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彩虹,劉 穎
(廣東科技學院,廣東 東莞 523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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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通靈女孩》中的成長主題
孫彩虹,劉 穎
(廣東科技學院,廣東 東莞 523083)
成長是每個正常人都會經(jīng)歷的過程,文學作品中,成長主題也屢見不鮮。美國華裔文學作品里,作者一般偏好描寫華裔兒女們追尋自我,尋求身份認同的旅程,而此旅程必定是一個從無知到有知,從迷惘到頓悟的過程。因此,此類文學作品中的成長主題非常典型,在譚恩美的作品中,此主題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本文試圖從此主線以及主人公婚姻愛情方面的成長著手,對譚恩美的作品《通靈女孩》進行研究,探討其作為美國華裔文學作品的共性以及個性特點。
《通靈女孩》;譚恩美;象征;美國華裔文學
成長是人生的必經(jīng)之路,成長小說一般描寫主人公從天真到成熟的過程。成長是青少年對自我,對外部世界從無知到有知的過程。成長的終點并非18歲,而是根據(jù)實際情況,有些人早熟,有些人晚熟,所以成長也并非青少年的專利,甚至可以貫穿人的一生?!锻`女孩》中,作者就描寫了主人公奧利維亞(Olivia)從幾歲到三十幾歲的成長故事。作為一種特定的小說類型,成長小說有許多區(qū)別于其他類型文學作品的特點,本文試圖從以下幾點來論述該小說的成長主題。
成長小說通常有著一個固定的情節(jié)發(fā)展模式:天真—誘惑—出走—迷惘—考驗—失去天真—頓悟—認識人生和自我。[1]這個模式是對現(xiàn)實生活中青少年成長環(huán)節(jié)的歸納與模仿。不一定所有的成長故事都會擁有這個模式中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但是由于此類小說的特殊性,其發(fā)展脈絡大體一致。
根據(jù)這個固有模式,天真的主人公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幻想與期待,渴望能夠離開父母親人的管制,開始一趟自由旅行。導致其踏上旅途的,是花花世界的誘惑,是主人公對未知生活的渴望與追求,而《通靈女孩》中,奧利維亞踏上中國之旅,是因為對自己美國華裔身份的迷惘,以及對父親姓氏的困惑。
芮渝萍認為,“成長小說一個重要結構特點是時空變化,讓主人公走出熟悉的生活環(huán)境,進入一個陌生的空間增長見識,他們的認知發(fā)展才能推動故事沿著主題引導的方向前行。”[2]小說主人公奧利維亞從小在美國長大,對她來說,中國就是一個神秘未知的地點,中國之行為主人公的成長提供了合適的空間,同時也為主人公了解母國文化提供了契機。就是這趟出走中國的旅行,讓主人公對愛情與婚姻、親情以及自我都有了深刻的認識。
在古老洞穴外面,奧利維亞與丈夫西蒙大吵一架,后來丈夫失蹤。這不僅是一種考驗,也為主人公的成長提供了契機。沒有了西蒙,奧利維亞開始反思,她后悔曾經(jīng)與西蒙斗氣。丈夫失蹤這段時間,她經(jīng)歷了焦慮、擔憂、煎熬、后悔的階段,她后來意識到,愛情并非只有快樂,這種復雜交織的情感才是真正的愛情。
童年時感受到家庭與親人深厚的愛,才能使孩子擁有健全的人格。幼年時父親去世,母親對其不夠關愛,導致奧利維亞極度不自信,缺乏安全感。這種不自信體現(xiàn)在她與西蒙(Simon)的愛情與婚姻生活中,她總是覺得丈夫不夠愛她,覺得自己是西蒙前女友埃爾扎(Elza)的替代品,覺得埃爾扎總是阻攔在他們夫妻關系中。最終各種不自信和精神敏感使他們婚姻破裂。丈夫離奇失蹤期間,姐姐琨與奧利維亞在星空下夜談,借助鬼魂與投胎轉(zhuǎn)世的故事告訴她兩世之前埃爾扎是奧利維亞的母親,此時主人公突然頓悟,意識到夫妻之間問題根源并非前女友,而在于她自己的性格缺陷。[3]琨的話讓奧利維亞卸下了背負十幾年的心理包袱,最終夫妻間問題迎刃而解。
