在這場報復過程中，安妮并不像其他被托馬斯玩弄的女孩子一樣，被集體無意識和性本能驅(qū)使，她的內(nèi)心有著某種更復雜更難以描述的東西在萌發(fā)?！八械娜硕歼@樣盼著，只有安妮除外。她心中有某種東西破碎了”。也許在她的潛意識中她明白了，在暴打中，女性身上激發(fā)出來的再生力量能把舊有的男權專制摧毀，然而，這種身體的傷害對她來說既是對女性獨立成長的祝福與諷刺，也是對傳統(tǒng)女性道德的贊美與詆毀。與安妮復雜糾結(jié)的形象相反，其他五名女性的行為則是集體無意識的盲目和性本能的沖動?！八卉f身抓住了安妮。但其他的姑娘們頓時一擁而上，又揪又撕又打，她們熱血沸騰”。其他五名姑娘只是在安妮的號召下盲目地參與到暴打的快感中，發(fā)泄她們長期以來被壓抑的怨恨。失去理智和道德束縛后，她們就像一群瘋狂的野獸，滿臉通紅，披頭散發(fā)，眼睛里閃著失去控制的野火，熱烈地燃燒著迫切想要摧毀男性世界的控制和傳統(tǒng)道德的根基。她們逼迫托馬斯在她們之間做出選擇，“然而每個人又都等著他看自己，希望他能夠看她。所有的人都這樣盼著，只有安妮除外”。再一次遭到托馬斯拒絕后，其他的五位姑娘沒有安妮那樣斗爭的徹底性，還是跨出了傳統(tǒng)道德的底線，無意識中再一次敗給了男權制度。

勞倫斯通過小說中折射的個體意識和集體意識的“二元對立”，想要告訴人們認識到個體意識的重要性，不要盲目地去跟從其他人的觀點，要學會自我判斷自我思辨。同時，在敢于抗爭的過程中，也要時刻牢記社會倫理道德的重要性。

總之，在短篇小說《請買票》中，勞倫斯利用男女兩性之間的對立、上級與下屬之間的對立以及個體意識與集體意識之間的“二元對立”，生動地呈現(xiàn)了男女兩性的爭斗和社會倫理道德的偏離，使人們深深體會到了現(xiàn)代工業(yè)和戰(zhàn)爭帶給人們的傷害，男女兩性之間關系的復雜失衡以及作家自己對傳統(tǒng)倫理道德喪失的惋惜悲嘆。

[1]陳欽. 論《請買票》的狂歡化藝術[J]. 世界文學與比較文學研究，2013(31):130-132.

[2]李廣倉. 結(jié)構主義文學批評方法研究[M].長沙: 湖南大學出版社, 2006.

[3]朱立元. 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上海: 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 劉曉華

Analysis on the "Fares, Pleas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ructuralism

YOU Ch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550025, Guizhou, China)

"Fares, Please", the early famous short story of Lawrence's, describes the conflicts between men and women and the loss of social ethics, etc.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theory of structuralism, emphatically analyzes the existence of "binary opposition" phenomena in this short story, that is, from the oppositions between men and women, superior and subordinate, and individual consciousness and collective consciousness. It is further to elaborate Lawrence's contradictory attitude toward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en and women, as well as his deep concern for the traditional ethics.

structuralism; binary opposition; "Fares,Please"

2016-07-02

游潺(1991-)，女，貴州貴陽人，貴州大學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I106.4

A

1673-6133(2016)05-009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