青少年懵懂無知,對世界,對生活,對自身都缺乏了解,在面對人生抉擇時,往往無法正確選擇,這就顯得引路人至關重要。一般情況下,孩子的父母會充當這個角色,對孩子們進行教導,教他們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以避免在人生道路上走太多彎路,或者甚至誤入歧途。而成長引路人并非都能對青少年成長起到積極作用。引路人分為兩種:積極引路人(positive mentor)與消極引路人(negative mentor)。積極引路人引導青少年積極向上,督促他們做出正確的人生抉擇,而消極引路人會把青少年更快推入深淵,或者誤導他們,使他們無法正確認識自我與人生,四處碰壁?,F(xiàn)實生活中,不少青少年犯罪,就是因為缺乏正面的人生導師,他們或者父母離異,給孩子做出不健康,不積極的榜樣;或者孩子由爺爺奶奶帶大,父母對孩子置之不理,任其發(fā)展。青少年進入叛逆期,面對社會上居多誘惑和陷阱,當他們需要親人與長輩的愛與指導,卻遍尋不到,就極易踏入歧途。
《通靈女孩》中,奧利維亞自幼喪父,母親也不愿在孩子身上花費心思。她寧愿與男女朋友約會,也不愿花時間陪伴孩子。她做出陪奧利維亞一起看電影等承諾,卻常以借口不去或者強詞奪理告終。久而久之,奧利維亞對母親不抱有任何希望。母親對孩子的關注與愛太少,造就了她的性格缺陷。
當奧利維亞得知同父異母的姐姐琨(Kwan)要從中國搬來的時候,奧利維亞心生反感,她認為姐姐會瓜分母親本來就少的愛。然而,事情正好相反,琨到達美國之后,就代替了母親的職責。就如文中所說,“老師打電話告訴媽媽我發(fā)燒了,是琨把我從護士辦公室?guī)Щ亓思?;當我滑旱冰摔倒時,是琨幫我包扎的手肘;她給我扎辮子,為凱文、湯米和我打包午餐;她教我唱中國兒歌;我掉牙的時候她安慰我;我洗澡時,她為我擦脖子?!盵3]這些都是一個母親應該為孩子做的事情,卻落到琨身上,所以,隨著奧利維亞慢慢長大,大她十幾歲的姐姐就自然在其人生道路上設置一面面正面的旗幟,引導她積極向上的成長。
雖然無法完全彌補奧利維亞母愛的缺失,但琨還是付出了她對妹妹毫無保留的愛。無論奧利維亞怎么抗拒與愚弄,她總是以德報怨,事無巨細地關心著妹妹的生活。她教會妹妹什么是忠誠,在婚姻生活中也不遺余力地為其提供幫助。奧利維亞婚姻破裂之后,琨極力說服妹妹不要離婚,時刻不忘為妹妹和妹夫提供和解與相處的機會,她邀請奧利維亞夫妻一起吃飯,鼓勵他們一起來一趟中國之行。在中國之旅中,琨不僅極力說服妹妹夫妻復合,給他們創(chuàng)造身體接觸的機會,還與奧利維亞促膝長談,引導她走出夫妻矛盾的泥沼。是琨讓奧利維亞有了對婚姻愛情的頓悟和對自我身份的認識,毫無疑問,琨是奧利維亞成長道路上的積極引路人。
人是具有社會性的,因此,人必然要屬于某個團體,才會覺得有安全感與歸屬感。作為一個在美國出生,接受美國教育的人,童年的奧利維亞對自己的身份從未懷疑,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美國人。由于小伙伴們的嘲笑,加上琨與美國社會格格不入,奧利維亞覺得擁有一個這樣的中國姐姐是自己的恥辱,她極力擺脫與琨的關系,肆無忌憚的捉弄她,她對姐姐的排斥象征她對中國文化的不認同。直到父親去世,母親改嫁,自己結婚,她的姓氏幾經(jīng)變遷,尤其是離婚后不知道該改姓什么的困惑,讓她意識到,自己并非典型的美國人,她并未被美國主流文化完全承認與接受。她曾經(jīng)跟生父姓,跟繼父姓,跟丈夫姓,但最終她卻發(fā)現(xiàn),這都不是自己真正的歸屬。她對自己身份的迷惘促使她踏上了中國之旅,尋找自己真正的父姓,經(jīng)歷了重重困難,最終無果。小說最后奧利維亞跟隨代替母職的姐姐姓李,代表她認同了母姓,接受了母國文化。這也是典型的美國華裔兒女在美國社會不被主流文化認同,逐漸尋求,最終意識到自己真正身份的成長歷程。
原始社會某些部落中,青少年到一定年齡,部落會為其舉辦一個成年儀式。儀式中有許多象征性的步驟,代表青少年經(jīng)歷磨難,死而復生,脫胎換骨。比如在儀式中切割男孩身體的某個部分,以此來象征死而復生,代表過去天真幼稚的孩子已經(jīng)在象征儀式中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經(jīng)歷了成長的磨難、痛苦與考驗,能夠?qū)ξ磥碛兴鶕數(shù)某赡耆?。只有?jīng)歷了這些特定的儀式之后,青少年才會被部落其他人接受為成年人。
這些儀式也會表現(xiàn)在成長小說中,比如,主人公昏迷,失憶,或者大病一場,恢復之后,其思想,言行等與之前截然不同,有了明顯的變化,這就是死亡——再生儀式在小說文本中的體現(xiàn)?!锻`女孩》中,主人公奧利維亞并未經(jīng)歷類似事件,但是,讀者們對姐姐琨離奇失蹤的情節(jié)印象深刻,而且,奧利維亞認為自己突然懷孕得來的女兒,就是姐姐投胎轉(zhuǎn)世,重生而來。姐姐用自己的失蹤,換來妹夫西蒙的平安歸來,換來妹妹夫妻愛情的結晶。作者把死亡——重生的情節(jié)轉(zhuǎn)接到姐姐身上,更能體現(xiàn)姐姐對妹妹的情深義重與無私付出。在生完女兒(姐姐重生)之后,奧利維亞的心境有了極大的變化,她終于體會到姐姐對她無私的愛與包容,理解了婚姻和愛情的實質(zhì),認識了自己真正的文化身份,這個時候,她才真正完成了自己的成長歷程。
講述自己的事情,更能捕捉內(nèi)心最細膩的變化,所以為了更加生動的描述主人公的思想以及情感上的轉(zhuǎn)變,成長小說一般采用第一人稱敘事。第一人稱敘事使讀者更有親歷故事的感覺,也讓讀者設身處地為主人公著想,隨著她一起哭,一起笑,也更能身臨其境的體會到主人公的成長。第一人稱敘事分為兩種,第一種,主人公一直用現(xiàn)在時敘述當下的故事,也就是說,講述成長前的故事,敘事者就是成長之前的主人公。第二種則是成長之后的主人公,對自己的成長歷程進行回憶。兩種方法皆有利弊,前者有一定的局限性,因為青少年思維跳躍,視野相對狹小,很難貼切地體現(xiàn)作者想表達的思想。而第二種敘事手法雖然不能生動再現(xiàn)青少年的性格特征和其天真幼稚的言語,卻能避免第三人稱敘事的弱點——不便對主人公的心理進行細膩描寫,也能避免不成熟的主人公視角對作者表達觀點的限制。
《通靈女孩》中,姐姐琨講述前世的情緣,妹妹奧利維亞敘述今生的故事,兩部分都使用第一人稱敘事。奧利維亞講述了她幾歲到三十幾歲的故事,她采用過去時態(tài),以一個成年人的視角來描寫成長之前的故事,又用現(xiàn)在時態(tài),描述了自己三十幾歲時的成長歷程——中國之行。由于三十年的成長和心態(tài)變化,這種敘事方法更能體現(xiàn)她對成長過程的反思,使小說更加具有思想深度。
主人公的成長主要體現(xiàn)在她對婚姻生活的理解與對自我身份的認識。她意識到婚姻失敗,并非外力所影響,而是因為自己不夠自信,所謂的丈夫?qū)η芭训母星?,只是她為所有不愉快找的借口,只要卸下心魔,她的婚姻又會恢復到最初的甜蜜。小小的爭吵、玩笑和牢騷還是會出現(xiàn),但奧利維亞不再像以前那樣敏感和歇斯底里,她意識到這就是婚姻生活。就如她自己所說,“原來我以為愛情就只是快樂,我現(xiàn)在知道愛情還包括擔憂、悲傷、希望與信任。[3]”另外,在被美國主流文化拒絕之后,經(jīng)過各種磨難與摸索,她最終意識到,自己的根在中國,她對中國文化的鄙視與不滿逐漸消散,中國之行讓她更加深刻地了解姐姐琨以及其所代表的中國文化,也意識到,姐姐相信鬼魂的存在只不過是相信愛永不消逝。
作者對成長主題的描述不僅使讀者更加了解主人公的細膩心理變化,也深化了小說中愛情婚姻,文化碰撞與融合,身份建構與認同等主題,各種主題糅雜在一起,構成了譚恩美描述美國華裔生活的又一幅復雜豐富的畫卷。與《喜福會》一樣,《通靈女孩》主人公奧利維亞的成長,既是譚恩美作為美國華裔兒女自身生活經(jīng)歷的體現(xiàn),也是整個美國華裔團體的共同成長經(jīng)歷。
[1] 芮渝萍.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2] 芮渝萍,范誼. 成長的風景——當代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3] Tan, Amy. The Hundred Secret Senses[M]. London: Harper Perennial, 2004.
2016-09-23
2095-4654(2016)11-007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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